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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姬凤夜、南宫默言一同进了羲和殿,在大殿内看到宋氏和楚锦绣时,楚清欢并不意外。到底安平侯回来了,她母女又怎么会不来呢。
“二妹也真是的,不等我和母亲就先过来了,害得我和母亲一阵好找。”楚锦绣声音微微压低,可是周围的人却还是听得清楚,顿时看向楚清欢的目光就带着异样了。
她和宋氏母女俩的隔阂因为及笄礼再没有半点遮掩,京城的贵妇圈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如今听楚锦绣这么一番话顿时都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楚二小姐摆郡主的架子,把母亲和姐姐丢下不管,自己先进宫了。只是,宋氏和楚锦绣分明来羲和殿更早一步,这是……
楚清欢扬唇一笑,这等把戏楚锦绣是玩不厌倦的,真不知道那一刻玲珑心如今怎么竟是被猪油蒙了似的,也好,既然想要玩,那自己就陪她玩一把大的。只是不知道她玩不玩得起!
“原本听传旨的公公说母亲和大姐是不来的,所以……定是那公公糊弄我的,回头我定是找他理论!”楚清欢也是一脸恼火,显然很是气恼自己被骗。
楚锦绣却是脸色一愣,尴尬在那里。她们母女本就是没有接到宫里的旨意的,之所以能来全是因为仗着……安平侯府的权柄。
其余众人愣了一下,旋即明了。感情丞相府并没有被邀请呢,也是,放眼望去这羲和殿里差不多都是武将的家眷,要么就是皇亲国戚,文官之中倒是只有……丞相府的宋氏和楚锦绣。
“哎哟,镇南公夫人来了。”
不知是谁忽然间惊讶了一句,楚清欢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却见楚凝君和一妙龄佳人踏步而来。不用说那明眸皓齿,顾盼生兮的佳人便是镇南公爱女南宫语嫣了。
只是,楚清欢不由有些惊叹,到底是南疆水土养人,楚凝君已经四十左右看起来却是二十五六的模样,站在正值破瓜年纪的南宫语嫣身边竟是没有半点老态。
两人倒不像是母女,反倒是像姐妹!
宋氏刚要迎上去,却听到内监一声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羲和殿内众人忙是行礼,柳皇后身侧依旧是皇甫无双和皇甫云芊,柳采蓉并不适合如今的场合,想来柳皇后也是清楚,所以并没有将胞妹带来,陈贵妃和庄淑妃也都随侍左右倒是不见贤妃踪影。
“平身吧,今天是给镇南公和安平侯接风洗尘,陛下正与两位肱骨之臣商讨国事,过会儿自行过来。今天几位夫人倒是来的巧了,镇南公世子和安平侯世子可都是青年才俊,也不知会是谁家的乘龙快婿。”
楚清欢不由眯了眯眼,柳皇后这话是在试探?她余光望去,却见楚凝君并无半点异样,倒似乎柳皇后提及的人并不是她的儿子一般。
“犬子向来没规矩,刚到京城,怕是马缰都拴不住他了,没由得祸害了别人,过些年等性子稳了再提婚事也不迟。”
这摆明了是在睁着眼说瞎话!
柳皇后心中郁卒,镇南公世子没规矩?没规矩的人能够将镇南公给他是三万大军打理的有模有样?
性子不稳?性子不稳能在十八岁的时候潜伏蜀南,一举平定蜀南的叛乱,扶持新王登基?
可是,当初揭穿镇南公夫人的话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镇南公向来镇守南疆,此番归来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他手里可是有南疆二十万兵马的。
若是能支持镜儿,将来……柳皇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倒也是,男儿家建功立业成家也不迟,女儿……”
“皇上驾到!”
内监尖细嘹亮的声音打断了柳皇后的话,楚凝君看了柳皇后一眼,旋即才起身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宣武帝左右分别是镇南公和安平侯,显然心情好得很。
“方才皇后在说什么,好生热闹,怎么朕一来倒是都不说话了?”
因为一应的文臣武将的到来,低品阶的宫妃都坐到了纱帘后面,看着随着宣武帝而来的众人,楚清欢皱了皱眉。
莫非宣武帝要和柳皇后唱双簧?不然这几位皇子还有几个世家子弟怎么都到了呢?摆明了这接风洗尘宴成了变相的相亲宴了。
柳皇后笑了笑,身旁皇甫无双笑着道:“皇伯父,适才皇后娘娘是说,今日这羲和殿可是汇聚了咱大周的文臣武将,有英武的儿郎,还有这众多淑媛,也不知会不会玉成姻缘。”
宣武帝闻言一笑,“说来也是,怎么,皇后在给芊儿挑选驸马?”
情知宣武帝会错了意,柳皇后轻声一笑,“是呀,女大不中留,芊儿和无双都这么大了。不过说来,楚相倒是要着急了,前几日不是刚给两个女儿行完笄礼吗?怕是楚夫人今日可要是忙得很了。”
把话头转到了自己身上?楚清欢愣了一下,却感觉几道目光在自己身上焦灼……那个方向,她想了一下,心中了然:是大皇子。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皇后娘娘说的在理,便是语嫣这丫头今年也都要及笄了,不知道还能在臣身边呆上多久。”
南宫靖宇声音微微沙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爽朗。说完这话顿时遭了妻女两人的白眼,他却是不以为意。
柳皇后闻言不由一笑,“早就听说国公府的小姐名扬南疆,镇南公有女如此岂会愁嫁?倒是咱们几位皇子,尤其是镜儿你,身为兄长却还是迟迟不愿大婚,莫非是想要母后急死不成?”
柳皇后话题一转到了皇甫镜身上,登时皇甫镜脸色一变,不由自主的又是瞧向了楚清欢,“儿臣,儿臣……”
“皇上,蜀南世子求见!”
内监打断了皇甫镜的话,宣武帝闻言却是一笑,“不愧是朕的镇南公,上次蜀南世子来朝都是父皇时候的事情了,此番朝贺,实在是爱卿功劳。”
镇南公并不苟同,“皇上威震四海,臣不过是马前之卒而已,怎敢妄谈功劳?皇上折煞臣了。”
宣武帝满意一笑,却见姬凤夜却是打头而来,“怎么,朕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爱卿竟是成了蜀南世子?”
一身银白锦服的姬凤夜闻言一笑,“臣不过是听说蜀南世子是有名的美男子,心中猎奇便想要一见,果然……”
姬凤夜缓缓转身,却见殿外走进来的人亦是一身银白锦服,眉眼间如同精致描绘的工笔画,与姬凤夜相比竟是不分伯仲。
只是姬凤夜眉眼间更是狷狂邪魅,而蜀南世子却是低眉顺眼的恭顺。
“臣蜀南月林拜见陛下。”
蜀南月氏地位最为尊崇,只是楚清欢不由诧异了起来。
月林这番话,莫不是意味着蜀南要臣服大周?
宣武帝闻言大笑道:“好好好,世子快快请起。”
月林站直了身体,看着宣武帝再度行礼,“为感谢大周出兵平乱,蜀南朝贡珍珠百斛,翡翠百件,黄金万两,美女四人。”
宣武帝闻言龙颜大悦,一旁柳皇后却是顿时恼怒,向来番邦朝贡都是金银珠宝,何曾有过美人?
这次,蜀南竟是朝贡四个美人,这可是宣武朝的第一遭!只是待看到这四个美女的模样,还有身畔宣武帝的神色时,柳皇后简直银牙暗咬!
好你个镇南公,本宫不过是想要你的女儿嫁给镜儿,你竟是给本宫添这一口恶气,实在是罪无可赦!
“皇上,镇南公此番立下这等功劳,真是我大周之幸,皇上可不能吝啬了赏赐。”
宣武帝微微醒过神来,看柳皇后一眼道:“那皇后有什么好主意?”
柳皇后笑了笑,“臣妾不过是妇道人家,哪知道该怎么赏赐大臣?皇上应该更是熟悉男人喜欢什么吧。”
男人喜欢什么?
楚清欢唇角一扬。男人喜欢的不外乎三件东西:权利、财富,还有便是美人。
柳皇后还真是锱铢必较的很,分明是自己想要打南宫语嫣的主意不成,结果反被镇南公将了一军,却又打起了这主意,想要宣武帝开口赏赐给镇南公美人?
还真是阴毒!
宣武帝似乎陷入了沉思,楚凝君却是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进宫之前,国公爷就和她说过此番宫里定会打孩子们的主意,所以他们夫妻俩决定以退为进推脱了宫里的赐婚。
只是没想到,柳皇后却是这般小气心形,看到蜀南进贡的美人,竟是想要恶心自己一把。虽然镇南公久居南疆,可是谁不知道镇南公府向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传统。皇帝旨意赏赐美人,还真是恶毒的很!
想到这里,楚凝君有些按耐不住,想要起身却是被南宫语嫣拦住了。
“母亲,父亲不会的。”
楚凝君愣了一下,却听宣武帝道:“说来爱卿向来清心寡欲,朕倒是不知道该赏赐些什么好了,凤夜你倒是替朕出出主意,该怎么赏赐爱卿才是。”
柳皇后闻言愣了,她本来以为宣武帝定会借此时机来离间镇南公和相府的,毕竟一个美人赏赐到镇南公府的话,楚凝君怕是定要和丈夫闹脾气的,这样子以来,镇南公府和丞相府定是有些隔阂,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可是,为何宣武帝却是让姬凤夜出主意,莫非真是……柳皇后不由瞧了姬凤夜一眼,却见他笑中带着几分玩味,“本督听说镇南公最是喜欢阵法,皇上不如将藏书阁那珍藏的《六略》赐予镇南公,想来比什么赏赐都好的。”
宣武帝闻言大喜,“果然还是你机灵。”
姬凤夜笑了起来,“皇上,臣也只是借花献佛罢了,只是这镇南公赏赐了,安平侯定也是需要赏赐的,本督听说前些日子安平侯太夫人一直在为子孙操劳,老人家年纪大了,还要她这般费心实在是不孝,正好安平侯父子四人,不如将这四位美女赏赐给安平侯府好了。”
此言一出,羲和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安平侯夫人柳文佩脸色几乎惨白,家中老太太的动静丝毫不曾遮拦,赏赐朝贺的时候她就收到了众人白眼,这次更是被八千岁众目睽睽下提及,她找个地缝钻下去的心都有了。只是,安平侯神色如常。
宣武帝又看了一眼那四位美人,“世子可否介意朕如何处置这四位美人?”
