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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
元妃用指尖划过庄妃刚遣人送来的金钏子上的菊花纹饰,听柳星因来回禀皇上对庄妃的处置,大笑道。
柳星因也咬着手绢笑道:“庄妃娘娘还想拿这金钏子来笑话娘娘呢,殊不知她自个儿便是个笑话罢。”又忙改口道:“呀,嫔妾倒是失言了,如今那位已经是慎贵嫔了。”
大邵祖制,妃嫔位分自下而上依次是选侍,昭容,美人,昭仪,嫔,贵嫔,妃,贵妃,皇贵妃,皇后。慎贵嫔是有封号的,按说位分上该是比嫔位高出一截来而又在妃位之下的,可是这样的封号摆明了是皇上在恶心她,亦落得连嫔位都不如了。
“当初皇上登基,独给她一人拟了封号,这下可好了,咱们的贵嫔真是不负皇上的一片心呢。要说皇上心里还是在意她的,不然一个落了位分的妃子,哪有这样的殊荣,让皇上亲自赐“慎”的封号的,“慎”,真是好封号,听着比“庄”不知强多少。”又道:”这个萧合果然还算是有些手段,这件事倒是做的漂亮,本宫和贵嫔斗了这么多年,也只有上回借着你的手让贵嫔禁足三个月而已,而这回白嫣燃才真是元气大伤。只要萧合能像愉美人一样在宫中安分守己,本宫也是乐得提拔她的。”
柳星因浑然色变,萧合的盛宠再加上元妃母家的势力,自己又岂能匹敌,自己一心想争过姐姐,若是最后的下场落得连宫女出身的萧合都不如,倒真是白白在元妃跟前忍气吞声这么些时日了。
元妃将金钏子随手撂到一个匣子中,又挑了几件珠宝翡翠,指给柳星因,道:“这时候本宫倒是不好出面,便由你将这些送到好竹馆去吧。”
柳星因怏怏应了声“好”,便出殿去了。
那个送镯子的丫鬟本来提心吊胆地到元妃宫里去,这样的差事可不就是谁摊上了算谁倒霉,可万万令人想不到的是,元妃不仅乐得收下那镯子,还将她新做的一件菊花纹饰的衣裳送给自己,让自己换下再回去复命,那个丫鬟哪里见过这样的彩头,正在宫里拿这件事情说嘴呢,却不想正好赶上白嫣燃回宫。
白嫣燃只听那个丫鬟说道:“元妃娘娘说这件衣裳的菊花还有个名字,叫“痴花”,是说咱们娘娘对皇上和萧美人都是痴心一片呢。”
有另一个丫鬟问道:“对皇上痴心倒是可解,可是说娘娘对萧美人痴心一片,作何解呢?”
“那谁知道呢,反正元妃娘娘是这样说的。”
白嫣燃一看见菊花就头疼,又受了委屈,上去一把拉住那个宫女便是拧打,又撕扯她的衣裳,一口啐在她的脸上,道:“好一朵痴花,别人算计你,你还拿这个冲脸呢,你跟着本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如今那个贱人才赏了你一件衣裳,就到处说嘴吗?你竟是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下贱东西。本宫往日里给你们多少好处,也没见你们感念半分,却转身到旁人跟前去摇你的狗尾巴,合着旁人一起算计本宫?”
