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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心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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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由于神经绷得太紧,也可能是这一战耗去的精力太多,战事一结束,借着全军休整的时间,青洛竟然也昏睡了两天。

    “快去禀报青副总督,营外有一个凰安城来的陈义衡求见!”

    “禀什么禀!青副总督都昏睡了两天了,你就告诉他现在青副总督不见人!”

    “可是那人说了有紧急之……”

    “可是青副总督根本没有醒过来,如果真的紧急去禀报张总督不是更好!你都不用脑想事吗?”

    “你说话注意点!我……”

    青洛艰难支起身体,帐外士兵禀报陈义衡求见,她已经听到了,“让他进来!”

    可是,陈义衡是羽凌卫副首,为什么来了漠关?

    陈义衡由两个御军士兵带了进来,青洛将其遣离,然后陈义衡突然便单膝跪下了。

    “首主,凰安剧变,廷侯殿下,出事了!”

    青洛震惊,“你说什么?”

    “一月半以前,大王驾崩,世子容戟很快继位。或许廷侯殿下早料到会出事,所以一月前就命我们全部先潜出凰安城,隐匿踪迹,会在适当的时候召回。

    “果不其然,九月十一日凌晨,宫中派出无千宫卫军包围了廷侯府后林,还收出了一大批的军用器物。

    “荆统领被收押,廷侯府府卫甚至上下佣眷也尽数被控制,他们还给殿下扣了一个暗训私军,囤积兵器,意图谋逆篡位等等数宗大罪。并且处以削去侯爵,流放瀛州!”

    “殿下现在何处?”青洛慌忙问道。

    “三日前,就已离开凰安了!”

    青洛翻身下榻,快速穿上常装,拿起佩剑便出了营帐,叫来一个士兵,“马上备马!”

    “青副总督您刚刚……”

    “听不懂吗?”

    “是!”士兵连忙跑去牵马过来。

    “陈义衡!”

    “在!”

    “我要你马上赶回凰安,召齐所有羽凌卫潜回城中待我回去,立即与我回合!”

    “那首主呢?”

    “我去瀛州!”

    陈义衡领命离开,士兵已把马匹牵了过来,青洛上前,“传我命令,马上调五千将士过来,我要即刻去……”

    “青副总督,您的兵权,已经……”

    “已经什么?”

    “张总督,已经卸去了您的兵权!”

    青洛惊住,“你说什么?”

    士兵有些惶恐,“青副总督,您现在已经……已经没有调兵之权了。”

    青洛顿住良久,忽的笑出来,“好一个张总督!我拿性命帮他换了一场大胜之战,刚醒过来他就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

    青洛怒而随即翻身上马,全不在意身上还有多处伤势未愈,策马扬鞭而去,脱下战甲后的清瘦只影很快消失在漫天扬尘里……

    青洛日夜兼程,独自一人直奔瀛州而去,经过数百里的沙漠,经过茫茫戈壁,经过崇山峻岭,经过深沟峡谷……几乎是穿过了整个朔国全境,明明枫叶都还没有红,她已经提前了,为什么就还是晚了呢……

    容戟,我说过,不许动他!可你还是动了!!

    到达瀛州已是七日以后。

    朔国南境边戍之城,一条瀛水穿城而过,是为瀛州。因其远离朝堂,山高水遥,气候常年炎潮,这里地方管制混乱,草寇为患,但凡朝中贬谪之臣、外逐之士,约末一半,都到这里了!

    青洛询问守城的士卒是否知道廷侯现在城中何处,他们的回答,却是一阵捧腹大笑。

    一个士卒指着青洛问其他人,“你听见没?她说,她竟然说……廷侯爷在瀛州城里,这是要要要……要笑死谁啊你们说啊?哈哈哈……”

    青洛拿出身上的铜符,举在手中冷道,“先看清楚了,再决定怎么回答我的问话!”

    两个士卒好奇地把脸凑过来,“御军副……副……什么字?”