月林并没有反对,“这是蜀南朝贡陛下的,陛下可随意处置。”
宣武帝闻言点头,“既是如此,那便依了你的意思,只是赏赐了安平侯的几个儿子,至于镇南公世子,朕听说世子向来喜欢下棋,那便把藏宝阁里的那黑白暖玉棋赏赐给世子好了。”
南宫默言闻言谢恩,“多谢陛下赏赐,微臣定当誓死以报陛下隆恩。”
宣武帝很是满意,柳皇后却是如吃了苍蝇屎一般脸色难看的很,将四个美女赐给了安平侯府,岂不是在打侯府老太太的脸?
原本她那堂妹就是个没本事的,这样的话,她又怎么能帮自己拉拢安平侯?这岂不是把安平侯推向了贤妃那边?何况,贤妃本来还有身孕。
柳皇后心情不好,脸上笑意更是勉强了几分,只是宣武帝却是心情极佳,没多大会儿酒水已经灌了诸多。
“锦绣拜见姑母,语嫣表妹好生标致,难怪母亲见了都嫌弃锦绣了。”
谁都喜欢被夸,南宫语嫣也不例外,只是楚凝君却是神色淡淡,“语嫣顽皮的很,不及你这般才学。”
楚锦绣却是亲热的去拉南宫语嫣的手,“怎么会……”南宫语嫣躲了开,她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会呢,便是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对表妹赞赏有加呢。”
不提柳皇后也就罢了,一提柳皇后南宫语嫣想起来的便是刚才柳皇后的话,莫非她还真以为皇家皇子个个都是极好的,自己要赶着上去结亲吗?
“那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南宫语嫣忽然间神情冷淡,楚锦绣碰了一鼻子灰,顿时心中有些恼火,可是……转念一想楚凝君何等受老夫人宠爱,脸上笑意又凝聚起来,“二妹,还不来拜见姑母?”
楚清欢正在看着皇甫无双,听到楚锦绣的呼喊不由回眸过去,却见楚凝君神色淡淡,“清欢见过姑母。”
至于南宫语嫣,她不过点了点头。再不济,她也是宣武帝册封的郡主,便是南宫语嫣是镇南公的掌上明珠,却连个县主也不是,自己没什么理由再问她好。
楚凝君也只是轻轻点头,“你母亲芳华早逝,我也是前不久才听到这消息的。”
楚清欢闻言怔了一下,什么意思,难道老夫人会不曾告诉宝贝女儿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这些年来镇南公府向来都是派遣人进京给相府拜年贺寿的,难道这些人就不知道相府的夫人早已经换人了?
怎么可能!一瞬间,楚清欢脑中想法千万,最后却是唇角一丝苦涩的笑意,“有劳姑母挂怀。”说着,她慢慢退了回去,依旧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长公主并没有出席今日的宴会,这些个武将的家眷,自己也并没有熟悉的,便是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过,安静的坐在这里也不错,多少能看出些什么。
例如,皇甫云芊的目光一直落在南宫默言的身上,而临平侯世子的目光时不时地都要朝这边看来,最后落在楚锦绣身上。
安平侯府的双胞胎神色并无太多差别,只是姐姐宋灵珊却是瞧向了自己的妹夫,而妹妹宋灵月并不看未婚夫,反倒是目光落在了……姬凤夜身上。
而看到楚清欢吃瘪,楚锦绣却是心情一悦,她还以为楚凝君和南宫语嫣这般模样是针对自己,却不想却是连楚清欢也遭了个冷脸。
老夫人还说楚凝君未出阁的时候和云静辰关系好的很,可是现如今……连她的女儿都懒得搭理,想来老夫人的话并不可信。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明月高悬了,楚思远和镇南公夫妇说了一会子话才回到马车上,宋氏关怀道:“小姑可是说了什么时候去拜见老夫人?老夫人思念小姑的很,若非昨晚吃坏了东西闹肚子,说什么今天也是要来的。”
看宋氏脸上似乎带着关切,楚思远脸色也柔和了几分,“说是过两日再来,毕竟她今天刚回来,也累得很,怎么只见安平侯回来了,却没见成平?”
宋成平正是安平侯宋江元的长子,少年将军,和南宫默言一个闻名西土,一个南疆人尽皆知。
“哥哥也没跟我细说,只说是路上耽搁了。”提及兄长,宋氏腰板子都硬气了几分。
楚思远却不愿再多说,闭上了眼睛养神。
后面的马车上坐着的是楚清欢和楚锦绣,“二妹,大皇子似乎对你颇为关心,今天皇后娘娘提及他的婚事的时候,我看他目光是看向二妹你的。”
楚锦绣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这不仅是试探!大皇子对女子向来生疏,便是对养在柳皇后膝下的皇甫云芊也从来是板着个脸。
可是对楚清欢却是说不出的想要亲近的意思,这让楚锦绣有些恼火,这丫头有什么好?一张脸蛋不过算是清秀而已,凭什么竟然能够赢得大皇子的瞩目!
只是她却没想到,这话刚说完,楚清欢却是神色大变,“大姐说话还要三思!母亲便是这般教导大姐的,毁坏妹妹清誉,给楚家抹黑吗?”
楚锦绣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一下子把这事扯到毁人清誉,丢楚家颜面上去,顿时愣了一下,只见楚清欢骤然喝道:“停车!”
车夫愣了一下,便是楚思远和宋氏听到这声音也不由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这是?”
楚清欢却是趁着马车停下的工夫已经下了车,“大姐既然不想和我待在一辆马车上直说便是,何必这般……”
她一人站在大街上,顿时显得几分戚戚然,楚思远听到这声音不由狠狠瞪了宋氏一眼,刚想要说话却听到南宫默言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莫非被舅父惩罚了不成?虽然天气暖和了些,可到底还是冷的,母亲,不如让二妹妹和语嫣挤一挤?”
镇南公府的马车也都停了下来,楚思远看着胞妹那神色,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小孩子闹脾气,君儿不用在意,清欢,还……”他话顿时含在了嘴里,只见楚清欢已经上了南宫语嫣的马车,只给自己留下一个背影。
“不孝女!”楚思远低声咒骂了一声,宋氏一旁不敢言语,“那就麻烦国公爷了。”
楚思远本以为镇南公府的马车会将楚清欢送回去,只是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镇南公身边侍卫的口信,“夫人和二小姐一见如故,说是要留二小姐小住几日,还望相爷见谅。”
楚思远当即愕然,等再见楚清欢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那天楚凝君由丈夫儿女陪伴,回了阔别十五年的相府。
前院,楚思远和代表二房的楚文琛和镇南公父子推杯交盏,梨香院里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宋氏眼角也挂着泪水,“小姑回来是好事,老夫人可别哭了,不是说绣楼已经布置好了吗?这次小姑回来可要多住几日。”
那日宫里的接风宴上宋氏并没有多说话,楚凝君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如今看到人却是蓦然一愣,旋即道:“麻烦了。”
并没有尊称,宋氏明白,这心高气傲的小姑还是把自己当作当年的那妾氏,而从心底里不认可自己这个嫂子。
只是老夫人高兴,她又岂会惹事,顿时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姑太客气了,锦绣和清欢带着你们姑母去绣楼看看,若是哪里不满意就立马改,老夫人我去看看午膳准备的如何了,小姑喜欢吃得几道菜也不知道厨子做的如何。”
见宋氏识大体,老夫人点了点头道:“去吧,辛苦你了。”
常氏却不像宋氏这般鞍前马后,只是静静陪在老夫人身边。
见南宫语嫣一直在和楚清欢说说笑笑,楚锦绣不禁恼怒。楚清欢那晚哪是气恼自己冒犯了她,分明是要趁着那个时机和镇南公府套近乎,如今看来她计谋果然成功了!
阔别多年的旧地,楚凝君见状几乎热泪盈眶,“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书架上的书还是当初她爱看的那几本,便是绣帘也是干干净净,好像她一直住在这里从不曾离去似的。
看着热泪盈眶的姑母,楚锦绣连忙道:“姑母可别再流泪了,不然老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顽皮惹得姑母伤心了呢。这绣帘和绣垫都是二妹带着院子里的人赶制的,姑母你看这绣工都是和您当年的一般无二呢。”
楚凝君看了眼,的确和当年自己的绣工一般无二,她不由伸手去摸那绣垫。
楚锦绣脸上带着期待,只是……
楚凝君顺着那纹路已经摸索了一遍,为何……蓦然转过头去,只见楚清欢正看着自己,脸上笑意似笑非笑,似乎在……嘲笑自己。
老夫人和楚凝君有私房话说,楚清欢早早就离开了,“小姐,我们去锦绣苑?”
画眉看着方向,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路,却见楚清欢轻声一笑,“是呀,有笑话怎么能不去看呢?”
笑话?
刚回去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看到楚清欢到来,楚锦绣脸色并不好看。
“大姐怎么了?”楚清欢一脸好奇模样,楚锦绣却是寒色更重,“你来干什么?”
楚清欢一脸难过模样,“我只是看大姐似乎心绪不佳,然后来看望大姐一番,大姐竟是这般不欢迎我,我还是走了好。”
说着,她便离开了,画眉紧紧随在楚清欢身后,“小姐,这就是你所谓的笑话?”
“急什么?”楚清欢老神在在道:“好戏还在后头呢,走吧,回头咱们就知道了。”
身后,锦绣苑忽然一阵碎瓷声,“你不是说已经掌握了青檀,万无一失的吗?那绣针去哪里了,难不成被你吃了不成?”
