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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床上沉默片刻,接着我站起身来,去给姜起山倒水了。
我的身子背对着他,这样才能掩饰一下自己的不自然。
我知道他问的是谁,那天我和苏远航在清华一起吃铁板烧,不知道他看见没有,不过,我微信上发的那些相片他却是看见了,我只是不明白,苏远航二十八岁,只比他小两三岁,他就叫人家“男孩”,苏远航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小,而且还挺显年龄大的。
他的桌子上放着乌龙茶,是那种小包装的,他向来有喝茶的习惯,爱乌龙,这些习惯,我都知道,我给他泡了一点乌龙,放到杯子里,滚开的热水倒进去,顿时,满屋子都是茶香。
我不爱喝茶,对茶的知识本来就少得可怜,我爸爸妈妈在扬州的时候,也喝茶,不过喝得是那种几十块钱一斤的茉莉花茶,所以以前,我从来没见过包装这么精致的茶叶。
第一次闻到这种沁人心脾的茶叶是在他的家里,本来他家的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我以为是装饰的,直到有一天,他很闲,坐在沙发上摆弄这些,小巧精致的玻璃杯和瓷杯在他手里,和着滚开的热水,那种茶香袅袅的渗了开来,生平,我第一次闻到了茶叶的香味,我在办公室里不喝茶,困了我就喝咖啡,是速溶的那种。
当时,我坐在他身边,双手攀着他的脖子,很认真地看他的动作,流畅,美感十足,他的手本来就好看,看到我痴傻的样子,他问了一句,“喜欢吗?”
“好喜欢。”我说道,这句“好喜欢”我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吧,喜欢茶道,也喜欢他。
这种乌龙茶他也给了我几包,从此,我在办公室也变成了一个喝茶的人。
我不知道一个人习惯的改变和另外一个人有什么关系,但是当这种微小的事情显示出来的时候,才觉得,你是真的离不开那个改变你这种习惯的人了。
就像,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乌龙茶。
此时,他盯着乌龙茶,我不知道他的所想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世易时移,可能我们再也回不去。
“他是我老乡。”不想继续想乌龙茶的事情,我回答了他的话。
“你父母是不是很中意他?”我把茶杯递到他手里,然后把他的床摇了起来。
其实我是一直在想,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后来我终于想出来答案了,“我出身一般,是中等以下的家庭,我们这种家庭的父母不是一直很欣赏他这种人嘛?”
“我没那么虚弱,只是有点儿累,你不用把我当病人看。”他的声音中微微有几分不耐烦。
门口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我听得有些紧张,对着姜起山说道,“姜总,我先走了。”
口气中透露出无两的疏远和客套。
他的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愁绪,什么也没说。
曾华芳进来了,看到我在,口型又说了一句,“破鞋!”
我忽然想起来,要问问姜起山这种观念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不过现在没有机会了。
“曾华芳!”姜起山发怒的声音传来,吓了我一跳。
曾华芳果然不做声了,她应该也是害怕姜起山的。
对曾华芳的这种话,我已经免疫,我走了出去。
后来的几天,我想不关注姜起山的动静都不行了,经过郑玮中的这么一闹,整个软件行业的人都知道了,天一今年第一次发布软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所以,业内业外的人都很关注,姜起山也从低调的幕后人员时常走到新闻的前端,不过都是负面新闻。
应该说姜起山的团队危机公关的能力不错,这件事情处理得相当好,天一抄袭本来就是业内最大最大的爆点,姜起山作为总裁,自然拖不了干系,不过他们处理得非常真心,大家都要原谅天一。
时常看到他开新闻发布会,向被抄袭的人道歉,我猜测的是,抄袭这件事情,他本来就不知道,否则,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情的发生,应该是他从郑玮中这里把东西拷走了,给了他的技术总监陆北,陆北抄袭的。
陆北是业内鼎鼎有名的人士,技术上绝对是一流的,我以一个业内人士的理解,可能是因为陆北当时实在是找不到灵感了,所以某些参数参照了美国的软件,可他不知道,这款软件,正在被郑玮中改良,所以,便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这在天一的发展过程中,无疑是一次地震。
我时常看到姜起山面色苍白,表情凝重地对着各界说这次的问题,很歉然的样子。
还有一件事,更让业界震惊:他把陆北辞了。
他的说辞是:技术不好不要紧,可以学,他宁可花更长的时间来培养一个新手,也不想用一个人品不好的人,抄袭,是人品不好的一种表现,因为你不懂得尊重别人的劳动。
这几天,业界讨论最多的大概就是姜起山了。
只有我知道,一个大病初愈的人,面临这么多的心理压力,会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曾华芳会在他身边,给他支撑吗?