    看到这两个人的反应,另一个人也挤过来,“御军副,副总……督!那是总督,俩傻货!!”

    “御军副总督啊!御军副总督,御军副……总督?”两人在反复念了几遍之后,突然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御军副总督会出现在咱瀛州来,就一个人,还是一女的,你们信吗?”

    几人附和着笑,“当然是……不信咯!!”

    “就是嘛!一破假铜符,还御军副总督!要唬谁啊是要,你们说啊?哈哈哈……”

    青洛的忍耐终于被这几人耗尽,右手一动,剑尖迅速抵在那个士卒胸前,“你可以再笑一声试试!”

    那士卒哪里见过这状况,顿时吓得几乎跪下,连忙颤颤巍巍地求饶道,“不不不……不笑了……您大人大量,您……您别,别跟我们这种人见识啊……”

    “不管你们统领在哪儿,马上让他来见我!听到了吗?”

    “不,不是,您听我说,”那士卒急忙解释道,“卢统领一般都不,不管事儿,我们十天也不一定,能,能见到他一次,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卢统领他在哪儿,啊……不过,不过我我倒是记得四天前,凰安城的宫卫送来了几个人,还有一个看起来不像一般人的,但是那人只是个……”

    “他在哪儿!!”

    他连忙回答,“这个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带您去!”

    青洛冷地收起了剑,那士卒连忙退开数步,然后马上引着青洛进了城门。

    “就,就是这里了!”他指了指面前的这座陈旧府宅。

    “你可以走了!”

    “是……是是!”那人如释重负,近乎是逃跑一般地离开了。

    青洛望着面前这座陈旧府宅,顿了一会儿,上前敲门,然后不多久,便有人来开了门。

    青洛微怔,“林伯伯!”

    林伯震惊,“青……青洛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呢?”青洛问。

    “殿下在后院!”

    青洛朝林伯点了头点头,忙朝后院方向快步走去。

    到后院门口,青洛的脚步慢了下来。院中央一棵巨大的楠树下,容弦正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目光柔和地望着院门处。

    “你竟然……还是来了!”他说。

    青洛奔了过去,丢下手中的剑,在容弦身侧轻跪下来,从旁轻轻抱住容弦,把头偎的容弦胸前,听着他清晰的心跳,只有在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的心是踏实的。

    “你是希望我不来,是吗?”青洛问他。明明是质问的,泪水却不争气滑落下来。

    容弦抬手轻抚着青洛的双肩,轻声喃语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一定会来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改变你什么。而且我猜,你连凰安都还没有回,对吗?”

    “陈义衡去了漠关外,所以,我直接就来了。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真的就打算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了?连我你也不管了,是不是?”青洛抬头望着他。

    容弦伸手拨开青洛额前的几丝垂发,轻拭过她脸上的泪痕,浅笑着轻声道,“青洛,我只是不想……”

    青洛紧紧抓住容弦的手,“不要试图回避,回答我的问题!”

    容弦微顿,“是!我只能这样回答你。”他轻说道。“不管怎样,容戟都是我弟弟,而且他会这样对我,也不过是心中的一些执念,只要他不伤害母后和羲儿,我不过换了一个住的地方,又有何妨!”

    “有何妨!那,我呢?”她问,声音冷如玄冰。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容弦被青洛抓住的的手陡然一颤,眉心紧紧蹙起,不多久后,又缓缓舒开。

    “青洛,回去吧!”他说。

    青洛,回去吧!他竟然说青洛回去吧……短短几字,却如晴天霹雳当头而下,青洛不可置信的看着容弦。

    “你刚刚,说什么?”

    “回去!”

    青洛微笑着站起了来,望着容弦道,“我当然要回去。”她说,“所以你更要回去!!”

    “我说了,我不会……”

    “你为什么不会?”青洛质问他。

    “戟儿如今已然是朔王,羲儿与母后也都安好,而且国势日兴,于情于理,我都已经,没有再留于凰安的必要了……”

    “你这长兄做得倒真是称职!”青洛冷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也留下!”