入画额头上流出一道鲜红,伴随着茶水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奴婢,奴婢明明是看着青檀放好的呀。”怎么一转眼,那绣垫上竟会是没有了绣针的呢?难道还乾坤大挪移了不成?
“你还狡辩!”楚锦绣又是想要摔东西却是被抱琴拦了下来,“小姐您先坐下消消气,也许是二小姐看穿了,所以又取走了?”
楚锦绣缓缓坐下,“这么说也不是……啊……”
忽然间一声尖叫响彻了锦绣苑,楚锦绣似乎被火燎了屁股似的跳脚,衣裙处正是几枚绣针露出尾巴闪闪发光。
楚锦绣被绣针伤了屁股的事传遍了整个相府后院。“也不知道是哪个丫环粗心大意,害得大姐伤了屁股,真是罪该万死!”
楚锦芙说的同仇敌忾模样,若是脸上没那些笑意许是更加真诚些,只是楚锦绣却是有苦说不出。
那绣针便是连模样都和自己交给青檀的一模一样,显然青檀根本就没有背叛楚清欢,所谓的给自己办事,其实不过是让自己疏忽了,以致于自己反受其害。
可是,锦绣苑里虽然没有家丁守卫,可是丫环婆子众多,楚清欢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绣针放在自己的坐垫上的!
“大姐还是当心些好,有些丫环办事粗糙,说不定是怎么回事呢。正好今个儿薛姐姐约我们去赏花品茶,妹妹先行告辞,大姐还是好好养伤的好。”
薛金莲举办宴会?
该死,若不是自己实在是“不良于行”,说什么这宴会上出尽风头的定是自己!
楚锦芙等人的马车离开没多久,一匹高头大马停在了相府门前。
“去通报夫人,安平侯府宋成平来访。”
门房上的人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如今虽然出了正月天,已经有些春意料峭的暖和了,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
“表少爷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夫人。”
宋成平第一时间去探望了楚锦绣,看着神色憔悴的表妹,他不由露出一丝怒意,“是哪个不长眼的丫环竟然让绣儿受了这罪,乱棍打死都不为过!”
大表哥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自己,楚锦绣脸上登时挂着一行清泪,“表哥误会了,不是丫环的错,是有人要害我。”
“什么!”宋成平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楚锦绣床头,“怎么会,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胆大包天来害你!”
一双妙目盯着宋成平,楚锦绣眼角泪水横肆,“是二妹,母亲好心把她接回府里,可是她却是仗着有长公主撑腰,竟然一再给母亲难堪,这次为了报复我,更是找人在我的院子里撒了许多绣针,绣儿不提防,一下子就着了道。”
完全把自己放在弱势的地步,小心看着宋成平神色,楚锦绣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表哥,楚清欢邪门的很,你,你不要为了绣儿和母亲去得罪她。”
宋成平却是冷声一笑,“邪门?我倒是要看看,她是怎么个邪门的!”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模样兴许吓住了连猫儿死了都会忧愁的表妹,宋成平连忙道:“绣儿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和姑姑出一口恶气的,到时候我让那小贱人来给你负荆请罪!”
“还是表哥最疼爱绣儿,只是当初哥哥为了给绣儿出气却是被那……楚清欢设计以致于流放千里,表哥你一定要当心呀!”
她是在关心我,宋成平心中顿时涌现出一阵英雄气概,“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那小贱人的!”
“宋成平回来了?”
示意画眉下去,楚清欢不由皱了皱眉头,宋成平很是疼爱楚锦绣,如今归来怕是要给自己不愉快了呢。
“怎么了?”看楚清欢脸色凝重,柳丹桐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楚清欢安抚一笑,看着红泥小炉上的铜壶沸腾,“水好了,现在只等着看金莲的妙手生花便是了。”
年前赏梅宴上,晋国夫人府的茶壶回文诗名扬京城,如今二月中旬晋国夫人府暖房里的兰草已经悄然开放,晋国夫人广下请帖,这次便是京城的青年才俊也都汇聚晋国夫人府,一群人中龙凤,端的是好生热闹。
“红泥小炉醅新酒,陇西茶道向来别具一格,薛小姐茶艺果然精湛。”
南宫语嫣并不吝啬赞词,薛金莲抿唇一笑,“那也是清欢火候把握的精准,茶之一道众人向来都是看水质和茶叶,其实这煮水的火候却也是极为重要的。”
“所以薛姐姐特地选了这银霜炭,便是这铜壶也是用的这紫铜美人壶?”
“让南宫小姐见笑了,请。”第一道茶,丫环奉给了南宫语嫣。
茶面上是兰花花苞,茶汤一晃,却是花苞绽放,幽谷幽兰,茶香迎面。
“好茶!”南宫语嫣也学过茶艺,可是却不曾像薛金莲这般茶艺娴熟,心中不由真诚赞道:“向来都说陇西人杰地灵我还不信,此番真是大开眼界。薛姐姐这番茶艺京城里怕是无人能出左右吧?”
适才还薛小姐,此时已经是薛姐姐了,薛金莲含羞一笑,“过奖了。”
南宫语嫣这番话在场贵女莫不是赞同,可是男宾里面却是有人不屑一顾,“自吹自擂,真是够厚颜无耻的。”
这声音并没有遮掩,沈潜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说话的人,身畔庄明杰却已经不满道:“东方兄,薛小姐茶艺技惊四座乃是事实,又何来自吹自擂,还请东方兄赐教!”
庄明杰忽然站起身来,惹得男宾纷纷瞩目,东方闵却是不以为意,“京中贵女此番也不过来了七七八八而已,薛小姐茶艺独领风骚,却是名不副实。”
“哦,那东方世子认为谁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看到发问之人是楚文琛,东方闵轻轻皱眉,而后道:“我曾见过偶尔听过一诗,写的正是这春兰,不如楚兄点评一下。”
幽谷无人识,东窗遗清香。
蘼芜共堂下,长见楚词章。
是闺中女子的戏作,只是楚文琛不由眉头一锁,这诗好生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似的。
“美则美矣,只是却没有兰草的高雅,不过是附庸风雅之作,这诗便是东方世子交口称赞的好诗,却不知是出自哪位青楼歌姬之手?”
东方闵闻言顿时恼羞成怒,他心中最为高不可攀的楚锦绣的诗竟然被沈潜说成了附庸风雅之作,还说是出自……出自青楼歌姬之手!简直是对楚锦绣最大的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呀,东方兄,这等附庸风雅的陈词滥调还是不要随意拿出来的好,何况,世子和宋四小姐成婚在即,再拿出这旧日相好的诗,岂不是给安平侯府打脸?”
庄明杰嘴下再不留情,东方闵听到这更是恼怒,今天楚锦绣不知为何并未前来,倒是安平侯府的姐妹花坐在那里似乎在说笑。
看到宋灵月那张脸,东方闵就觉得一阵难受,当初自己怎么会被设计和这女人有所牵连的,只是待看到宋灵月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东方闵更是一惊。
莫非宋灵月竟是喜欢……姬凤夜!这个念头在脑中徘徊了许久,东方闵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触碰到了似的,“茶之一道,不过是红袖添香之举。”
此言一出,在场男宾鲜有几个脸色好的。
红袖添香,这不是青楼歌姬之举吗?众人莫不是看向东方闵,眼中皆是不赞成。
众人都是来自勋贵官宦之家,家中姐妹却也都是修习茶道的,东方闵这次不止是在说薛金莲和楚清欢两人,更是基本上把在座众人的姐妹都骂了一遍,谁还能有好脸色?
沈潜当即道:“东方……”
却是有一人轻声一笑,打断了沈潜的斥责,“这春风和煦的,有了夏日的蝉鸣岂不是聒噪,把这不应景的东西给本督丢出去,省得心烦。”
姬凤夜口中这不应景的东西自然是指东方闵无疑。
薛金莲这本来便是品茶赏花的宴会,不论茶道却又是论什么?
东方闵没想到姬凤夜竟是这般不给自己面子,顿时愣了一下,待反应到身畔这两个锦衣卫动手动脚真打算把自己丢出去的时候,他顿时一吼,“谁敢动本世……”
还未待他话音落下,只见姬凤夜身形一动犹如闪电一般,东方闵却是说不出来话了,“本督倒是忘了,丢出去的蝉也不见得会闭嘴。沈公子,下次对付这等不识趣的家伙,不需要客气。”轻蔑地瞧了东方闵一眼,姬凤夜冷声道:“客气是对人的,明白了吗?”
这话分明是说东方闵不是人!
隔着一道流水潺潺,女宾席与男宾席遥遥相对,听到男宾席这边传来的声音,女客们望去,却见流水中忽然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
“咦,那是什么东西落水了?”
