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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关其实是不想去医院的,脸那么疼,肯定已经破相了,尽管他是个大老爷们,不似小姑娘那般在乎自己的容貌,但一个大帅哥愣是顶着一张熊猫脸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对于他的自尊心而言,仍算得上是一项不小的挑战。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眼瞅着程观宁和冬冬都担心得眼泪汪汪的,他也实在不忍心让他们俩难受,所以最终,他还是被架去了医院。
所幸他的身手果然是过硬的,七个大男人打他一个,居然也没打出什么大碍来,大致就是眼角肿了、嘴角破了、周身上下各种淤青不计其数。
“骨头没裂,也没有内出血。”看他一眼就将他归为年轻气盛的愣头青,六十来岁的医生同志面无表情地说着话,“不过小伙子,下次再意气用事,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程关笑笑,也不解释,虽说他觉得自己分明就有沉稳大度的气势,也不晓得这位医生大叔是怎么把他看成那种一语不合就动手的激进分子的。
“医生你误会了,他是为了跟歹徒作斗争,才会变成这样的。”
只是,云淡风轻的男人没有想到,他本人没吭声,倒是一旁陪护的程观宁破天荒地替他开口争辩了一句。
他差点就想诧异地去看身边的姑娘了。
程关动了动脑袋,忍住了。然而,医生不需要忍耐,当场愣愣地看向突然发话的小丫头,视线又重新落回到小伙子的脸上。
程关发现,医生大叔看他的目光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可惜,也就是昙花一现而已。
紧接着,变回到木头脸的医生就开始进行各种医嘱,仿佛没听见程观宁说的话一般。
当然了,程关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缘小丫头为他而生的那句辩解已然盖过了一切。
毋庸置疑,接下来取药、付费的过程中,被“勒令”一边歇着的程关是非常愉悦的。
头一回享受小丫头为他忙里忙外的待遇,程关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直到冬冬心有余悸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问他是不是还觉得疼,他才赶紧回过神,笑眯眯地安慰了小家伙。
奈何冬冬生怕他是故意忍着不说,就一本正经地关照他,要是疼,千万不要硬撑着,一定要告诉自己,自己帮他呼呼。
说完了,小家伙还努力踮起了脚尖,好像随时都可以帮他把痛痛吹跑。
小包子天真可爱又一本正经的模样看得程关心头发软,他抬手揉了揉暖烘烘的小脑瓜,笑容可掬地表示,他真的不是很疼,让小家伙不用担心。
冬冬立马将脑袋蹭进了他的怀里。
“唔,程叔叔,你好厉害、好勇敢啊,如果今天你不在的话,我就要被坏人抓走了,那样,我就见不到你和妈妈了。”
小家伙既是崇拜又是感激,还免不了有些害怕。这不,眼看妈妈忙着在替程叔叔付医药费,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靠着超人似的程叔叔撒起娇来。
小包子愈发亲近和喜欢自己,程关高兴还来不及。与此同时,他也深感心疼和后怕。他觉得,今儿个亏得运气好,母子俩才有惊无险,那明天呢?后天呢?他不可能每次都碰巧赶上,更不可能每天二十四个小时守着他们娘俩。
思及此,搂着小家伙无声安抚的男人忽而眼前一亮。
对啊,虽然他没法每分每秒都守在他们身边,但他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个更安全的住所以及……身份。
此念一出,思绪翻涌。程关沉吟许久,终于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以今日之事为突破口,让小丫头明白他的心意。
于是,夜深人静之际,男人站在医院门口,认真严肃地向程观宁道出了一个方案。
“观宁,我想过了,在这件事彻底解决之前,你跟冬冬就住到我家去,怎么样?”
程观宁怔住了。一整晚都只顾着陪程关看病,她还真没工夫考虑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的问题。
是啊,那人都派了那么多打手似的男人找上门来了,要不是程关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再者,那些人根本不是一副肯讲道理的架势,他们会来第一次,就会来第二次、第三次,届时,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要如何从一群豺狼虎豹的手里保住儿子?