    “胡闹!!”容弦顿时怒道,“就是已经不再是廷侯府卫统领,可你现在也是御军大将,这种地方岂是你该留的地方!”

    “那这儿难道就是你该呆的地方吗?”青洛怒驳道,“青洛只知道,曾经的容弦挥斥沙场,战功无数;曾经的容弦张扬不羁,豪放坦荡,曾经的容弦是整个朔国的英雄也是青洛的英雄!”青洛顿了下来,“容弦,你自己觉得,你真的还是你吗?”

    容弦静静地望着远处,不答。

    “不是了!早就不是了!!”青洛摇头,笑着替他回答。“容弦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容弦!而且恐怕,青洛也没有再见到那个容弦的福分了!”

    容弦望着满面泪水的青洛,心中如芒刺碾过,扎开千疮百孔。可是总有些他不能越过的东西,紧紧封缄住他的双唇无法挣脱,既然做不到口不对心,他只能闭口不言。

    整个院里安静下来,只有墙外高高的梧桐树上,三两只寒雀还在啼着。

    “弦哥哥……”

    一个清悦的声音将整个院里的安静打破。

    一个约末十六七岁,身着淡紫玄衣,相貌极其精致的姑娘出现在院门处,手中抱着一把长琴。

    “你是谁?”

    那姑娘走过来,向青洛行了一个礼,“小女郑雪若,原是曦乐坊的艺女,因不愿被阿姥卖给一大员外做妾逃了出来,结果阿姥很快便派了人来抓我,最后幸被弦哥哥救下。”

    “郑雪若?”青洛轻笑。“那姑娘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廷侯爷!”郑雪若微笑回答。

    青洛惊住,转向容弦,“你连这都告诉她了?”

    “是林伯伯告诉我的。”郑雪若忙解释。

    “既已是过去,还重要吗?”容弦轻道。

    “不重要了?你说不重要了?容弦!你竟然说不重要了,那你告诉我,现在还有什么对你来说是重要的!”

    “雪若,替我弹一曲吧!”

    “都叫人雪若了啊!”青洛冷笑道,“不愧是个艺女,连廷侯夫人都从来没有过这个待遇呢!我在廷侯府呆了四年之久,他至今也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洛儿!”

    容弦沉默。

    青洛转身向院外走去,“我去让林伯收拾东西,明日起程!”

    “我不会回去。”

    “容弦!!”青洛大怒。

    “雪若,可以开始了!”容弦轻道。

    郑雪若点头,施然走到容弦前面坐下。

    “容弦,你可以不在意权势,也不在意王位,更不在意我,可我呢?你真的,就一点……也不在意吗?”

    “我只是,想自由些。”他说。

    事实上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呢?然而不论如何,有些东西他过不去就是过不去,它们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你行走不能自如,驰骋疆场再无可能;一个坐于轮椅上的君王,又如何使人信服;而青洛,你也根本给不了她什么,甚至连一个怀抱,都是那么艰难……青洛应该是这天下最优秀的一个女子,她也应该有一个最好的人在身边,可那个人,怎么都不会是这样的一个容弦……这一切,都是你最充足的理由。

    所以容弦,放手吧!你配不上她……

    “当初在雾谷之中时,你曾对我说过,既然你已经接受了我,就一定不会让我有一分委屈!”青洛苦笑着说,“我一直以为,以为你已经想清楚了,然而,那毕竟只是,我以为!”

    容弦的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襟,像是要碎去手指的每一寸骨头,可是他不敢看青洛,他怕他只要一看,他的就坚持不下去了……

    “容弦,你跟我回去,好吗?”

    青洛已经是在哭着求他。那么要强的青洛,此时此刻却放下了一切地在求他!短短几字密密麻麻是她的泻了一地自尊,可她不在乎的!

    “青洛,我现在,只想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过一生。”容弦说。

    青洛的手指一颤,剑身滑落。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