有人笑着回答道:“不是东西,是东方世子惹怒了千岁爷。”
只是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边就坐着宋家姐妹花,而自己适才说……东方闵不是东西。
宋灵珊一股子担忧,可是宋灵月却是丝毫没看到未婚夫的窘迫落水惨状,只是目光一动不动落在姬凤夜身上,恨不得化作千万丝线将其缠绕。
被带着凉意的冷水一激,东方闵骤然醒悟过来自己适才究竟说了什么,只是看着正在看自己笑话的众人,他却是没有颜面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偏生薛金莲并不愿意轻易放过他,似乎刚看到东方闵的惨状似的,惊呼出声道:“东方世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失足落水,莺儿还不赶快带东方世子去换一身衣裳,对了先给东方世子冲一壶热茶去去冷意。”
主人殷勤款待,招呼周全,客人却是指责主人举止轻浮。落在众人眼中,东方闵形象顿时一落千丈,甚至全无剩余。
女客之中有几个一直注意着男宾情况的,见姬凤夜竟是这般不讲道理,不由轻声道:“真是倒霉,非要跟她们过不去,也不看看八千岁和她们的关系,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一旁坐着的南宫语嫣听到这话不由微微皱眉,她们?她不由看向楚清欢,却见她依旧在那里围着那红泥小炉烧水,似乎一切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似的。
男宾那边却因为姬凤夜的到来气氛骤然一变,原本说笑的几人似乎畏惧姬凤夜的手段都不再说话,倒是楚文琛忽然间低声一句,“我想起来了,那诗是锦……”
既然是她的,为何东方闵却是知道,楚文琛登时心中一紧,闭口不言,只是一旁姬凤夜听到这么糊里糊涂的一句却是丹凤眸中带着一丝笑意。
宴会结束后,南宫语嫣和兄长一同出了晋国夫人府的大门。
“对那人,你还是趁早灭了心思的好。”
忽然听到兄长这么一句,南宫语嫣皱了皱眉头,旋即笑道:“我说哥哥怎么会和我一道坐马车,原来是为了这事。”她说的蛮不在乎,话里话外分明没有把南宫默言的话听进去,惹得南宫默言一阵缄默。
“哥哥既然这般苦口婆心,那妹妹不妨也投桃报李,虽然幼时母亲提过哥哥与她的婚事,可是舅母早已经过世多年,怕是只凭母亲一家之言,楚清欢并不会同意这婚事的,哥哥你……”轻轻一点南宫默言的胸口,南宫语嫣笑得明媚,“还是死心的好。”
“嫣儿这是在说什么?”南宫默言似乎没听明白自家妹妹的话似的,脸上笑意疏漫。
南宫语嫣却是巧笑嫣然,“哥哥,你我兄妹十多年,莫非你的心思我还能看不穿不成?你虽是自诩多情,可是向来对女子是若即若离,这二十年来第一次破例便是在楚清欢身上,这能瞒得过别人,又岂能瞒得住我?”
英雄救美,南疆这把戏上演的多了,可是自家兄长何曾救过谁,楚清欢可是这些年来头一人呢。
似乎想起来南宫语嫣所说之事,南宫默言笑了笑道:“不过是那晚看她被姐妹欺负而帮了一把,何况父亲一直说我们要和丞相府疏离些,我那么做不也是顺从父亲的意思?”
“父亲的意思?”南宫语嫣又是一笑,眼角带着调侃,“哥哥英雄救美可是不止一次吧,算一算怎么着那也是第三次了,街上拦马,宫门外阻止安平侯,哥哥这般多管闲事,可是十多年来头一次,嫣儿可否说错?”
南宫默言闻言一怔,那时候嫣儿都看见了?
“那你可曾看到那人?”那瞬间,杀气毫不遮掩,只是待他去寻,却并没有看到那人踪影。
南宫语嫣摇了摇头,只是旋即却意识到他这是在转移话题,旋即笑道:“结仇甚多,和安平侯府势不两立,与诸位皇子暧昧不清,这样的人,便是哥哥喜欢,父亲和母亲也不会让她入门的,哥哥还是就此死心的好。”
听南宫语嫣这么一说,南宫默言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好一会儿才云淡风轻道:“我哪里是对那丫头有意思,不过想要断绝和相府的关系,怕是还要借她一二分力。”
南宫语嫣清楚自家兄长的性格,听到这话轻声一笑,“既是如此,哥哥可要小心些才是。楚清欢固然想要收拾宋氏和楚锦绣,可是对于利用她的人,怕也不会轻易放过的。”她是聪慧之人,听说了相府之中的事情便是明白了七七八八,不然也有负她南疆第一才女之称。
南宫默言会意点头,只是想起晋国夫人府宴会上的事情,不由有些担忧,“姬凤夜亦正亦邪,固然是手段高明,可是嫣儿你还是不要和他走太近。”
那样一个人,是南宫语嫣擒拿不住的,他有这个预感。
南宫语嫣闻言撇了撇嘴,南宫家的男人总是这般敏锐,那日她不过多瞧了姬凤夜两眼,就被父亲好一阵说教,如今哥哥竟也是看出来了。
她不过就是看到了这世间一位奇男儿而已,所以想要知道他更多罢了,父亲和哥哥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看南宫语嫣不以为意的模样,南宫默言忽然间一笑,南宫家的人向来固执,她劝不动自己,难道自己还能劝得动她吗?
他起身刚要离去,却是骤然顿住了身形。
“刷”的一声,南宫语嫣手中精致的匕首出鞘,眼中带着一丝冷峻,“杀气,好嚣张的杀气!”
马车骤然停下,兄妹两人看向外面,却见一男子骑着一匹骏马,拦住了楚清欢的马车。
丁留觉得自己最近似乎被诅咒了,为什么每次给二小姐驾车总是要出些意外呢?
马儿被动了手脚,宫门外马车被拦,现在大街上竟然也有人拦马车,还真是越来越倒霉的样子。
“骁骑将军好生威风,却不知拦着本郡主的车驾却是为何?”
骁骑将军?楚锦芙神色一动,那不是宋家大表哥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只是她刚要站起来,二姐姐却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阻拦了自己。
“郡主?好一张美人面皮蛇蝎心肠,本将军倒是要看看,你这个郡主究竟有什么鬼……”只是他的话却是骤然咽了下去,看到那张脸,宋成平有片刻间的迟疑。
这么一张貌不出众,只能说姿色平平的脸。
“骁骑将军倒是第一次夸奖本郡主,不过借用八千岁一句话,蛇蝎美人可不是本郡主,丁留,走吧。”
听到主子吩咐,丁留也不管宋成平是不是还拦着道路便驱车行驶。
宋成平忿恨地瞪了一眼那离去的车驾,眼中毫不遮掩其杀意。
南宫语嫣兴致勃勃地看了一眼,放下车帘道:“哥哥,这不会就是当日那人吧?”好生嚣张的骁骑将军,竟然敢当街辱骂当朝郡主。
看来安平侯府还真是功高盖主,坐不住了呢。
“不是他。”宋成平少年成名,对楚清欢杀气浓浓,却又不像是那日那人,虽然有杀气,可是却好像只是试探而已,又似乎是一个玩笑罢了。
相府二小姐被人恐吓,京城里迅速传得沸沸扬扬,相府却好像一点都不知情似的,楚锦绣卧床几日后终于“病愈”,这天丞相府门前好生热闹。
“是侯府三公子给夫人和小姐们的心意,这手笔还真是大。”
“是呀,竟然连二小姐和六小姐都有,还真是有心了。”
当初楚文瑾刻意忽略楚清欢之事相府里的人历历在目,如今看到宋家三公子礼物如流水似的往后院去,顿时不由议论纷纷。
宋三公子宋成洛并不似两位哥哥那般英武不凡,一张脸上似乎写着百年驱散不尽的阴翳,便是笑容也似乎是脸上挤出来的。
他亲手把礼物交给众人,送给楚清欢的时候,脸上笑意更重了几分,“前几日大哥醉酒惊了二表妹的车驾,还望二表妹不要见怪才是。”
醉酒?她可是没看出来当时宋成平是醉酒模样。
接过了宋成洛手上的锦盒,楚清欢笑着道:“怎么会?劳三公子破费了。”
宋成洛看了那锦盒一眼,看楚清欢似乎很喜欢那锦盒上的西番莲图案,点头笑着给楚常喜送礼物。
“这图案好生精致,看来三表哥对二妹很是关心。”楚锦绣伸手摸了一下那西番莲的图案,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楚清欢却是似笑非笑了一声,站起身来道:“三公子和大姐兄妹重逢想来还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她一站起身来,楚常喜、楚云溪和楚常乐也都连忙起身,见状楚锦绣连忙道:“三表哥游迹江湖想来有很多有趣的见闻,二妹你们不妨在这里听他说说。”
楚常喜又是坐了下去,楚常乐站在那里,“大姐,我还有些绣活要赶制,就不再叨扰了,还望大姐和三公子见谅。”
楚常乐的婚事定在四月初八,如今还有一个半月时间,她一直都在忙碌,除了偶尔请安,很难见到她人。
“既是如此,六妹先回去吧,若是需要大姐帮忙,尽管开口便是。”
楚常乐感激似的一点头,抱着那锦盒就离开了。
“二妹又没有绣活要赶制,不如留下来听三表哥说说江湖趣闻?”
楚清欢却是笑了笑,“大姐这么说好像知道我芝兰院大小事情似的……”瞧见楚锦绣脸色微微一变,她唇角笑意浓了一分,“只是前院先生一直想和我说哥哥的事情,已经定好了时辰,差不多我也要过去了,大姐告辞。”
被楚清欢暗讽了一顿,楚锦绣脸上笑意都带着恶毒,宋成洛却是笑道:“锦绣何必急在这一时?等着吧,过两天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楚锦绣只知道自己这位表兄神出鬼没,便是自己连他到底干什么的都不清楚,听他这么一说见他脸上很是肯定,不由点了点头。
一旁楚常喜却是愣了一下,怎么这话听着像是楚清欢活不长久了似的?她有些好奇,再度打量宋成洛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只见他正一脸阴翳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眸中似乎有一条毒蛇在盘桓,似乎正在警告自己。
楚锦绣没有等多久,宋成洛离开还没半盏茶的工夫,前院传来消息,说是二小姐在和先生说话的时候忽然间口吐白沫,不过三两下就昏倒了过去。
当时客居相府的云剑英正在教导楚文璋看医书,见状连忙救治楚清欢,可是他却是神色凝重,似乎被楚清欢的病情吓住了似的。
芝兰院顿时被阴云笼罩,周妈妈接待着来探病的宾客时,一直在强颜欢笑,一双眼睛红肿。
长公主得知消息的第一瞬间就派了袁太医来相府给楚清欢看病,和宫里的几位太医一起会诊,最终袁太医沉声道:“郡主乃是中了奇毒,微臣行医二十载从未见过此等奇毒,怕是郡主此番凶多吉少。”
袁太医研究疑难杂症最是有心得,听到他这么一说,芝兰院里顿时一片哀嚎声不绝于耳,消息传到梨香院的时候,老夫人跌坐在榻上,一旁宋氏和常氏连忙上前搀扶,试探道:“已经检查了芝兰院上上下下,并没有丝毫被下毒的迹象,也许二丫头是在外面被人下了毒手?”
