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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司木情不自禁喊出声来,他扑到窗边,往下一看。
雾濛濛整个栽倒在干草垛上,她似乎被摔的头晕眼花,四肢朝天,就跟个背翻的乌龟一样,划拉划拉才扒起来。
司木松了口气,只要人没死,他就能给殿下个交代。
同样抓了个空的七皇子暴跳如雷,他反手一抓,就朝司木打来。
司木冷冷一笑,只见他长袖一扬,白色粉末从袖中洒出,扑腾了七皇子一脸。
七皇子当即僵在原地,脑子发懵,晕晕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司木慢条斯理地清理了脸上的易容药物,露出原本苍白的那张脸,深深地看了春娘一眼,他适才离开,准备寻小哑儿去。
春娘微微勾起嘴角,眉目之间起先的媚意散落的干干净净,她莲步轻移,到七皇子面前,冷冷看着他。
二哑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
春娘低声笑道,“二哑莫担心,我很冷静,目下不是杀他的好时机,我省得……”
她说着弯下腰,亲自搀扶起七皇子,又让二哑使些银子,将七皇子的随从一并遣人送到楼子里,今晚,她得亲自照顾他!
却说雾濛濛胆大妄为地跳下来后,她反应过来,自己竟算准了,死里逃生,差点没哭出来。
那赶车的老叟听到动静,赶紧将马车停下来,攀着车辕往上看,恰与刚晕转过来的雾濛濛大眼瞪小眼。
老叟一身短打衣襟,面有风霜,但精神矍铄,一看就是普通百姓人家。
“哪里来的女娃子?不要命了!”老叟抖着白胡子厉声道。
雾濛濛坐将起来,原本整齐的双丫髻松了,还挂着一两根稻草,也是可怜。
她冲老叟拱手,又将手腕上坠着的小金铃铛取下来塞给老叟,往身后的方向指了指,急的眼圈都红了。
她也确实担心再有人追上来,七皇子就不说了,那假扮九殿下的人她也根本不认识,所以哪里敢轻易信任。
老叟皱眉,“看你穿着,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姑娘,怎的一个人出门?”
雾濛濛说不出来,也无法解释,她正想法子让老叟送她去朱雀街,冷不丁就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视线扎在她身上。
她一惊,一回头,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敏锐地看到一名面容病态苍白的羸弱男子缓缓而来。
他走的很慢,嘴角还带着浅笑,也没特意朝雾濛濛而来,但雾濛濛就是知道,这人就是起先假扮九殿下的那人,是来捉她的!
雾濛濛赶紧溜下草垛,提起裙摆,拔腿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半点顾不得身后正喊她的老叟。
她一直跑,一直跑,不辨方向,总是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
她倒是想自行回朱雀街的皇子府去,可京城太大,她又没逛过,是以根本就不认路。
跑的累了,没再见到那人,雾濛濛喘着气,寻了一干净的街边小馄饨摊坐了下来。
有伙计上前来招呼,她摆摆手什么也不要。
歇了有半刻钟,雾濛濛瞅着脖子上的赤金盘螭璎珞圈,打算着一会去寻家店大的铺子,不拘卖什么,她进去就用这赤金盘螭璎珞圈买些东西,然后让伙计送到九皇子府,她跟着一道便是。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聪明,解决了难题,遂又眉开眼笑起来,但她一抬头,小脸上的笑瞬间凝结在了眼梢。
她对面,赫然正是那面色病态苍白的男子,此刻他单手撑头,笑眯眯地望着她,无声无息,就跟个鬼一样轻飘飘的。
“小哑儿何事这样开心,说来听听?”男子轻声柔和,仿佛睡前呢喃。
可雾濛濛打了个冷颤,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她戒备地望着他,寻思找着机会就逃!
