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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了一个多月,初时还顺风顺水,越接近上京,河道里来往船只密织如梭,稍不留意甚至时有碰撞发生。即便是他们乘的是官船,商船避让也是要一些时候。
这日终是到了离京畿不远的东山镇,再行个两三日便是上京码头了,这时船却是驶不动了,慢慢竟停了下来。董赟登了甲板眯眼望去,见前面宽大的河面已经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
驶船的放了锚稳住船,大声询问了早些停下的人,那小船上的人见对方是官船,忙向他一五一十的说了前面的情况。原来前面有个龙口,那处河道本就不宽泛,恰巧两艘南北往来的大船碰了起来,双方都自认是个有背景的,咽不下一口气,竟是挡在那里争了起来,堵了通道,这才引得后面一番堵塞。
听了情况后,船长立马命人划舢板去前面通知,让他们让路。
停船后船舱内便有些闷,一时间甲板上的人多了起来,紫竹怕人多混杂碰见歹人,忙劝了她家姑娘回舱内。
“可我想吃那个,香香脆脆的甜瓜。”董赟朝河面上一处叫卖水果的舢板上指去。
原来此时已是五月,正是樱株、樱桃、甜瓜、杏子、圣桃成熟的季节。船连行数日,船上的人大多许久没有碰过新鲜的蔬菜瓜果了,那划舢板叫卖的小姑娘正是利用了这个心理,划着小舢板在大小船只中间来回穿梭,嘴里叫着“甜甜的瓜果哩,快尝尝...”,那嗓子甜津津的,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待小姑娘行至官船这边,早有人喊住了她,掏碎银要买。
虽说上层船舱内的伙食还算优渥,但却没有水果提供,此时看到了新鲜的瓜果,董赟的馋虫自然被勾了出来。
“还想吃樱桃和杏子。”董赟补充道。
“行行行,我的好姑娘,你快进去吧,我马上去给你买。”紫竹将她家姑娘劝了回去,自己拿上碎银袋,朝小姑娘停靠的地方走去。
......
董昌一早便寻裴浦远下棋去了,董赟独自一人在船舱内等了一会,不见紫竹回来,耐不住性子又出了船舱去寻她,今日紫竹穿得是件橙色衣衫,董赟在人群中一眼望见了她,见她还在与那小贩讨价还价,笑了一下,索性站在船头等她。
徐徐的春风吹动河岸两边的杨柳,两岸边稍微粗壮些的杨柳梢甚至垂到了大船上,董赟掰了几根柳条,自己编帽子玩,正编着,那卖水果的地方吵了起来,董赟有些好奇,望了过去,见两名孔武有力的男子正推搡着紫竹。
董赟心里咯噔一跳,忙扔了柳条快走过去,离得近了,只听两人中的其中一名大汉高声喊道,“你这娘们,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家公子也是你能胡乱冲撞的?!找死!”
“住手!”董赟拨开人群,高声喊了一句。她冷冷的朝大汉道,“我家丫头是怎么得罪你家公子了,你们要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
“怎么得罪的?他冲撞了爷,叫爷不高兴,便是这一点,爷也该让我家仆人将她拖到一边乱棍打死。”
董赟这才注意到甲板围栏上靠着一个约莫十八.九的年轻男人,衣饰华贵,玉冠束发,面相倒是俊美,只带了一丝桀骜不驯的张狂。说起话来,更是惹人生厌。
紫竹见自家姑娘来了,忙打开了抓着她手臂不放的大汉,缩到董赟后头,指着散落一地的瓜果道,小声道,“姑娘,我是不小心撞到这位公子的。”
董赟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她的话问道,“那你可有向公子道歉?”
紫竹忙不迭点头,“姑娘,我立马就给公子道歉了,可是他们还揪着我不放。”
“那便好。”董赟扭头看向华服公子,先给他赔礼,“是我家丫头冲撞了公子,我代我家丫头再次向公子道歉,还望公子谅解她的鲁莽。”
不料年轻男人非但没接受,指着自己胸口那处被果汁染上的印记,哼笑道,“你一句道歉就没事了?那爷这身衣服怎么办?是你们赔得起的吗?”
