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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峰的手抓了一个空,愣了一下。
影风见徐婉真落水,未经思考便跟着跳下去。
在他的心内极其懊悔。以他的反应,居然没能及时拉住她?都怪她的背影太过美好,让他沉醉其中难以自拔。这才早春二月,正是春寒陡峭之时,徐婉真一个闺阁弱女子,如何能抵挡这冰冷刺骨的河水?
影风的水性,钱峰是见过的,虽然不及他,但这里河流平缓,船只就在跟前,救人当是绰绰有余。有他入水相救,钱峰便安排人手准备炭火、棉被、热水备用。
徐婉真在落水前一秒,大口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河水便一下将她淹没。羽缎斗篷吸水后变得更加厚重,包裹着她往水底落去。
两世为人,她都不曾学会游泳。徐婉真屏住呼吸,以为自己会非常慌乱,但心底却冒起来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我会死吗?应该不会,钱峰可是水匪头子,他就在跟前呢。”
“落水了身份会曝光的吧,能独自查案的女子,竟然会失足落水,实在是太可笑。”
“这件事情过后,茹娘姐姐总算是安全了,没人会再打她的主意。她以后会幸福的吧。”
“这半日,祖母应该担心坏了吧,还有小舅舅。宇儿应该不会知道,大家会瞒着他。”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渐渐感到一阵睡意袭来,四肢柔软的伸展开来。
影风入水,借助四周船上的火光,看清徐婉真落水的方向,加朝她游去。他身具内力,屏息两三盏茶的时间都不在话下。
片刻之间,便到了徐婉真的跟前。
只见她,纤纤玉手被河水映出青白色的光,左手腕上的白玉镯出绯色光芒明灭不定。黑在脑后随波飞舞,长长的帷帽面纱被水流撩起,在她身后漂浮不定,露出精致的玉容。她阖着一双妙目,意态闲适,嘴角轻轻翘起,似乎在含着微笑入梦。
此刻的徐婉真,竟然有一种奇特而妖异的美感。
但如今,可不是欣赏的时候,这种神态,代表着她的生命危在旦夕。影风一把拥住她,往上方游去。可徐婉真无法呼吸,加上寒气入体,之前的身体还没有完全调养好,脸色越来越白,脉搏也逐渐无力。
眼下救命要紧,哪里顾得上那许多。影风将心一横,捧住她的脸颊,轻轻地吻了上去,将空气渡给她,助她呼吸,又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
手上的触感如凝脂般细腻光滑,唇上传来柔软的芬芳,明明是救她性命的权宜之举,却让影风心驰神摇。
徐婉真的心跳逐渐恢复,手腕上白玉镯的红光慢慢消退变得正常。
见她睫毛轻颤,就要醒来,影风不想吓着了她,点了她的睡穴,托着她冲出水面。
钱峰立在船头,全神贯注打量水中动静。见二人终于浮上来,长舒了一口气,将船靠过去。
影风先将徐婉真托给钱峰,幸好这是刚刚开春,身上衣物厚重,不至于曲线毕露。钱峰用自己的玄色大氅将徐婉真裹了,抱入船舱,放在炭盆旁的榻上。
影风翻身上船,拧了拧湿衣服,对钱峰道:“她有些窒息,我渡了些内力给她,眼下没事了。点了睡穴,让她好好睡一觉。”
钱峰点点头,吩咐早已等候在旁的一名年轻妇人道:“秀莲,你在这里照顾她。”
徐婉真如今浑身湿透,必须立刻将湿衣服换下。为了避嫌,钱峰和影风到另一艘蒙冲舰上,吩咐船队往瓜州码头驶去。
秀莲是“和丰号”的女镖师,皮肤微黑脸色红润,一双杏眼十分有神。身姿丰腴,具备十足的成熟少妇风情。以往她也是跟着钱峰在水上讨生活的一员,水性好武艺不错,又心细如。成立镖局后,在护送达官贵人的女眷时,经常成为夫人小姐们的贴身女保镖,后来便有贵人特地点她来出镖。
在护送家眷方面,女镖师更有优势。钱峰便给了她一队女子,让她自行训练。如今她带领的“水燕队”,已成为“和丰号”的一块金字招牌。
还是在船队出前,钱峰考虑到营救徐婉真,说不定会需要她出手,才特意带来。如今果然派上用场。
趁徐婉真正在睡眠,秀莲细心的除去徐婉真的帷帽、斗篷、袄裙等衣物,用热水和着烈酒将她的身子擦拭一遍,除去寒气。又拿来一套船上常备的干净里衣,轻手轻脚地给她换上,盖上厚厚的棉被,暖和她的身体。
拿过熏笼上烘得热热的毛巾,仔细地擦拭她的长。又将袄裙和斗篷搭在熏笼上慢慢烘干。等徐婉真下船时,还是穿自己的衣服为好,避免不好的流言传出。
尹家大船上,甲板上的歌姬美妓们惊疑不定。
这一晚的遭遇,对她们来说,简直匪夷所思。无论是前朝还是高芒王朝,扬州城都是两淮盐场的重中之重。为保盐税,还从未有过扬州地方官搜查盐商私宅私船的历史。跟别提只是为了区区几名普通女子的失踪案,竟然抓捕了晋地盐商的代表性人物。
那名神秘女子,更是在她们的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原来,作为女子,也可以活得如此坦然,如此有尊严。
李师爷见这群莺莺燕燕便头痛,他最不擅长与她们打交道。好在如今她们受到了惊吓,不敢轻易言语。
李师爷沉声道:“今夜所见,回去后一个字都不能提。你们明白了吗?”不仅是为了林家宝,那位女子的身份,李师爷也不想从他这里泄露出去。
众女子齐声应是。李师爷又强调一遍:“若是我现谁说漏了嘴,将会以散播流言的罪名抓捕。各位好自为之。”
随后让捕快衙役安排一众女子离船,大厅内还有一位让他更为头疼的主。
林家宝维持着他走时的姿势,瘫坐在椅上,神情茫然。
见李师爷进来,连忙起身问道:“外面怎么样了?捕快都走了吗?不会来抓我吧?”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李师爷厌憎的掩住了口鼻,道:“请林公子放心,您这便同我下船吧。”
“下船去哪里?”林家宝担心的问。
李师爷道:“先回瓜州码头,再送您回林巡史府上。”
对林家宝来说,这个噩梦般的夜晚终于过去,他终于可以重新回到父亲的羽翼下,从此再也不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