司木眸光滟潋,他忽然咧嘴一笑,“忘了跟你说,我叫司木,金木水火土的木。”
这句迟来的介绍,让雾濛濛僵在那,她紧绷的小身子一下松懈不下来,憋着的一口气更是上不上下不下,十分难受。
司木弯弯眸子,“上次司金给你吃的泻药,就是我调制的,据司金说,效果还不错,以后这种试药的机会,我都留给你。”
雾濛濛想起来了,那次九殿下赏了她一桌子早膳,要她必须吃完,她吃撑的不行,司金便给了她一粒泻药,害的她差点没拉虚脱,那会她就决定,往后要远着制药的司木。
如今见到真人,纵使司木从头到尾都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可雾濛濛就是不敢亲近他,仿佛这人是披着羊皮的狼,那副斯文温柔的面目,都是唬人罢了。
雾濛濛丢了白眼过去,晓得都是自己人,她这下彻底放下心来,这会才觉一身疲惫的慌。
司木自作主张地叫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给雾濛濛递了双筷子,他则自顾自边吃边道,“用一些,一会带你去找殿下。”
条件反射,雾濛濛一拿起筷子,客姑姑教导的餐桌礼仪就用了出来,她慢条斯理地夹了一丁点,然后斯文秀气地小口用着。
司木瞧的直皱眉,不过他并未多言,而是三两下将自己那碗吃的一干二净。
雾濛濛还有一大半馄饨留碗里,她瞥了司木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索性甩开膀子,咕噜咕噜地大口吃起来。
那等高门贵女的优雅派头,没填饱肚子来的重要,总是这会也没人看见。
司木瞧着,忍不住就笑了。
两人吃饱喝足,雾濛濛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很是舒坦。
司木领着她往专门租赁马车的车行去,花了银子,租了马车,两人径直就往黄渡口去。
马车里,司木时不时摸出药丸一样的糖豆来啃,他大方地分给雾濛濛,哪知雾濛濛躲都来不及,哪里肯轻易再吃他的东西。
她不晓得,她越是这样闪躲,司木就越是想要与她分享。
五十里地,快马加鞭,大半天的功夫就到了黄渡口,彼时暮色四合,天已入夜。
司木好似知道九殿下在何处,他领着雾濛濛左拐右拐,然后在间很是普通的一进院子停了下来,并抬手敲门。
“吱嘎”声响中,雾濛濛借着门口悬挂的微弱灯笼光,她就看到司金那张五官轮廓深邃的脸。
她眸子一亮,晓得九殿下就在里头,她抬脚就往里面冲。
司金猝不及防,拦她不及,就让雾濛濛钻了进去。
雾濛濛提着裙摆蹬蹬往里跑,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个呆在九殿下身边,竟然是最安全的,旁的人,都是能对小孩子下手的变态。
她浑然忘了,初初见面,到底是谁提着剑要杀她。
雾濛濛太兴奋,她穿过一进门,绕过影壁,抬脚迈上屋前的那几步台阶,眼见有人从房间里出来,她没刹住脚,头一栽撞了上去。
那人反应很快,在雾濛濛撞上之前,侧身避开,也不说搭把手,就眼睁睁看她往地上扑。
好在雾濛濛眼疾手快,她一把抓住那人袖子,堪堪稳住身形,翘起嘴角一抬头,正要笑笑——
傻子!
她居然见着了傻子!
那个和她一起偷殿下小膳房点心的傻子,那个分她吃食的傻子,那个逃跑也要带着她一道的傻子!
她一下抓紧了傻子的袖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随后跟进来的司金与司木瞧着眼前的一幕,齐呼不好!
两人飞扑过去,一人拦一个,但傻子的动作更快,司金才触到他的袍摆,傻子就已经猛地掐着雾濛濛脖子,将她提溜了起来!
雾濛濛懵了,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上一次还是好人的傻子,这一次甫一见面,就要杀她!
司金不敢再碰傻子,急急道,“司水,放下她!”
雾濛濛觉得呼吸困难,她一双小短腿踢了踢,不着地,很是难受,但她还是听清楚了,司金叫傻子司水。
所以,傻子其实不是傻子,而是殿下身边掌刑罚的司水。
伤心忽然而起,雾濛濛不知道她是为曾经对她好过的傻子而伤心,还是为傻子的不存才难过?
“司水,她是殿下的人,你不能杀她!”司木脸上鲜少没了笑意,他眼不眨地盯着长了双野兽竖瞳的同伴,生怕他一个没控制住,就拧断雾濛濛的脖子。
司水看看司金,又转向司木,尔后目光落在雾濛濛身上,那双惊骇世俗的兽瞳突然迸发出浓烈的杀意。
司金和司木神色肃穆,随时顺便出手阻止司水。
“她认识他。”司水蓦地开口。
他的嗓音和他人一样低沉,又像沙子一样粗铄,不难听,但也不好听。
司金与司木面面相觑,两人自然能听懂司水的话,故而才觉为难。
就这间隙,司水五指用力,雾濛濛话都说不出来。
司金手刀一竖,准备与司水动手,无论如何,没有殿下的命令,小哑儿就不能死。
但还有比他更快的,一股劲风从房间里席卷而来,带着锋锐的戾气,但去半点杀意都没有。
司水挥袖格挡间,他只觉得手上一松,再定睛之时,雾濛濛已经出现在房门口九殿下怀里。
雾濛濛一朝得救,她扒着九殿下衣襟,将头埋进去,谁都不看。
九殿下敛袖,缓缓收招,“司水,往后没本殿命令,不得动小哑儿!”
司水面无表情,他用自己那双兽瞳眼不眨地盯着九殿下,仿佛还生了委屈。
九殿下眉心一跳,只得道,“她是自己人。”
司水不依不饶,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九殿下。
九殿下凤眸渐冷,好一会几人才听他好似咬牙切齿的道,“她是本殿的禁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