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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不堪。
自小在青楼长大,知道自己的娘亲是顶着很大的压力把她生下来,所以唯唯诺诺的不像话。
所以娘亲让她干什么都行,以至于把她扮成男子去骗自己的生父也可以。
可是没有想到。
大约真的就是青楼女子太过相信男人的海誓山盟却从来不肯好好看一看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背后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男人留下了她。
然后把他带到了乱葬岗。
那男人告诉她,他现在不能有儿子,他马上就要娶了知府的女儿飞黄腾达了,不能在这个时候有孩子。
还说什么作为他的孩子应该有这个觉悟。
就这样把小小的她扔在了乱葬岗。
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回去找自己娘亲的,但是……
因为她……娘亲已经受尽了屈辱。
所以……
还是死了算了。
但是……
终究是没有死成。
因为遇见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然后就被那个叫安逸的人带了回去。
她后来想,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就那样跟着走了呢?
大约是安逸的笑实在是太过惑人。
她跟她讲。
小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在这深山老林居然也不怕么?
她问她。
小东西……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她就真的跟着走了,手伸出去,握上了她的,然后就走向了自己从此变得风雨波澜的一生。
后来又遇上一个很奇怪的老头子,以及……
一个更加奇怪的男孩子。
但是见到那男子的时间极少。
安逸曾经问她,问她可有名姓。
她其实是有的。
但是……
自从被那男人扔到了乱葬岗里,她就没有了名姓,于是摇了摇头。
然后那个笑起来艳丽又张狂的安逸就把自己手里的一束花扔到她的怀里。
“知道这花叫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
安逸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
“这花啊……她叫连翘早春之时先于叶子开花,花开之时香气淡艳,满枝金黄,艳丽可爱,有强心之用,我看着你倒是和这花相配。”
“所以……以后你就叫连翘吧。”
所以……
她从此就有了名字,名叫连翘。
后来也曾问过她为何不给她冠姓。
那女子是怎么说的?
依然是笑的艳丽无双。
“我怎么能给你冠姓呢?你要姓什么是你自己决定的啊。”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如此离经叛道的话。
自古以来……名姓难道不都是像身体发肤一样由父母授予的么?
但是……
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也就鬼使神差的接受了这个说法。
直到后来被安逸越带越歪,但也居然乐在其中。
她一直就认为安逸救了她,那她这一辈子就是安逸的了。
但是没曾想过她居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那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她第一次受伤吧。
安逸抱着她冲那个奇奇怪怪的老头子叫吼,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
她躺在安逸的怀抱里睡的昏昏沉沉,后来只隐隐约约听到一句‘我救她又不图着她报恩!再说这人是我救的……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后来醒来的时候安逸就和她提了。
说什么以后养好了身子她就可以走了,但是随时可以回来。
那时候都慌成什么样了啊……
恨不得在地上给她磕头。
人都是有依赖性的,否则除非伤筋动骨,不然不会挪窝。
后来安逸冰冷着脸告诉她日后莫要下跪。
于是从那以后她真的就再也没有跪下过。
因为她不喜欢啊。
后来越长越大,安逸总是能引来很多男子青睐,但是她又那样无情。
生生骗了人家的心意,而后又说自己没有成亲的意愿。
她总是那样坏。
无论是对男子还是对女子……
都是一样的。
可以说最美的话,但是不能靠近她半步。
半步也不行。
就连她……
也是在那个奇奇怪怪的老头子死了之后才有机会趁机而入,就这么闯了进去。
她其实是有一点庆幸的。
毕竟这真的很不容易。
后来就成了她的丫鬟。
但是没曾想她那大师兄居然糊里糊涂的过来说什么心悦她。
安逸是怎么说的?
她说其实连翘你嫁人了也还不错啊。
可是怎么能嫁人呢?!母亲的下场已经足够凄惨。
所以断断是不敢的。
所以不想动情。
因此她就替她拦下了她的大师兄。
她以为她这一生是不会动情的。
但是终究是动了念想。
后来就嫁了人。
嫁人的时候她不在。
听人说是死了。
可她是不信的。
那个很怪异的老头子曾经说过,他在她身体里种下了蛊虫,只要她出事,她会替她抵命。
她没有抗拒。
为她抵命是应该的。
但是终究是没有抵命。
她不知道的是奇怪的老头子和安逸一样是个面恶心软的。
不过就是害怕他自己走了以后安逸没有人陪而已。
所以想了如此拙劣的办法。
但是居然还奏效了。
再后来有了身孕,但是也就是因为有了身孕。
才害的那一直追着她不放的男子替她先走了一遭地府。
那人多细心啊,甚至还在死前捂住了她的眼。
是怕孕妇不能见血吗?
可是他是不是忘了……她不是一般的人啊。
她也曾杀人如麻恶贯满盈。
可还是有人护她如宝。
多么幸运?
可是没有想到过生孩子会那样疼。
以至于发狠决定不再生,后来居然就真的没有再怀过孩子。
若不是曾经怀过……她都差点以为是身子有问题,但是……
大约就是天意罢了。
再后来,安逸还是走了。
她本就不适合待在喧嚣之处,故而走了也好。
连翘想,她这一生,细细想来……居然从来也没有经历过什么真正的痛苦。
从头到尾,似乎都是在被眷顾。
连翘拿着安逸来的信件靠着窗户想到。
有人从背后环住她的身子,她顺势靠过去。
“娘子……在想什么呢?”
常山语气温柔。
连翘轻轻靠在常山的胸膛。
“我在想,这次的信,是小姐让谁代写的。”
安逸是个极懒惰的人,但凡可以少使些力就会用尽心思少使些力。
但其实……
我是在想,我这一辈子,其实也就那么一个人……
白首如新,揭盖如旧。
连翘看着远处翩翩飞远的一排飞雁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