老夫人犹如看着一条毒蛇似的看着宋氏,宋氏却是目光毫不躲闪。
常氏见状连忙道:“老夫人,清欢向来是福大命大的,您别担心。”
常氏的安慰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显得苍白,三日后滴水不进的楚清欢已经性命垂危,便是云剑英也一脸愁云,轻轻闭上了眼睛道:“今天是最后一天,若是再没解药,便是大罗神仙也能以救……”
青檀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云公子,有人说能救小姐性命!”
云剑英骤然睁开了眼睛,星目之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神采。
听说有人能救楚清欢,楚锦绣和宋氏闻讯赶到的时候,只见正在给楚清欢诊病的那人有些眼熟,待看到他腰间悬挂着的那枚玉佩时,楚锦绣惊呼出声,“世子?”
来人正是蜀南世子月林。
说好听了是蜀南世子,其实大周却都是明白,月林其实是质子而已。如今的蜀南王月池昏庸无道,不然也不会被朝臣叛变,还需要大周前去援助。
当时是月林前往求救镇国公的,可惜后来蜀南叛乱得以平定,蜀南王却担心儿子功高盖主,对世子月林倍加冷落,而后更是听信了枕边风让月林前来大周朝贺。
所谓朝贺却不过是变相的将月林当做质子。
倒是月林似乎并不以为意,在宣武帝赏赐的世子府里过的可谓是悠然自在,来到京城短短一个月,却差不多已经将自己融入其中了。
“世子,二妹这毒……可有的救?”楚锦绣眼角一片湿润,似乎只要听到月林一个否定,那晶莹剔透的泪水就会落下来似的。
云剑英目光炯炯地看着月林,这人的出现似乎脱离了原本的打算,偏生如今自己也不好出手,这可如何是好?
收回右手,月林看着来人朗声道:“大小姐不必挂心,二小姐的毒看似凶险,不过只要放出毒血便无碍了。今天是最后一日,毒血将要攻心,只需在午时将毒血放出即可。”
楚锦绣皱了皱眉头,“将毒血放出?这可有风险?”她一脸担忧不似作伪,便是月林见状也不由安慰起来。
“蜀南最是擅长蛊术,其实蛊术并非只有害人性命一道,我蜀南养蛊多是为了救人性命,待午时我用蛊虫将郡主心头毒血吸出便是。”
“太好了”楚锦绣一脸欢喜不似作伪,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是一脸为难,“可,可世子毕竟是男儿身,这样岂不是毁了二妹的清白?”
不好!云剑英顿时脸色一变!这月林应当是楚锦绣找来的,而目的便是为了毁掉小师妹的清白,无论是月林出手还是府里丫环代劳,蜀南世子救治相府二小姐的传闻都会流传出去,而彼时这传闻之中带着几分香艳,那时候小师妹怕是不得不为了保全名声而嫁给月林。
蜀南如今虽然降服大周,可是宣武帝怕是对蜀南沃土也是垂涎,用一个相府小姐,当朝郡主去换取蜀南沃土,这买卖怕是宣武帝喜闻乐见的。
一时间,云剑英指缝间金针微微一动,打量着四周,他不由微微皱眉。
如今这房间内人数众多,怕是自己手中的八枚金针根本不足以放倒这十余人!
“大小姐所言极是,只是不知诸位之中可是有熟悉蛊术之人?这样的话,依照我的话行事,也能救治郡主。”
楚锦绣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太好了,原本还担心这月林会救了楚清欢,如今看来这“礼教大防”足够要了楚清欢的性命了!
“我们府里怕是没人会这个,可怜二妹,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希望,却……”楚锦绣眼角泪水流了出来,回头看向宋氏道:“母亲,死马当活马医,不如让世子出手救了二妹,世子仁心仁术,定然不会在意的。”
宋氏闻言一阵为难,似乎不好做出决定,只是看到屋子里的西洋钟不由道:“还有两刻钟就要午时了,这……”
“何须世子出手,我能救二表姐。”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进来,云剑英闻言望去,却见来人衣角上悬挂着银铃,每走一步都带着银铃的脆响。
月林眼角含着笑意,看见来人笑意更是浓厚了几分,“我倒是忘了,南宫小姐曾学习蛊术,操控蛊虫怕是比我还要熟练几分。”
南宫语嫣!
楚锦绣银牙磨动,几乎要咬碎了那一口糯米细瓷牙。没想到半路里竟是杀出了两个程咬金,明明楚清欢就要丧命了,怎么会平白无故跑出这么多人来救她!
“表妹来的还真是时候,早知道表妹竟是有这救治之法,应该早些去请才是,也省得二妹吃了这么多天苦头,我们提心吊胆这么久。”
难怪京城里传言相府两位小姐不和,如今这关头楚锦绣还不忘使坏,果然,楚清欢对她打击报复不是没有理由的。
南宫语嫣心中了然,脸上笑意清澈,“大表姐说笑了,我学习蛊术只是为了防身而已,并不懂得救人治病之道,若不是世子是蜀南之人,怕是便是我住在芝兰院,却也救不了二表姐。”
被噎了回去,楚锦绣脸色有些难看,尤其是看到周妈妈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她更是明白,本打算就算是南宫语嫣救了楚清欢也让两人之间有隔阂,如今却是没有半点用处了。
月林与众人一起站在外面,画眉和青檀在内室给南宫语嫣帮忙,云剑英心中心思百转,目光却是一直落在月林身上。
“云大哥,世子不会害二姐姐的,你不用这么担心。”
楚锦芙一句话戳破了他的心思,云剑英顿时目光一缩,却见月林点头向自己致意。
“我只是好奇月世子的救人办法而已。”云剑英淡淡一句,旋即又是那冷眉冷眼模样。
月林依旧有条不紊地缓缓道来,声音清晰直直传入内室,楚锦绣却是目光中带着审视落在了云剑英身上,看着他紧握的拳头,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南宫语嫣出来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后,她神色间带着几分憔悴,声音也有些沙哑,“好了,再休养几日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画眉和青檀端着两个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盘子上有一个盖着茶盖的茶盅,楚锦芙不由上前,“这里面是什……”
“不要,五……”画眉阻拦不及,只听见楚锦芙一声尖叫,原本拿着茶盅的手迅速收了回去,而茶盖却是不稳落在了地上,茶盅里的东西迅速飞了出去。
楚锦绣距离最近,登时遭了殃,她只觉得眼前似乎黑影闪过,而后是脸上一阵冰凉。她登时脸色惨白,想要伸手去拂掉那莫名其妙的东西,却是被喝止住了。
“不要,那蛊虫有剧毒!”
南宫语嫣一句登时吓得宋氏面无人色,楚锦绣身体僵硬,只觉得那蛊虫似乎想要往自己眼窝里爬似的。
“这可怎么办,快去,快去救救锦绣呀!”宋氏惊慌失措之下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只是听南宫语嫣说那蛊虫有剧毒,却又有谁敢去救人?
因为茶盖掉在了地上,蛊虫飞出去了一只,云剑英迅速用衣衫遮住了画眉手中的托盘,“埋到土里去。”
听到云剑英说话,宋氏犹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顿时抓住了云剑英的胳膊道:“云公子,你不是神医吗?快救救我家锦绣吧?”
云剑英此时金针已经出手,却不提防宋氏猛地又是一抓自己,登时那金针偏了位置,虽是除掉了楚锦绣脸上的蛊虫,可是却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登时那血痕不过呼吸间的工夫就已经红中带着黑。
“这……”宋氏登时大惊失色,南宫语嫣无奈摇头,“云公子好针法,只可惜舅母你……唉,终究是害了大表姐,大表姐的脸怕是要毁了。”
宋氏愣了一下最后却是止不住的嚎啕大哭,她方才着急要云剑英救锦绣,却万万没想到最终却是因为自己的举动而害了女儿。
那蛊虫已经在金针下丧命,云剑英上前为楚锦绣把脉,最终却是摇了摇头,“虽然大小姐中毒不深,可是这脸上的伤口怕是难以痊愈了,而且……”
“而且什么……”宋氏急忙问道。
“而且,脸上不比其他,怕是这毒素会在大小姐脸上蔓延,这张脸……怕是要毁了。”云剑英叹息了一声,“这几枚解毒丹虽然不能彻底解了这奇毒,可是却能缓解这毒素在脸上蔓延,希望夫人能尽早找到解药。”
宋氏愣了,连云剑英都这么说了,那,那谁还能救锦绣?为什么她的女儿竟是这么倒霉,楚清欢那小贱人却是处处有贵人相助!
贵人,对,贵人。
“世子能救清欢,就一定能救锦绣,对不对?”
看着宋氏一脸恳切,月林却是缓缓摇了摇头,“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郡主是碰触了什么而中毒的,而大小姐却是毒素直接入了血管,而且这蛊虫中的毒更是这霸道,月林也是无能为力,还望夫人见谅。”
月林歉意摇头,宋氏闻言却宛如被雷劈了一般,一下子倒了下去,似乎没有了一丝生气。
楚锦绣毁容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天之内整个京城似乎都知道这件事情。
楚清欢醒来时是申时初,画眉看到小姐醒来顿时喊道:“云公子,小姐醒了。”
云剑英正陪着楚文璋在外面花厅里练字,听到画眉的声音,楚文璋一下子丢下了笔就跑了进去,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妹妹,楚文璋泪水顿时流了出来,“妹妹不乖,睡了这么久才醒过来。”
是骗了他吧,只是楚文璋虽然只有十岁孩童的智力,却也是明白的,不然为何会流着泪却是强撑出笑意?
“哥哥,我没事了,只是我想吃桂花糕,你去帮我看看厨房里有没有好吗?画眉,陪着大少爷去厨房里。”
画眉点头领着楚文璋出去,云剑英坐在了床头,把了脉后才慢慢道:“虽然和你设想不同,不过好在那两人并没有恶意。”
楚清欢闻言不由皱眉,“难道是别人救的我?”
