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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濛濛长吁一口气,她险险拽着荷塘边一撮杂草,一只脚悬在荷塘水面上,另一只脚蹲在塘边,才致没有掉下去。
且她另一只手还死死拉着秦关鸠,秦关鸠比她还不堪,半个身子都在荷塘里,裙裾蔓延到水面上,已然打湿。
雾濛濛人小,根本就不怎么抓的稳,她使用出吃奶的劲,才没让秦关鸠掉下去。
秦关鸠到底只是深闺姑娘家,差点没被吓的快哭出来,她一径喊道,“雾姑娘,救救关鸠,莫要放手!”
雾濛濛心头直接骂娘了,她只能稳住身形,却无法将秦关鸠拉上来,再这样下去,别说是秦关鸠,连她都要被一起拖下水。
荷塘边,不断有松软的泥巴往荷塘里噗通噗通的掉,雾濛濛想大喊救命都做不到。
正在这当,起先过去清扫凉亭的小宫娥因着担心两人走岔路,又掉头回来。
甫一见这阵仗,她顿吓傻了,赶紧跑过去拽着雾濛濛的手,拼命喊着,“来人,救命啊……”
皇子府大,护卫也是很多,且像粉荷院这样的地方,谁都晓得于殿下而言,那是顶顶重要的,故而时常有护卫来回巡守。
在月洞门外听到声音的护卫飞奔进来,循着声音,见着拉成串的三人,其中那丁香紫裙钗的姑娘一只脚尖已经浸到了水里。
见着有人过来,雾濛濛长松了口气,她这股劲一懈,秦关鸠就又往荷塘下面落。
“救我!”秦关鸠吓的声音尖利刺耳。
她死死拽着雾濛濛的手,修长的指甲掐进雾濛濛手腕肉里,疼的雾濛濛冷汗都出来了。
护卫动作很快,三两人将人轻松拉上来,雾濛濛甩了甩小手,好在没脱臼,只是手腕子上一圈淤红的掐痕,很是醒目。
自有护卫去回禀九殿下,不多时,九殿下匆匆过来,径直将雾濛濛领回了月落苑,至于秦关鸠,他则毫不客气地让人送回秦家。
秦关鸠盯着九殿下带走雾濛濛离去的背影,她秋水剪瞳的眼眸之中一瞬幽深起来,但天生上翘的嘴角,又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当真诡异的很。
“秦五姑娘?”客姑姑听闻动静过来,她吃惊地看着被人搀着狼狈不堪的秦关鸠。
秦关鸠眼眶微红地对客姑姑道,“客姑姑,关鸠失仪,望姑姑莫要见笑。”
客姑姑眉头一皱,又很快舒展开,她侧头对边上的宫娥吩咐道,“去将我屋里的那件翠底红梅的薄披风拿过来。”
说着,她又看向秦关鸠,目生关切,“老奴哪能笑话五姑娘,五姑娘是个好的,即便此刻那也是优雅高贵的。”
客姑姑这话却不是恭维之言,秦关鸠是高门贵女,打小那礼仪教养就是一等一的好,即便是此刻,她的一笑一颦也是好看精致的。
不大一会,薄披风到了,客姑姑亲自为秦关鸠系上,末了她道,“今个你在府上出了这样的事,还是老奴亲自送五姑娘回府,也好同秦家太君交代一声。”
秦家太君,便是当今皇后的生母,秦关鸠的亲祖母。
秦关鸠翘起小指敛了耳鬓的发,娇娇柔柔的道,“那就有劳客姑姑了。”
客姑姑笑着上前扶着秦关鸠,拍着她手道,“能和如花一样漂亮的秦五姑娘走一块,那是老奴的荣幸。”
两人便一路,有说有笑得往府外走,至于起先的变故,却是只字不提。
雾濛濛被九殿下一拎回东厢,就被毫不留情地扔在外间床榻上。
九殿下沉着脸,杀气腾腾的问,“本殿两个时辰前跟你说过什么?”
雾濛濛思量了下,小心翼翼的道,“是秦关鸠主动邀约……”
她还没比划完,就让九殿下挥手打断,“她邀约,你就不会拒绝吗?”
雾濛濛埋头不吭声。
九殿下忽的凑过去,一指挑起她小下巴,让她正视自己道,“雾濛濛,那个敢在本殿脸上动爪子的雾濛濛哪里去了?嗯?你都能大胆到将本殿的话当耳旁风了,还怕拒绝不了秦关鸠?”
叫九殿下这么一说,原本不觉得自己有错的雾濛濛,顿莫名心虚起来,她扭着手指头,慎重地打手语道,“我以后会记得拒绝她。”
九殿下冷笑一声,余光一瞥,就见着她手腕那圈淤红,他皱着眉头将她袖子一撩,只见原本白嫩嫩的幼细手腕子上,一圈掐红很是触目惊心,甚至有的口子都破皮了。
他微凉的指尖不经意碰到,雾濛濛手就往后一缩。
九殿下冷笑连连,他还伸手在她伤口上拍了一巴掌,“活该!不长记性!”
说归说,他还是起身到里间拿了瓶药膏过来扔她怀里,“自个抹!”