我不知道。
接到姜起山电话的那天是晚上,我刚刚吃完了饭,准备下楼去溜达溜达。
刚刚走到楼下,便看到满天的繁星,这是北京为数不多的蓝天之一,甚至我觉得,这是过了春节到现在空气最好的一天,我在扬州的时候,常常看星星,来了北京以后,很少很少了,一来,想看没有,二来,没有心情。
我的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竟然是姜起山。
“有空吗?”他问到,现在他也不称呼我了,直接说事儿。
“有啊,刚刚吃了饭,准备溜达呢。”
“来中央电视台一下吧,我在顶楼。”他说道。
我慌了,他在顶楼,这么晚了,他在顶楼干什么,最近天一发生的事情,是让他下不来台,他也够累了,可是也不能有轻生的想法啊。
我慌忙说道,“姜起山,不要。”
“不要什么?”他似乎很纳闷。
“你不要---轻生。”我很紧张,已经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我上了出租车,对着司机说了一句,“去中央电视台。”
车就向着央视的方向开去。
他沉默了好久,好像笑了一下子,“傻瓜,我在看星星。”
我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看星星就说看星星,非说在顶层,吓了我好大的一跳,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叮嘱了一句,“起山,你要好好的。”
好好的,不仅仅是此时好好的。
好好的,指的是这个关口,你要好好,此生,你都要好好的。
这句话,我发自肺腑。
他良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说,“我知道。”
声音中竟然有一些不同,我从未听过他这种声音,我想了好久,才知道,那种声音,应该是哽咽吧。
他不是顶天立地,什么都不怕吗?怎么这会儿哽咽了?
声音说得我都想哭了,不过一会儿就见到他了么,所以,我挂了电话。
虽然他说自己不是轻生,可我还是不放心,火急火燎地赶到了中央电视台。
从我家到央视的距离不近,不过好在今天不堵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我上了中央电视台顶楼的时候,气喘吁吁的,爬楼可是个体力活。
央视的顶楼没人,我知道天一大厦离央视较近,可能他直接从天一加完班过来的吧。
那个人,弯着身子,趴在栏杆上,和上次中秋节一样,他的眼前是一明一灭的烟火。
我慢慢地走了过去。
“天一是我的心血,我一直喜欢编程,喜欢做技术,天一从成立到现在,一直都走在行业的前列,从未有闪失,我很自豪,可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要每天去面对媒体,每天都向别人去道歉,而这件事又发生在我心情最低落的时候,我现在的心情,你能想象。”他背着身子,没有看我,说出来这样一段话。
该是平时没有人说吧,没有人说,干嘛不找自己的女朋友,把我找来了?
我慢慢地走到她身边,说道,“我没说话,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笑了笑,“听脚步声听出来的,都习惯了。”
我的心里又是一酸,习惯了什么呢?习惯了我的脚步声,还是习惯了我在他身边?
“你的心情我理解,我感同身受,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一直想和你说说,没想到郑玮中抢先了。”我说道。
他没有继续说这个问题,好像让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倾听他刚开始那段话一样。
然后,他看着我,唇边好像有一丝笑容。
接着,慢慢地走近我,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看着他。
他拉住我的手,让我的手环住他的腰,接着,把我拥入怀中,然后,低下头,开始很认真,很认真地吻我,“那天不是嫌我没有吻你吗?现在,补上,好吗?”
我的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似是长久以来的委屈得到了舒缓一样。
这个吻,在医院的时候,他就已经补上了的,现在是要再补一遍吗?
始终温柔,他的手臂紧紧地箍住我,我喘不上来气。
可是,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我不明白,吻完之后,我在他的怀抱里,问了一句,“海南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