云剑英将事情一一道来,最后道:“若是我没有猜错,那宋成洛应当便是当年的赵洛成了。”
赵洛成?
“师父当年的弃徒,他……宋江元的原配正是姓赵,应当是他无疑,这天下还真是小的很,兜兜转转就遇到了。”
云剑英站起身来,“你放心,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虽然是小师妹将计就计在后,可是率先下毒的却是宋成洛,单凭这一点,他就死不足惜!
“师兄,宋成洛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仗着那点毒术就想要为非作歹,把他放在心上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我们不妨玩一把大的。”
午后的阳光折射进内室,暖洋洋的光照下,云剑英只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头小狐狸,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眸,举止间全都是狡邪。
而后小狐狸又是一笑,冲着自己道:“师兄,你这次可真是辣手摧花了,我倒是有些期待,看到楚锦绣那一张美人皮被撕破的模样。”
楚清欢多少有些诧异,自己这个师兄向来是迂腐的很,可是这次却是动了怒了,便是天摇地动他也从不失手,却是被宋氏一摇晃金针就失了准头,这理由要是被师父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云剑英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破心思的尴尬,旋即冷着脸道:“我去看看那厮究竟是不是那叛徒,你好生养伤。”
云剑英几乎是落荒而逃,青檀正走进来,不小心被撞了一下,只是想来彬彬有礼的云剑英却是连道歉都没说一句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青檀好奇道:“云公子这是怎么了,好像猫被踩到了尾巴儿似的。”
猫?被踩了尾巴?
楚清欢唇角微微扬起,要是云剑英知道自己被比作了猫,怕是要炸毛吧?
不过,自己这点罪受的也是值得的,竟然逼得师兄这个向来讲究医德的人都对楚锦绣出手了。
“小姐,怎么了?莫非是这毒没祛除干净?”青檀一脸关切,眼看着就又要出门去找大夫,楚清欢喊住了她,“没什么,结束了的。”
一切,也都应该结束了的。望着窗外,楚清欢唇角微微扬起。
锦绣苑,宋成洛目瞪口呆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所见。
“锦绣,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他连忙上前,看到昏睡的楚锦绣脸上的伤口,闻到那散发在空气里的隐隐的恶臭味不由又退后了一步,脸色却更是苍白。
有人抓住了他的衣领,一把把他提到了楚锦绣榻前,“你不是自诩医术天下无双吗?快给我想办法解了锦绣的毒!”
宋成平眼眸中闪烁着怒火,宋成洛几乎有种错觉,若是,若是自己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怕是此时此刻就要葬身他的怒火之中了。
“我……我……”宋成洛欲哭无泪,这是自己用来毒害楚清欢的毒药,怎么会伤了锦绣的?
“这毒,我没有解药。”当初他研制出这毒药来时间仓促,大哥逼着自己动手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楚清欢,他哪有时间来研制解药?
何况,这些毒药从来都是用到别人身上的,他又何必自找麻烦制造解药,毒药炮制不易,解药制作更是麻烦,他从来都不喜欢为难自己的。
没有解药。
听到这句话,宋成平脸色顿时一黑,看到床上昏睡的楚锦绣,更是一把抓住了宋成洛的衣领!
“你不是告诉我说万无一失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这毒药会忽然用在了绣儿的脸上?楚清欢,楚清欢那贱人却是没事?啊,你倒是给我解释呀!”
一拳打在了宋成洛胸口,宋成平又是一拳挥舞了下去,“老三,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给我去找解药,找不到解药,你也不用回来了!”
宋成洛被丢了出去,宋成平却依旧是心中有火难耐,胳膊一挥将茶壶茶盏齐齐带落到地上。
“表哥,不要动怒。”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宋成平连忙去看,却是楚锦绣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像是琉璃做的美人,一动就会破碎了似的。
“绣儿,没事的,没事的,表哥一定能给你找到解药的。”
楚锦绣埋头在宋成平胸前,双手环在他背上,隐隐啜泣道:“表哥,是不是我这张脸再也治不好了?”
“不会的,不会的!”宋成平连忙道,只是楚锦绣却并不相信,抬起头来看着宋成平,泪水滑过了脸颊,却是冲不走那一片乌黑的痕迹。
“绣儿相信表哥,可是,可是万一绣儿变丑了,表哥可是还会喜欢绣儿?”
“会,会的!”宋成平连忙道:“无论绣儿变成什么模样,在表哥心目中都是最美的,绣儿放心,我一定让你恢复从前的样貌,楚清欢那贱人竟然害得你毁了……这般憔悴,我定是要她好看!”
匍匐在宋成平胸前,楚锦绣呜咽道:“表哥,我斗不过楚清欢的,你也不要和她算账了,回头再伤了自己,我们,我们就这样吧。”呜咽声楚楚可怜,激起了宋成平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
“休想,她伤了你,我定是要她血债血偿才是!绣儿你等着,再过几日便是月儿成亲的日子里,那天我定是要楚清欢活着出去,躺着回来!”
竟然敢伤了他最爱的表妹,楚清欢,我宋成平与你誓不两立!
看着宋成平那甚至带着怒意的背影,楚锦绣眼底闪过一丝狠毒,楚清欢,我这伤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毁了我的脸,我定是要你用命来偿还,要你芝兰院众人的鲜血来洗刷我今日的屈辱!
宋成洛踉踉跄跄离开了芝兰院,在京城的大小街道游荡,他恍然发觉,自己似乎对这里并不熟悉。从小除了母亲就没人疼爱他,后来母亲死了,他更是无人关怀,父亲沉浸在母亲死去的悲痛中从来不曾注意到自己。
祖母从来对母亲多加责难更不会关心自己,他甚至羡慕二哥,因为体弱多病就早早离开了京城,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彼时,他不过是三岁的孩子而已,可是却早已经知道世态炎凉。只是他知道,还不到机会,因为就算出去自己也没有办法养活自己。
他在府里忍气吞声,甚至看着父亲口口声声难忘母亲却还是迎娶了柳文佩,看着他又多了两个妹妹。
双胞胎妹妹百日宴的时候,宋成洛终于逃出了这个家,他跌跌撞撞去了漠北,想去母亲口中当年的那温暖的家,可是看到的却是蛛丝挂满了屋檐,尘埃落满了家具,只有荒凉,没有半点家的温馨。
只是,在那里他却是看到了大哥,他知道大哥会保护他的,只是他却又呆够了,边疆太过于艰苦,他讨厌,他想要过二哥的生活,江湖散人,多好。
江湖却不是他想象中的江湖,后来大哥再度找到了他,而他也终于恢复了自己的本名,抛弃了赵洛成这个名字。
谁能想到,江湖上闻名的毒医赵洛成,却是安平侯府的三公子呢?
“哈哈哈哈……”酒水直直灌入了嘴里,宋成洛想笑,只是笑意却是那么苦涩。
“三公子,大公子让小的请您回去。”
回头望去,宋成洛笑了,“原来是你呀,回去,走,我跟你回去。”江湖,自己呆不下去了,不回安平侯府,自己又能去哪里?
呼吸中都是恶臭的酒味,宋成平皱了皱眉,“把他给我丢到水里,清醒了再带来见我!”
心腹副将只是一愣,旋即就提着宋成洛,一甩手果然丢到了宋成平院子前面的荷塘里。
二月的荷塘,还带着刺骨的冷意,冷意骤然袭身,宋成洛醒过神来,看到荷塘岸边站着的人,不由瑟缩了一下,“大哥,我……”
“出来。你去外面守着。”副将闻言出去,宋成洛从荷塘里爬了出来,一路随着宋成平进了屋,衣服上的水渍落了一地。
“大哥你听我解释,那毒药我是涂抹在那西番莲的锦盒上的,而且份量我把握的极为精准,当时锦绣也碰触了那西番莲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可是我也没想到,我也没想到竟是有人能解了那毒呀!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害锦……锦绣的。”
高的身影笼罩了自己,宋成洛瑟缩了一下,旋即才听到自己大哥你温和的声音,“今天是我太过于着急了,关心则乱,老三你别放在心上,这事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楚清欢。她竟然害得锦绣到这般田地,我们一定要给锦绣报仇,老三你说呢?”
宋成洛有片刻间的恍然,如今的大哥好像当初那个在久居里安慰自己的大哥,他猛的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是,大哥,我们一定要给表妹报仇!”
看自己这个兄弟还算上道,宋成平满意的一笑,“老三,人都说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我们只要这次联手,就定让楚清欢那丫头死无葬身之地!”
宋成洛点了点头,旋即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大哥,二哥,二哥他武艺高强,不如我们,我们去把他找来,也许就更多了一分胜算?”
宋成平冷声一笑,“老二?回到京城那么久,你可见他有个正形没?不用找他,你只要给听我安排就是了。”
夜色中,有人兄弟暗谋,有人却是抚摸着那黯淡了几分的青丝,眼角流露出一丝情愫,只是那情愫消失的太快,便是他人本身都不曾察觉。
“想要宋家所有人的资料?”
楚清欢扬起了头,“是,我如今把楚锦绣害得都不敢出门见人,宋成平那个爱妹成痴的岂不会找我报复?千岁爷神通广大,这点事难道还能难得到你不成?”
抓住楚清欢的手轻轻贴在了自己脸颊上,姬凤夜唇角微微勾起,“自然是难不倒的,不过丫头到时候可别吃惊。”
吃惊?楚清欢愣了一下,“莫非宋家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成?”
姬凤夜却似乎有些倦怠了,身体滑到了锦被之下,闭眼前斜觑了楚清欢一眼道:“家家有些辛秘事,你深有体会,不也是吗?”
楚清欢又是一愣,姬凤夜这是在暗示自己,相府也有些不能暴露的辛秘吗?