“你和冬冬悄悄地搬到我那儿去,你父亲短期内肯定发现不了。就算他们知道了……我量他的人也不敢擅闯我程家的大门。”
事到如今,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程观宁的生父和他一样,亦是出生于豪门之家,既然对方已经开始目无王法、以权压人,那他也唯有用权势与之抗衡了。毕竟,在普通百姓家“偶遇”程家的继承人和明知面前是程家却还私闯民宅,两者的性质是截然不同的。那个男人即便再想抢夺冬冬,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挑衅程氏的权威。
这些,程关心里一清二楚,程观宁也能推测出个大概。只是……
“我明白你的好意,可这也……”太奇怪了。
“你的顾虑我都懂,但眼下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你父亲的势力和手段,想必你再清楚不过。我可以毫不避讳地告诉你,在x城,就只有程家能够以一己之力压制住他们成家了。”
程观宁无言以对,作为只在成家生活了六七年的、被“外放”的女儿,她自然对其中的门道不甚了解,但是,她相信程关不会吓唬她也不会欺骗她。
“不管你是打算等到他主动上诉要孩子了再跟他打官司,还是先发制人、直接告他骚扰,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你跟冬冬的安全都必须得到保障。”
今天这种险情,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它发生了——光是想想都叫人心悸。
“所以,你带着冬冬先住我那儿去,是目前为止最明智的选择。”
听程关说着说着就有了自我推销的嫌疑,程观宁原本皱起的眉头微微一抽。
“可是,你家里人怎么办?他们不会觉得莫名其妙吗?不会觉得麻烦吗?”
“这个你放心,我爸不怎么干涉我的事。”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貌似有一段时日没见的面孔,程关又冷不丁想到了另一茬,“哦对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我爸不住在一起,不过两栋别墅离得挺近的,明眼人都晓得那是程家的地盘。”
明晃晃的微笑险些闪了程观宁的脸——她怎么越听越觉着他是在自卖自夸了?
当然了,此刻她该关心的,全然不是这种小事。
“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住?”那她领着儿子搬到他家去,岂不是更诡异了?
想到这里,程观宁不禁心头一紧。
她一向不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然此情此景下,纵然她想不多想也难。
因为她总觉得,好像不用多久,有什么一直被压抑着的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了。
“这一点,你别担心,我家有的是客房,你就当是跟我租了房子住好了。”见程观宁面露迟疑,还目不转睛地瞅着自己,程关不着痕迹地咽下一口唾沫,继续循循善诱,“你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不是给你白住的,要跟你收房租的。”
这说法倒是出乎程观宁的预料,因此,她的神情不由得就出现了松动,而程关,自然以最快的速度捕捉到了这宝贵的动摇之色。
“在借住的期间,你负责每天准备晚餐还有打扫卫生,权当是用劳动力上缴租金了。此外,水电煤我们也平摊,不让你占我的便宜,怎么样?”
他连这些都考虑到了。
程观宁心知肚明,对方并非当真不愿让自己“占便宜”,相反的,他是怕她拒绝他的一番美意,更是深知她不爱欠人人情的脾性,这才想出了此等提议。
他真的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
可惜……
“就这样说定了!”程观宁眼帘微垂的这一刻,程关不知怎么搞的,猝不及防地就出了声,完了,他便自顾自地蹲下身去,笑眯眯地打量着一直在乖乖旁听的冬冬,“冬冬,跟妈妈住到程叔叔家去,程叔叔家小区里的保安可厉害了,有了他们,坏人就不敢再来欺负你跟妈妈了,你说好不好?”
小冬冬一听这话,想都没想就兴奋得直点头,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能和妈妈平平安安在一起更重要。
“你看,孩子都比你懂得变通。”
“……”
身材修长的男人蹲在那里,仰头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俊朗的面容上还带着清晰可辨的伤口。可他却恍若无事地同自己开着玩笑,以那般平易近人的温柔包容之姿。
程观宁的心没来由地软了下去。
“那就……打扰你这一阵了。”
这天晚上,留在自己家负责应付警察的姜琳琳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程关打给她的,在确认一切顺利解决之后,他若无其事地请她迅速收拾她本人以及程观宁母子俩的行李——当然了,只需要可供替换的两三套衣物以及一些必需品即可——然后趁着夜色打车到他家去。
听完程关言简意赅的说明,姜琳琳下巴都快惊掉了。
宁宁居然要住到程先生家去了?!不,关键是,程先生是怎么说服素来不爱麻烦别人的宁宁的?!