那个宫女才以为今日是走了运,不料还是逃不过一顿毒打,只疼得哇哇大哭求饶,她越哭,白嫣燃下手便越重,最后打着打着亦连白嫣燃自己都哭了起来,本来这个宫女还在哭喊,后来见白嫣燃落泪,却再不敢做声。
比起凤音阁中元妃的高兴和承安宫里的悲戚,萧合的好竹馆却是淡淡的,只有柳星因送来的一些东西堆在榻上添了生气,萧合却坐在窗下,像是没了神一般,软玉看在眼里,走进跟前,递上骨钗,道:“美人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萧合愣愣地道:“算是我们对不住庄妃。”
软玉道:“美人不是说,这是睚眦必报吗?美人提起太妃,不仅仅是想激怒庄妃,那番话亦是是美人的肺腑之言吧。毕竟是自己终身的幸福,软玉虽然没有遇见那个人,但是也懂得个中滋味。”
萧合看到软玉的难过,她虽说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但是有些事情给她的伤痛怕是这辈子都抹不掉了,萧合不忍心再勾起软玉的伤心事,说道:“有时候我在想,不如这张脸永远烂了的好,言原不会嫌弃,我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言原,怕是这是这个世上唯一不是因为容颜而爱她的男子,在她最丑陋的时光里依然不离不弃,单是这份情意,也够她暖一辈子的。
萧合笑了,像是不想让软玉失望,所以才去笑,道:“软玉往常倒是将是非分得清楚,这次却没有怪我。”
软玉道:“因为我觉得美人做的是对的。”
萧合苦笑道:“希望如你所言吧。”
软玉歪了歪头,问着萧合:“只是我不明白,王礼那样的人,美人就不怕他生出什么事端吗?万一他中途忽然慌了,说漏嘴了怎么办,虽说柴房里有小桂子逼着他在庄妃跟前说那样的话,可王礼毕竟不比我和镜昭姑姑可靠。还有上次七巧也是,当时我只顾生气了,后来细想,觉得美人未免太大胆,因为只要她说错一句话咱们岂不是棋输先着了。”
萧合道:“因为我能看懂人心呀。”
软玉笑道:“美人又想唬我。”
萧合语气上扬:“我可不是与你说着玩的。”顿了顿道:“其实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当官的有权味儿,做买卖的有钱味儿,想发财的有贪味儿,而七巧身上有泪味儿,王礼身上有奸味儿。我闻到了他们身上的味道,我就用他们喜欢的味道来引诱他们,臭味相投,愿者上钩。”
软玉说道:“啊?这是怎么闻得啊?”
萧合从心里笑了:“这种味不是靠鼻子闻得,是靠心闻得,你以后见的人多了,就明白了。”
软玉反问:“美人见过很多人吗?”
萧合心里咯噔了一下,道:“正在见。”又说道:“其实,我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我安排的每一个人都是没有退路的。就像上次七巧,看得出她是下了很大勇气的,可是如果她不那样做,我告诉她,她就再也没有弟弟,没有父母了。王礼这次,我倒是没下多大功夫,元妃上心些,但是,我告诉王礼的是,如果他有丝毫差错,他想要的飞黄腾达以及他的命就都没有了,其实他清楚我知道他贰侍元妃的时候便吓坏了,毕竟宫里的主子最看重的是奴才的忠心,他这回帮了我,便是缓和我和元妃,那样的话也就算不上侍奉二主,为他自己也留了后路。”又道:“其实我知道告诉你这些,你会觉得我可怕,可我不愿意瞒你,你要了解我是个什么人。”
软玉却道:“美人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只是美人就不怕他们记恨你么,皇上既然将王礼交给您处置,为何不将他打发出去,还敢留他在咱们宫里么?”
“留他在宫里,才能让元妃放心咱们,再说,咱们既然知道了王礼是元妃手下的人,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怕只怕隐在暗处的主。”萧合道:“而且他们选了正确的路,我就会把他们当作自己人,七巧的弟弟现在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每月都有一笔银子。王礼虽说降了职,挨了板子,却有一辈子都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以及元妃的信赖,这些都是他想要的,他们为何要恨我?”
软玉颔首,道:“美人这就叫做,恩威并重,不拘小节,不避小贪,对吧?”
萧合笑道:“软玉果然懂我。”
软玉道:“那美人就不怕有一天别人嗅到美人身上的气味来害美人?”
萧合的眼神却有些迷离,道:“他们嗅不到的,就算嗅到了,他们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气味。”
软玉听不懂什么意思,也不在往下问了,只说道:“那大总管也是元妃安排的?”
萧合道:“若安排的太过周全,面面俱到,反而不好,其实今日之事我已酝酿多日,但是仍然觉得不够妥当,多亏小桂子无意中发现那只骨钗,我才有了十足的把握,大总管是我计划以外的人,但是我说的那番话足以让他和我站在一边,他和王礼绝不是一般关系,那支骨簪便是证据,而王怀恩最怕的就是皇上对他起疑,只不过当时我的确捏了一把汗,真怕他说出实话。王怀恩倒是永远知道站在哪边对他自个儿最有利。”
软玉其实不太相信王怀恩会是萧合口中说的那样不堪,起码那回和他一起去搜查杨柳的住处时,他慈祥地和一个坐在院中晒太阳的老爷爷一般,可是萧合的话她不会不信,便岔开不提。
只道:“慎贵嫔,她的下半辈子就要在承安里度过了吗?”软玉有些怜惜。
萧合为软玉的惋惜而惋惜,道:“白嫣燃可不是孟昭容,且不说她的手段,只凭着她母家的势力,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错,皇上再厌恶她,复宠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