“千岁爷,你……”
姬凤夜却是猿臂一伸将她带入了怀中,“本督累了,睡吧。”呼吸间都是这人带着凉薄的气味,楚清欢无奈一笑,算了这位爷都不着急,自己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于是,相拥而眠。
第二天楚清欢去梨香院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后,就看到桌上的一个小包袱。
“小姐,适才罗嬷嬷过来,说这是小姐要的东西。她放下之后就走了。”见楚清欢目光有异,青檀连忙解释道。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探查消息这等速度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倒是挺快的。”楚清欢轻声一句,青檀等人听在耳中却是连头都不曾转一下,芝兰院中该你知道的你就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从来不需要多问。
别说是画眉、赵紫这些跟着楚清欢许久的人,便是青檀也都清楚了。
小包袱里面是几本册子,整理成集,封面上却是安平侯府四个大字。
楚清欢唇角微微一扬,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宋成平如今想要对付自己,她虽是有重活一世的优势,可是对宋家却的确不够了解。
楚锦绣,宋氏,宋成平,安平侯……
也许这册子之中就有能让自己致胜的不二法门。
画眉守在外面做绣活,青檀则又回去制香,赵粉、赵紫两人侍弄芝兰院里的花花草草,麝月和红玉给她们打下手。
中午的芝兰院一片祥和,直到云剑英的到来打破了一院子的宁静。
“云公子来了,我去通报小姐。”赵粉连忙直起腰来,昨日之前云剑英一直守在芝兰院中给小姐看病,芝兰院上上下下和云剑英熟络起来,以致于一看到云剑英到来,赵粉就知道他是来给小姐把脉的。
“请云公子进来吧。”
书房内传来楚清欢略带着些沙哑的声音,画眉不由拧了拧眉头,重新倒了一茶壶热水走了进去。
看到书案上的蓝色一角,云剑英不由皱了皱眉头,待给楚清欢把完脉才道:“体内没有余毒了,只是你大病初愈,不宜太过于操劳。”
一旁画眉不由道:“云公子可要好好劝劝我家小姐,看这,看书入迷这茶水都凉透了。”原来她给小姐倒得茶一口没动,一个时辰过去早就没了一丝热气。
楚清欢微微一笑,“我倒是觉得饿了,去给我那些点心过来。”
画眉关心心切,全不知道楚清欢只是为了支使她出去而已。
“想要我干什么,说吧。”
楚清欢闻言失笑,“师兄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云剑英不置一词,说什么饿了想吃点心完全是借口之辞,自己若是还不清楚这些也白做她的师兄了。
“我只是想知道,师兄的功夫和宋成述比起来,谁高谁低。”
云剑英皱了皱眉,“他得罪你了?”
将那册子收了起来,楚清欢轻声笑道:“现在倒是还没有。”
什么意思?现在还没有也就是将来就会有了?云剑英眉头越发皱的厉害,最后才慢慢道:“放心,死不了。”
那就是没把握了。楚清欢笑了笑,“既是如此,那师兄可要当心些,宋成平精于算计,宋成洛有些下毒的本事,再加上个功力莫测的宋成述,这安平侯府还真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想来祖上长眠之地风水许是不错。”
宋家三个兄弟被点评了一遍,云剑英顿时意识到什么,拦住了楚清欢的去路,“你要对宋家出手?”
轻轻移开了云剑英的胳膊,楚清欢笑中带着几分调侃,“师兄说笑了,我现在自保有余,反击不足,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相信她才有鬼,可是自己这个小师妹的心思他从来都猜不透,算了。云剑英无声地叹息了一下,“若是需要帮忙,唤我一声便是。”
云剑英背影有些萧索,楚清欢不由闭上了眼睛。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劳驾云剑英的,毕竟这情实在是难以偿还的。
“小姐,你要出去?”画眉刚端过来一盘点心,却见楚清欢往外走,不由诧异道。
“嗯,去看看大姐现在如何。”
画眉闻言一愣,连忙放下手中的盘子追了过去,心中却是有些担忧,“小姐,奴婢听说大小姐今天早晨连早膳都没用,怕是……”
“怕是清晨梳妆的时候看到脸上的伤疤气恼的厉害,将早膳全都毁了才是。”楚清欢冷冷说道,这才是楚锦绣的本性。只是如今自己若是不去,怕是宋成平到时候不肯出大力气呢,那可就不好了。
果然不出意外,宋氏正在锦绣苑里苦口婆心劝解,可是楚锦绣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想到自己脸上的伤,她顿时吼了起来,“把这铜镜都给我毁了去!”她不要,不要看到这么丑陋的自己,那镜子里的人那么丑不可视,怎么会是自己呢?
“锦绣,锦绣……”宋氏抱住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悔恨的泪水从眼角一路蔓延到楚锦绣脖颈里。
“娘一定给你找到解药的,你放心,楚清欢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我定是要她百倍偿……”
“夫人,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听到赵妈妈的通报,楚锦绣登时眼中露出一丝凶狠,旋即却是被恐惧所替代。
“母亲,我不要见她,我不要见她。”每次,自己设计陷害楚清欢最后却都是自己遭殃,这个念头甫一在心中升起,楚锦绣就一阵胆寒,娇躯颤抖不已。
“好好好,咱们不见她,不见她。”宋氏柔声安慰着宝贝女儿,对赵妈妈吩咐道:“你去把她拦下。”
赵妈妈从来对宋氏的话马首是瞻,果真拦住了楚清欢,“二小姐,大小姐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还请二小姐见谅。”
闻言,楚清欢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大姐她……既然如此,那烦请赵妈妈将这支人参转交给大姐,只是希望她吉人自有天相,能尽快好转。”
伸手去接楚清欢手中的人参,赵妈妈忽然感觉那皮肤细腻的纤纤玉手似乎在自己掌心轻轻抚摸了一下,她一愣神的工夫,那人参已经到了自己手中。
“奴婢一定转达二小姐的意思,二小姐慢走,恕奴婢不能远送。”
楚清欢了然地笑着点头离开,身后画眉不由道:“小姐,又不能看大小姐笑话,真是便宜了大小姐,咱们却是白白浪费了那一支百年老参。”
楚清欢闻言不由一笑,她本来就不是来看楚锦绣的,目的达成,浪费些又有什么?何况,百年老参补血益气,对楚锦绣却是有害无利,谈不上便宜了她。
回头望了眼锦绣苑,楚清欢叹了口气,本以为她是担心前程才会帮自己的,如今看来倒是自己错了,不知道今夜子时,她会不会赴约呢?
赵妈妈传达了楚清欢的意思,那支百年老参却是被宋氏丢了出去,“那贱蹄子送来的东西往后都给我丢出去,一样也不许拿进来!”
衣袖下,赵妈妈握紧了右手,“是,奴婢知道了,夫人,大小姐今天没用早膳,不如午膳夫人您陪着她用一些清淡的?”
宋氏略一思索,方才点了点头,“也好,我今日在这里陪着锦绣,你回去看看,她们报上来的事情若是无关紧要就拖延个一两天,急事你先看着办,实在处置不妥当再来问我。”
如今女儿有事,可是她定不能让自己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你是跟着我嫁过来的,脑子也好使,知道这时候定是不能出差错的,明白吗?”
赵妈妈点了点头,“奴婢省的,夫人放心。”见宋氏点头,赵妈妈这才离去,待走到没人的地方,她松开右手,只是看到那小纸条的几个字的时候,脸色顿时惨白!
“二小姐,你说大小姐是被陷害致死的?你可有证据?”
夜色中,来人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可是却还是能听出隐隐的激动,楚清欢转过身来,看着来人道:“赵妈妈很是准时,只是赵妈妈若是不信,为何却又要来这一趟呢?”
那纸条上只有六个字:旧主为人所害。赵妈妈看到后却是心跳加速,几乎呼吸不过来了。强忍着激动,她按时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晦暗的灯火下,赵妈妈脸色更是晦暗不明,“空口无凭,我只相信证据。”
楚清欢闻言一笑,“是呀,若是有证据的话,只怕这二十年来赵妈妈也不会在母亲身边伺候了,说起来我倒是佩服赵妈妈,二十多年伺候着杀死自己主子的凶手,这滋味并不好受吧!”
“我……”赵妈妈看了过去,却见楚清欢脸上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我只想查明真相,还大小姐一个公道!”
她口中的大小姐并不是相府大小姐楚锦绣,而是她二十多年前的旧主,当时的安平侯府的大小姐宋晓云!
“公道?是该还宋大小姐一个公道,若非当年被人陷害,如今她当是和母亲一样周旋在京城的贵妇圈里吧,也许膝下会有聪明伶俐的儿女,夫婿……据我所知,宋大小姐对当年的婚事并不见得几分喜欢,也许她并不愿意嫁给楚思远做妾吧?”
“大小姐从小吃尽了苦头,便是当年楚思远前途光明,可是她也不愿意嫁人为妾的,何况当时相爷和云夫人恩爱,她又怎么会掺和进去?二小姐,你是不是找到证据了?宋湘云杀了大小姐的证据!”向来都唤宋湘云为夫人,只是此时赵妈妈却是直呼其名,显然已经相信了楚清欢的话。
双手紧紧抓住楚清欢的肩头,赵妈妈神色激动,见楚清欢点头更是连忙问道:“什么证据,我伺候她二十多年,忍辱负重,却从来没有找到证据呀!”当时陈妈妈临死的时候几乎道出了真相,可是,就差那一步!
“那是因为当年她不过是伸手一推就让亲姐葬身湖底,又怎么需要其他?唯一的证据,赵妈妈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年宋晓云失足落水之后,她的奶娘可是不见了的。”
“奶娘是因为和大小姐母女情深,不愿意在这个伤心地久留,所以才……你是说奶娘看到了宋湘云杀了大小姐?”
虽然是在追问,可是她心中显然是确定了此事,“我说了不算,到时候赵妈妈见到奶娘就会知道想知道的一切了,时候不早了,赵妈妈也赶快回去的好。”
看着楚清欢即将离去,赵妈妈忽然唤住了她,“二小姐,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
楚清欢缓缓回头,看着赵妈妈那灯笼映照下泪水分明的脸,唇角扯出一丝冷淡,“投桃报李,我要知道我娘当初究竟为什么而死!”