姜琳琳觉得,这其中必有奸|情……咳咳,是有隐情。
然不论如何,她对程关快速果断的安排还是相当满意的,倒不是有大别墅可蹭所以沾沾自喜,而是这个男人对她家宁宁的重视程度,让她这个望眼欲穿的好朋友终于看到了有喜酒喝的曙光。
所以,不似程观宁的犹豫、顾忌,姜琳琳满口答应下来,这便欢天喜地地收拾背包去了。
是啊,程先生说了,刚巧她也是租的房子,既然如此,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他一定会好人做到底,替她在别处另寻一套公寓,让她先住着,等这阵风头过了,她再考虑要不要搬回来。
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客厅,姜琳琳带着她的家当,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家门。
半个多小时后,平日里一般万籁俱寂的别墅里难得灯火通明。程观宁在宽敞明亮的浴室里给冬冬洗澡,小家伙头一回在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浴室里洗香香,难免有点兴奋,忍不住东瞅瞅、西摸摸的,还时不时地和妈妈交流他的新发现。程观宁则自始至终温柔地笑着、应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直到把小家伙洗得香喷喷的,暂时用干净的浴巾将他包裹成一只白白嫩嫩的小包子。
雪白的浴巾又香又软,滑溜溜的沐浴露也清香扑鼻,洗完澡的小家伙舒服极了,围着白浴巾欢快地跑出浴室,刚好撞见了同样洗浴完毕的屋主人。
“程叔叔!”
粉雕玉琢的小包子撒开小腿向自己扑来,程关情不自禁地展露笑颜,张开双臂将他接个满怀。
“冬冬洗完了?真香。”
身着居家服的男人抱着小团子,眉开眼笑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逗得他咯咯直笑。
笑完了,小家伙兴高采烈地对男人感叹:“程叔叔程叔叔,你们家的浴室好大、好新哦!沐浴露也好好闻!”
那是自然了,小丫头和她的儿子来他家做客,他必定是拿最好的招待他们——要不是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他都想把他的浴室让出来给母子俩了呢。
噙着爽朗的笑意,程关注视着小家伙弯弯的眉眼,接话道:“冬冬喜欢,以后天天在叔叔家住。”
“妈妈也可以一起住吗?”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他喜欢抱着他的男人,也喜欢男人家的大浴缸,更喜欢自己的妈妈,所以,一听程关这么说,天真懵懂的小家伙虽掩饰不住内心真实的渴望,却也决不会忘记最亲最爱的妈妈。
“当然可以了。”将小团子歪着脑袋、眨着眼睛的小模样尽收眼底,程关又忍不住拿鼻子蹭了蹭他柔嫩的小脸,“程叔叔最欢迎你们了。”
“嘻嘻,叔叔你真好,我爱你。”小家伙乐坏了,搂住男人的脖子,用力在他的侧脸啵了一记。
程观宁收拾完浴室然后走出来的时候,目睹的,便是儿子跟程关亲密无间的画面。她不是没听到两人对话的最后两句,恰恰是因为听到了,此刻,她的心情才不免复杂起来。
奈何她没法将心底的那些顾虑挑明——只要程关不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她就只当他是古道热肠、视她为友,决计不会自个儿撞到枪口上去,弄得彼此都陷入尴尬。
如是决定的女孩面色如常地行至一大一小的身前,注目于儿子白净的脸庞,柔声对他说:“冬冬乖,不早了,你先去睡觉,好吗?”
“好。”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应罢,便乖乖从男人的怀里下来了。
程关看了程观宁两眼,见她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儿子身上,便也没多说什么,只和颜悦色地牵起小家伙的手,说要带他去新房间。
主人家要尽地主之谊,程观宁无从拒绝,这便默默地跟着他去了客房。窗明几净的大房间成功吸引了冬冬的眼球,在叔叔和妈妈的允许下,他兴致勃勃地在软绵绵的大床上滚了一圈,小手拍着床铺,喊妈妈也来睡。
程观宁被儿子乐不可支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只能耐心地告诉他,自己还没有洗澡,浑身都是臭汗,不能弄脏了程叔叔家的床。
“哦……那你快点洗香香,快点来哦?”
程观宁摸摸儿子暖烘烘的小脑瓜,笑而不语。
她总不能跟儿子说,她得等琳琳阿姨送来的干净衣物,因为她没法跟儿子一样,裹着根浴巾在程叔叔家晃来晃去。
“妈妈知道了,你先睡吧,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