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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满树的话,像是锤子一般,狠狠的砸在了南巧的心头。她不喜欢他说到“死”这个字,一点都不想听到。
她梗着脖子,无理取闹,“苏满树,我不许你胡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答应我你会活着,说到就一定要做到!”
苏满树唇角带笑,歉意的哄她:“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会活着的。这好好的,又被我弄哭了,乖,听话,别哭了!”
南巧这才发觉,不知不觉时,她竟然已经哭得泪流满面了。她气恼自己不争气,遇到事就爱哭,胡乱的用衣袖抹了眼泪,低头,不理苏满树。
她虽然生气,却没有忘记正事,伸手把苏满树的胳膊抱了过来,仔细的给他的伤口敷药。她的动作很轻,整个人不敢有大的动作,只有手指轻轻的挪来挪去。
苏满树的伤口本就在愈合状态,偶尔会有些痒痒的。南巧的手指触碰着他的伤口,他一时间分不清,他的手臂上传来的痒意,究竟是伤口在痒,还是因为南巧的手指碰触?
南巧上药的动作很不熟练,显然她以前并没有做过这种活。看着她嫩白纤细、滑腻如玉的手指,苏满树叹了一口气,不由的心疼南巧。
究竟是怎样狠心的爹娘,会让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家,远道嫁到他们这种荒凉之地呢?
因为苏满树很配合,南巧很顺利的帮他敷好了药。但是,在帮苏满树缠绷带时,南巧就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了。
苏满树用的绷带是军营绷带,质地很好,呈白色,看起来很干净。但是这些绷带到了南巧手里就极其不听话,她原本想要模范之前拆下来的那根绷带绑上,但是左弄右弄,缠着缠着,绷带就松松垮垮的,根本就起不到勒住伤口的作用。最后,那些绷带甚至在她手里打了结,乱成一团。
南巧对着手里的绷带,简直是欲哭无泪。明明拆开苏满树绷带时,她还特意记了样式,看起来极其的简单容易啊。
正当她对着那些绷带愁眉不展时,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是苏满树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他宽厚结实的大手,从她手里把那些绷带拽了出去,然后低着头,自顾自的开始捆绑伤口。
南巧站在他身边,简直看的目瞪口呆。
只见苏满树单手拎着绷带,用牙齿借力,左右缠绕,很快就将受伤的手臂绑好了。
南巧愣了,因为苏满树的动作非常的快,几乎在她还没来及看清楚究竟时,他的手臂已经包扎完了。
苏满树系好最后的节扣,看向南巧,笑着问她:“想学吗?”
南巧猛地点头,她想学,非常的想学。
她的两只手,竟然不如苏满树一只手加一口牙好用。
苏满树朝她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拿出一段绷带,耐心的掩饰:“绑绷带并不难,你做不好,是因为你不知道其中技巧。你看,这么做,很快就能绑上了。”
南巧握着那节小绷带,像过家家似的,一圈圈的缠绕,把枕头绑了起来。
苏满树对她的作品很满意,夸赞道:“南巧,你学的很快,第一次就能绑的这么整齐,不容易的。”
南巧挑眉,知道他言不由衷,愤愤不平:“你就骗我吧,我绑个枕头算什么啊!你可是一只胳膊受伤了,还能自己给自己包扎呢!”
苏满树笑着安抚她:“我没有骗你,你第一次做,已经很好了,我第一次包扎的时候,还不如你呢。”
听到苏满树说到了以前的事情,南巧不由的有些好奇,忍不住想听他继续讲。
苏满树却眉头蹙起,敷衍的说了句:“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
南巧愣了愣,苏满树的情绪变得太快了,之前他还是满脸笑容的,现在竟然一脸严肃。
苏满树大概也觉察出自己的失礼之处,努力的朝着南巧挤出了一个笑容,说了一声抱歉。
之后,苏满树穿好外袍,便开门走了出去。
南巧坐在屋子里,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忽然想起来那些谣言。苏满树“手刃恩师,斩杀同门”,他第一次包扎,应该是年纪很小的时候吧。那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师父和同门的身边吧。
后知后觉想起这些,南巧懊恼不已,她竟然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掀了苏满树的伤疤。就算是他有千万的理由“手刃恩师,斩杀同门”,他也不是草木,他怎么可能不伤心?
知道自己惹了祸,南巧急忙拎着裙摆,跑出门去追苏满树。苏满树并没有走远,他挽了袖子,联排房门口摆弄几块木板,旁边还摆放了斧头、锯、刨、尺、线。这些东西,南巧以前在苏满树那里见过,知道是用来做木匠活的。
她朝苏满树走去,在他身边蹲下来,托腮问他:“你要做什么?”