“表小姐,我们夫人请表小姐过去一趟,想要和表小姐商量四小姐明天出门的事情。”
和自己商量宋灵月成亲的事?楚清欢唇角勾出一丝冷笑,她该说柳文佩教女无方呢,还是宋灵珊训下无方呢,这么个借口,可真是烂的可以。
“那就麻烦你给我带路了。”
宋灵月成婚的日子正是明天,三月初四。和安平侯府有着姻亲关系的相府自然是要来观礼的,只是楚锦绣“大病未愈”不便出席,堪堪宋氏又因为幼子重病离不开相府,最后便是楚清欢、楚常喜和楚锦芙代表着相府前来参加宋灵月的婚礼。
她们尚未出阁,所谓的参加婚礼却不过是提早一天去准新娘的家中帮忙准备。楚清欢这边刚收拾好自己临时住的屋子,便有人来寻自己,安平侯府的耳目还真是灵敏的很。
只是待走到文苑前,楚清欢愣了一下,难道还真是柳文佩唤自己不成?文苑是安平侯当家主母柳文佩的居所。
只是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她太久,宋灵珊的出现解释了一切的缘由。还真是宋灵珊找自己。
“适才月儿闹脾气,母亲过去看她了,二表姐若是有时间,不如在这里等一会儿?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和二表姐说。”
她几句话一起说,原本屋子里的忙活的丫环都出去了,花厅里只剩下她们俩人。
一片安静。
楚清欢如老僧入定一般,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出神。忽然耳畔犹如炸雷似的声音让她惊醒,她转眸望去,是宋灵月一脸怒意,“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楚清欢一脸无辜,歉意笑道:“三小姐对不住,我适才在想夫人唤我来会是什么事情,所以有些出神,还麻烦三小姐再说一遍才是。”
“你故意的!”宋灵珊丝毫不顾及颜面,她就是要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要不是因为她,嫁给东方闵的怎么会是月儿而不是自己!
“故意的?”楚清欢不解,旋即一笑,“我故意怎么了?让四小姐嫁给临平侯世子与我又有什么好处?三小姐还是仔细想想的好。”
她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宋灵珊笑着道:“下次,别再找这么蹩脚的理由,毕竟我和你们侯府没半点血缘关系,是不会帮忙的。”
“你!”宋灵珊追了出去,却只见楚清欢在丫环的陪同下离开,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背影都带着生动。
“小姐,表……楚清欢她说了什么吗?”灵芝小心的上前,只是察觉到宋灵珊脸色不好,她连忙后退,却惹得宋灵珊一瞪眼,“我有那么可怕吗?”
灵芝心里腹诽不已,就因为当初自己没有办好小姐交代的差事,这快一年了都还被时刻耳提面调,时不时被嘲讽一顿,这不可怕那什么叫可怕?
可是腹诽归腹诽,让灵芝说,尤其是当面说,便是你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没有的,只是奴婢笨手笨脚的,怕惹怒了小姐。”
闻言,宋灵珊不由皱了皱眉头,半晌才道:“你说,月儿的心上人会是谁?”
灵芝闻言一愣,一脸不能置信模样,“四小姐有心上人?怎么可能呢,她和小姐从来都同吃同住,便是喜欢的颜色、衣服、花草都是一样的,她要是有心上人的话,岂能瞒得住小姐你?”
听到这话,宋灵珊眉头越发紧皱,半晌才道:“喜欢的颜色、衣服、花草都是一样的……”她喃喃自语,忽然间想到幼时父亲从边关回来,给她们带了两个小木偶人,她的是一个放牛娃,月儿的是一个吹笛的少年。
原本得到父亲的礼物她很是高兴,可是月儿却是大哭大闹起来,“为什么我的娃娃和姐姐的不一样,月儿明明和姐姐喜欢一样的东西,娃娃也要一样的。”
尘封的记忆忽然被揭去了面纱,宋灵珊不由跌坐在榻上,脸色微微一白,“喜欢一样的东西,娃娃也要一样的。”要是她没记错的话,那木偶娃娃最后被烧掉了,因为就算是自己把木偶娃娃给月儿,她依旧不乐意,因为无论如何她们俩的娃娃都是不一样的。
见宋灵珊失魂落魄似的坐在榻上,灵芝忽然间有些害怕,她悄悄上前,想要问自家小姐究竟怎么了,却听见小姐道:“灵芝,我那里是不是还有个木偶娃娃,放牛的还是吹笛的少年,我记不清楚了。”
灵芝愣了一下,旋即皱着眉头道:“奴婢没有印象,小姐记错了吧,小姐的那些玩意儿奴婢前段时间还收拾了一次,并没有什么木偶娃娃的。”
真的烧掉了的,原来自己没有记错呀。宋灵珊忽然站了起来,向外走去,灵芝见状不由道:“小姐,你要去哪里呀,等等奴婢。”
宋灵珊却是恍若未闻似的,急色匆匆地离开了文苑。
不远处凉亭里,楚清欢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小姐,宋三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着急上火似的?”
看着脸上带着些不解的画眉,楚清欢笑了笑,“许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吧。”人心,真是最不可测的东西,自己不过是说了两句,宋灵珊便真的起了疑心。
也好,安平侯府越乱,对自己越有利,不是吗?
“不知道二表妹有没有急事,为兄想请二表妹喝一杯茶,叙叙旧。”
宋成述好像是地下钻出来的似的,忽然间出现在凉亭里,画眉见到他一脸的提防,似乎遇见了害虫似的。
楚清欢却是站起身来,“二公子邀请,清欢荣幸之至。只是……”她唇角勾起一丝顽皮的笑意,“我与二公子素不相识,又有多少旧可叙呢?”
宋成述闻言朗声一笑,凉亭上的茶具微微一颤,楚清欢脸色稍稍一白,却是恼火起来,“二公子江湖中人,莫非对本郡主也要用江湖规矩办事吗?”
她身边画眉早已经跌倒在地上,若非她抓住了那石桌的边缘,怕也是一般情况。宋成述看她真的是恼火了,不由心中悻悻,“若是表妹答应了我,我又何须用这般粗暴的方法?不熟,说着说着就熟了,不是吗?”
“说着说着就熟了?”楚清欢冷笑一声,“可惜,我和二公子从来都不熟。”她一句告辞都没有,显然是动了怒火的。画眉在身后踉踉跄跄跟着主子离开,宋成述见状不由苦笑了一声,“还真是招惹不得。”
不过,京城那么无趣,好不容易遇到个有意思的人,就此放过岂不是可惜?
“二弟和楚清欢很熟悉?”
安平侯府,能唤宋成述一声二弟的只有一人而已,“算不上,只是当初见过而已。”只是那见面并不愉快,似乎小丫头一直把自己当做敌人了,和对待宋家其他人一样。
宋成平眼角闪过一丝阴毒,他这个兄弟最是古怪,自己了解并不多,只是……
“我还以为二弟是喜欢那丫头,只是她对宋家芥蒂太深,怕是二弟想要抱得美人归并不简单。”
“抱得美人归?”宋成述一脸诧异,“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她害得姑母伤心,表妹生病,我又怎么会娶她呢?”何况,自己不过是江湖草莽,她可是天潢贵胄的郡主,虽然并非血统尊贵,可是却并不容质疑。
闻言,宋成平却是紧紧盯着自己的兄弟,半晌才道:“若是没有便是最好,二弟是明白人,还是不要做糊涂事才好。”
目送宋成平离开,宋成述眼角闪过一丝戏谑,“多谢大哥教诲。”
宋成平清楚,虽然他已经把话点透,可是自己这个兄弟,怕是想干什么还是会干什么的。哼,江湖习气,怕是这辈子也洗不掉了。老三还真是天真,以为老二功夫好就可以帮忙,那也要老二和他们一条心才是。
“大少爷,寿康伯夫人回来了,如今正在雁园等着大少爷。”
听到副将禀告,宋成平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大姐回来了。”好吧,那丫头成亲也是有点好处的,起码大姐能回家来几天,和自己团聚一下。
被宋成平念叨的宋灵月此时却是傻傻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直到贴身丫环的禀告声才将她唤回神来,“小姐,三小姐来看你了。”
宋灵月呆呆地转过身去,看着来人,看着和自己镜子里一模一样的面孔,忽然间脑中似乎混沌初开,露出一丝光明。
“三姐,你怎么过来了?母亲刚走。”
宋灵珊坐了下来,看着闺阁内的一片喜庆却是觉得刺眼得很,当她目光落在榻上的那鸳鸯戏水的引枕上时,更是猛地将目光收回,脸上带着笑意,“母亲宠你,怕是也劝导不了你的。我来看看我家月儿是不是还在恋恋不舍闹大小姐脾气?”
她一举一动都不曾逃脱宋灵月的目光,听到这话,宋灵月咯咯笑道:“还是三姐你最疼我,只是我真的不想嫁人。”
闻言,宋灵珊不由眉头一皱,“说什么胡话呢,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不想嫁人,临平侯世子哪里不好你这般不想嫁给他?月儿你告诉我,你不会是有心上人吧?”当初她也问过这个问题,可是当时祖母忽然出现,月儿也就没有说。
她一直以为月儿也是有心上人的,所以才会不愿意嫁人。可是她又会喜欢谁?东方闵文武全才,又举止彬彬,那样一个君子她都不喜欢她又能喜欢谁?
意识到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可能在欺骗自己,宋灵珊只觉得心火在熊熊燃烧,几乎把她的理智全部烧光了,若非有最后一丝存在,她现在早已经……
“姐姐胡说什么……”宋灵月娇羞似的低下了头,“我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呢?”
宋灵珊闻言,顿时觉得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她不会喜欢上别人,那么喜欢的除了东方闵又会是何人?
“月儿,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