雾濛濛冲他甜腻腻地一笑,当真扭开药膏瓶,挖了一坨往手腕上抹。
那药膏一抹上去,十分清凉,很是舒服。
九殿下看着她动作,他双手环胸站在那,抿着薄唇道,“秦关鸠的事,本殿自会理会,过几日的赋诗会不准出月落苑。”
雾濛濛点头,总归她也不想出去。
“记住没有?”见小人好似没听进去,九殿下抬手又在她脑门给了她一指头。
雾濛濛控诉的抬头望着他,她揉了揉额头,这厮下手没个轻重,每次弹她额头都痛的人想哭。
“哼,”九殿下嫌弃又凶巴巴地斜眼睨着她,“不听话,本殿就把你丢给司水!”
雾濛濛已经晓得司水是做什么的,她打了个抖,还真心有点怕司水来着,况上次司水要杀她,连九殿下都差点拦不住!
见将人威吓住了,九殿下这才满意地出了东厢,跟着就有人与他回禀,说客姑姑竟亲自送秦关鸠回秦府。
九殿下倨傲地点头,他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威仪到不可亲近。
雾濛濛手腕上的掐伤,没过几日便好了,只有小小的几道痂,袖子一遮,并不显眼。
这几天里,秦关鸠差人送了对点翠嵌黄碧玺的镯子来给她,说是对雾濛濛的感谢,那镯子翠的发亮,碧玺颜色还鲜艳,很适合雾濛濛的年纪,她戴着倒出奇的合适。
九殿下见了,他只冷冷地扫了眼,并不吭声。
雾濛濛顺势就收下了。
又过了几天,秦关鸠还送了份赋诗会的帖子给雾濛濛,邀她一起参加赋诗会。
字字句句,秦关鸠都十分用心,且还考虑到雾濛濛的年纪,特意招呼了手帕交也带上家中年龄合适的小姑娘。
要雾濛濛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指不定就和秦关鸠亲近了。
九殿下看到帖子后什么都没说,但雾濛濛很是自觉地将帖子上交,一应都交由殿下来决定,她诸事不沾。
九殿下这才施舍一般得对她点点头,表示满意。
这一日,司金风尘仆仆地穿过月落苑,经过东厢门口,他还抱着个箱子,身后领着个雾濛濛从没见过的少年。
那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穿一身杏黄底团花圆襟长衫,头挽乌木簪,手里拿着把折扇,倒也人模人样的。
他见着雾濛濛,还对她笑了笑。
司金先是抱着箱子进的小书房,那少年便在门外候着。
小书房里,司金捻起袖子擦了下额际的汗,将箱子往殿下的桌案上一放,“殿下,一百个面人!”
九殿下笔一顿,适才想着这回事。
他根本连箱子都不打开,头都没抬,径直到,“搬去给小哑儿,是她的。”
司金犹豫了下,又从怀里摸出另外两个面人,那两面人一个捏的正是张着小嘴睡的娇憨的雾濛濛,而另一个却是同样变小了的殿下。
最关键的还是,殿下一把抱住小哑儿,还凑着嘴去亲雾濛濛!
司金简直都不敢拿出来,他快速的将那两面人搁殿下面前,飞快的道,“这是第五十对,那老师父说,他心情好,这对捏的最传神。”
九殿下漫不经心应了声,他初初抬头,晃眼之下,啪的轻响,他生生将手里的白玉毫笔给捏断了!
“滚出去!”
小书房里传出殿下的怒吼声,司金灰头土脸地被轰了出来。
他出来之时,晓得那对面人不能让旁人看到,故而顺手还给殿下带上了门。
那少年面上忐忑起来,他对司金拱手,不安的道,“金侍卫,殿下可是今日心绪不佳?不若我明天再来?”
司金摆手,整了脸色,“不必,殿下一会就冷静了。”
尚未冷静的九殿下死死盯着那对面人,他胸口起伏不定,白玉耳廓迅速爬满粉色,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脖颈和脸沿。
他挥袖,就将要将那对面人摔了,但忽而又有些迟疑。
面人确实捏的十分精致,连雾濛濛嘴角的口水都惟妙惟肖,他伸出指尖戳了戳面人雾濛濛的小嘴,对这种小玩意也没从前那么看不上。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少年猛地将手头的面人扔了出去,那对面人在他桌上滚了两圈,他这会才看清,一对面人,底座都是连在一起的。
这种东西,想想都羞耻!
唯恐被旁人看到了他颜面无存,九殿下飞快的将那对面人用帕子包了,起身藏到书架子最里头的暗格里。
如此他才莫名松了口气。
剩下的,他又将那箱子打开看了看,只见里头整整齐齐放着再正常不过的面人,他才放心的对门外喊道,“司金,给小哑儿送过去!”
而那少年此时得以入内,他低头对九殿下见礼道,“顾家顾文安,见过九殿下。”
九殿下冷淡抬头,此刻他脸上面无表情,哪里看得出起先的窘态来。
“你就是顾文安?”他闲闲问道。
叫顾文安的少年,笑了,“是,草民便是顾文安。”
九殿下想了会,讥笑一声,“顾尚书家的小公子,是个有才的,这样,本殿的月落苑还缺个倒恭桶的,你可能胜任?”
闻言,顾文安脸涨的通红,他看着九殿下呐呐无言。
于此同时,收到了一箱面人的雾濛濛,当真将所有的面人摆出来,挨个数了数,尔后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跟司金比划道,“不是说一百个吗?分明只有九十八个,还有两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