苏满树正拿着一个木条比量,听见南巧问话,转过头,眼眸带笑的望向她,说:“准备做一个小榻,放在屋子里。”
小榻,是平日里妇人小憩用的榻,面较狭小,可坐可躺。她曾经在闺房中,最喜的便是卧在榻上看话本游记,每一次都看得津津有问,废寝忘食的。有时一眨眼,太阳就西斜了。
南巧听苏满树要做小榻,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她倒是不知道平民百姓人家里是否会用小榻,但是她在南巧家里的那一个月,却不曾见过家里有什么小榻。
苏满树见她疑惑,便跟她解释:“你是姑娘家,有些事情在床上做起来不方便。我估量过屋子里的位置,倒是可以摆下一只小榻。就摆在南面窗子旁,这样你白日里就可以在榻上做针线活或者小憩了。”
南巧望着苏满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刚才她上药时的那一抹犹豫,并没有她逃过苏满树的眼睛。他虽然不说,却把什么都看在眼里。
苏满树一只手活动不方便,他并没有立即做小榻,只是挑选了几块比较好的木板,量了尺寸,心中有数了。
南巧一直在他身边打下手。她知道,苏满树的手很巧,屋子里的桌子凳子还有柜子都是苏满树自己打的。她看着苏满树忙活,忽然想到,如果苏满树将来退伍离开军营了,这套木匠手艺,完全可以用来谋生的,就算不种田,苏满树也是饿不死的。
唐启宝回来时,正好遇到苏满树和南巧在一起,他们正在量那些木板的尺寸。他顿时吓了一跳,立即从蹦蹦跳跳的小兔子变成了遇见猫的耗子,连走路的声音都不自觉的轻了几分。
他朝着苏满树老老实实的叫了声“师父”,又偷偷摸摸的凑到了南巧身边,迅速的把一包东西往她怀里一塞,然后立即掉头就跑。
南巧:“……”
苏满树:“……”
南巧抬眼偷看苏满树的表情,只见他望着唐启宝逃跑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发觉,他摇头的时候,唇角是带着笑的。
苏满树觉察到南巧偷看的目光,立即朝着她望了过来,心虚的解释了一句:“他是怕我因他偷偷出去玩罚他,才跑掉的。”
南巧忍不住笑了,“他见到你,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苏满树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反问南巧:“我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南巧摇头,抿唇轻笑,“没有,你一点都不吓人。”
唐启宝果然是信守诺言的,他给南巧带了一包的鸟蛋。虽然是一包的鸟蛋,但是数量并不多,大概只有十几个,而且这些蛋大小不一,竟然还是好几种。
她怀里抱着这些鸟蛋时,苏满树就着看了一眼,道:“唐启宝应该是掏了好几个鸟窝。”
南巧想了想,说:“你和顾以都受伤了,蛋是可以补气的,等下去灶房里,我给你们做蛋羹吧。”
苏满树摇头:“这东西稀罕,也没多少,你自己留着吃吧,不用给我们。”
南巧皱眉摇头,不依,最后苏满树拗不过她,跟她商量:“我和顾以一人拿走两个,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南巧又想了想,说:“给年陶和唐启宝一人分两个吧。”
苏满树看向南巧,最终点头,柔声道:“这是唐启宝给你的,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于是,南巧欢欢喜喜的把那些鸟蛋都煮了,然后挨个的分了出去。年陶接到鸟蛋时,高兴坏了,抱着南巧不撒手,嘴里一直喊着:“婶婶最好!”
唐启宝也很意外,没想到,师娘竟然还会把鸟蛋分给他两颗。要知道,这年头,鸟蛋并不好找,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这么几颗的。原本也想着吃上两颗解解馋,但是看着怀里的鸟蛋实在是太少了,他只好忍痛割爱,按照事先承诺的那般,都带回来给南巧。
晚上的药是唐启宝熬的,南巧去探望顾以时,便顺手把两个鸟蛋放到了他的床头,叮嘱他一定要趁热吃。
回到家里时,苏满树并不在,南巧不知道他去哪里了,猜他可能又去忙了。
刚才在大屋灶房里,苏满树要给她提热水洗澡时,她拒绝了。苏满树还有一只手伤着,她是可以忍耐几天不洗澡的。
简单了洗漱好了,南巧爬上床,刚把被子散开铺好,她就摸到枕头下,有两个圆圆的东西,还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