董赟抿抿嘴角,向年轻男子道,“你这身衣裳值多少银钱?我回去拿银钱赔你。”
“混账!我家公子的衣裳也是你能拿几个钱就能赔的!”年轻男子还未说话,其中一名大汉已是高声斥道。
“那公子想要什么赔偿?”是她们理亏在先,即便不喜这年轻男人咄咄逼人的行为,但好女不吃眼前亏,董赟又后退了一步。
孰料这年轻男人非但没有见好就收,反倒更过分。
“打断她一条腿,爷便不再计较放你们走。”
“怎么可能!”董赟拦在紫竹前头气道。
年轻男人摆摆手,示意跟随他的两名仆人,“还不快动手?我只要那丫头的一条腿,至于这丫头的小主人,你们看着办吧。”
两名大汉得了指示,捋起衣袖便要来抓紫竹,紫竹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紧紧捉住董赟的衣衫,抖着声音道,“姑娘救我。”说话间,大汉已然扯住了紫竹的双臂。
此时甲板上围了许多人,大家对这年轻男子的做法皆不赞同,只惧于男子的阵仗不敢上前管闲事,一时间围成一圈指指点点。
正互相拉扯间,董赟不小心被其中一名仆人推歪了身子,她下意识的抓住旁边的东西稳住身体,不想却因动作太大,反倒等于是推了旁边的人一下,电光石火间,原本靠在甲板上的男子始料不及,惊叫一声,一个倒栽葱头地掉进了河里。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那两名大汉早傻眼了,跟着跟着惊叫了一声“公子”,来不及作他想,纷纷跳入水中救人。
船上围的全是看热闹的人,大家先是惊了一下,而后看着河里挣扎的几人,哄然大笑起来,见董赟主仆二人被推搡摔在地上,伸出援助之手,将她二人扶了起来。
这个时候,那男子家的两名大汉也将他们的主人救上了船。
“这都怎么回事,闹腾成这个样子!”
董赟正要扶着紫竹进船舱,船舱内迎面朝她们走来一人,董赟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对上了一双乌沉沉的眼睛。她稍稍一愣,仔细打量他一眼,见此人身材魁梧高大,整张脸大半都被大胡子遮挡住,露出的皮肤层古铜色,着了一身深蓝色丝绸质地长衫,气质沉着,不怒自威。
那两名大汉显然是畏惧于他的,缩头缩尾的站在那里不敢不说话,皆垂眼偷偷看向正在呛咳不停的小主人。
这小主人打小生在北方,不识水性,被宠养长大,竟养成了什么事都要顺着他的性子,一个不小心惹到他,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像今天这样,被一个半大姑娘推了下去,硬是吞了几口运河里的水,这会儿也不知河里的鱼虾小蟹有没吃进肚子里,照小主人的性子,待他反应过来,将整他的姑娘生吞活剥了也不意外。
果然,这年轻男子从甲板上爬了起来,边咳边恶狠狠的瞪着董赟主仆二人,对大胡子男人道,“叔叔,她二人竟将我推下了水,让我在所有人面前丢脸,不修理她们,我咽不下这口气。”
“大胡子叔叔,是你的侄儿先要打断我丫头的腿的!”董赟见年轻男子叫他叔叔,想他年纪已经不小,便也跟着叫了一声,在年轻男子诬赖她二人前,先将事实说出。
被叫了一声大胡子叔叔,满脸胡须的男人僵硬了一下,和董赟对视了一眼,瞧见小姑娘面上正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他,大概是被气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一身宽大的男儿衫下,仍掩饰不了她细细的腰肢,摇曳婀娜。
他瞧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对他身旁的侄儿皱眉道,“我带你出来不是让你惹事的,若是再如此,下次便不要求我带你出门。”
年轻男子显然也是有些惧大胡子的,但嘴里仍道,“明明是那丫头冲撞了我,我若不教训她一下,她都不将小爷放在眼里。”
大胡子转头冷冷瞧了他侄儿一眼,那年轻男子打了战,竟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大胡子这才转头对董赟道,“姑娘,刚才是我家侄儿不对,他打小被宠坏了,有些不知轻重,你先将你家丫头带回船舱,等会我让他过去给你赔罪。”
虽然大胡子对他侄儿拿他人性命开玩笑却只用了‘不知轻重’来形容,但董赟也是个见好就收的,她一时虽摸不清他们的身份,但从衣着和气势上看,较真起来,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正巧此时董昌与裴浦远听见外面动静,出来一看究竟,见董赟和紫竹两人正站在甲板上与人对峙,董昌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董赟见到自家大哥和裴家公子,像是寻到了靠山一般,人也没有刚才那般怒气冲冲了,害怕董昌教训她,先对两人惨兮兮的叫了一声,干巴巴的解释道,“大哥,裴大哥,这个人要打断紫竹的腿,我是救紫竹不小心推他下水的...”
闻言,那年轻男子面带怒容,想冲到董赟面前,被大胡子看了一眼,无声制止住。大胡子见眼前这姑娘没了刚才那怒目圆瞪的模样,像变戏法似的,对着另外两名男子笑得讨好,竟让人想起了那番邦过来的哈巴狗儿,心中竟有些忍俊不禁,也不说话,只等着小姑娘口中的大哥有什么说法。
董昌为人沉稳,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大胡子互相恭维了两句,你来我往的,将矛盾化解了,各自领着自己的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