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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男人,她爱了九年。现在,他不惜向全世界宣告:“只要你点头,就成全了一段你情我愿的爱情。”有那么一瞬间,赫饶是真的想不管不顾地答应下来,告诉他:“你曾是我人生的第二个梦想,如今的如愿以偿我已久候多时。”
不念过往,不畏将来。要的,只是和你在一起。至于过去的九年,就用一辈子的不离不弃相抵。因为最后那个人是你,过程久一点,真的没有关系。
然而,九年过去,赫饶曾有过的如同奢望的祈愿早已被心酸掩埋,那些由时间和失望为心设置的层层叠叠的冰层,已经不是一次感动化解得了的。尤其——
赫饶抬眸,身穿白色礼服的女子在夜色朦胧中显得静谧而安宁。
依她镇定的反应判断,萧熠以为自己料到了被拒绝的结局。
却不仅仅是这样。
“我爸爸是从事高级专业技术职务的一级警监,在我五岁时他在下班途中为救被挟人质而牺牲。我因此立誓从警。去a市参加最后一轮考试时,因为火车晚点,我深夜才到,在站前广场我遇见了一个人,至今九年,两个月,零六天。”
九年,两个月,零六天。如此精确的时间让萧熠的视线微微一沉。
赫饶的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到他脸上:“那个夜晚,我们初次见面。”
她的意思是,自己记错了初相遇的时间?萧熠愕然。
事隔九年,故事显得陌生而遥远,但依旧戳破了时光的阻隔,重历眼前:
那一天风和日丽,他特意推了一个很重要的会,早早来到贺家。那时,贺熹已经随父亲贺珩搬到了a市,贺珩工作很忙,周末也不休息,萧熠主动请缨送贺熹去报道。
贺熹的行李并不多,早就整理好装进一个拉杆箱里。去警校的路上,她安静地坐在后排,一言不发。萧熠当时并不知道,她的满腹心事,是因为厉行曾经承诺过,她警校报道时,会来送她。
现在想想,那时候心怀期待的自己,简直傻得可怜。
一切顺利。在师兄师姐的协助下,贺熹很快在寝室安顿下来。以为她是最早到的,结果临窗的上铺已经有人了,床铺整齐的像是受过军事训练似的。
萧熠把她的拉杆箱放在了临窗的下铺,“你们女生事情比较多,往往都爱争个下铺。这位同学第一个到,却选了个上铺,应该是个温和歉让的,你住她下面吧,彼此也有个照应。”
贺熹看着上铺豆腐块似的被子就想到厉行,眼泪差点掉下来。
萧熠会错了意,以为她离开家住校一时不适应,安慰:“周末我来接你回家,到时候就能见到贺叔叔了。”然后像兄长似的拍拍她的头:“都读警校啦,还像个小姑娘似的,丢人”
贺熹当然不会解释,只说:“我这也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要不等会同学们陆续来了,看你在这,还以为我是什么娇小姐呢。”
毕竟是女生寝室,他留下确实有所不便,萧熠也不坚持:“那我就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他边往门边走边嘱咐:“要是缺了什么东西也告诉我,随时给你送,不用担心我没时间……”话至此,他伸手打开了门。
贺熹有送他到寝室楼外的意思,也随着他的步伐在往门边走,在他开门的瞬间,她急声提醒:“小心。”
似乎是来不及了。
萧熠的视线还在贺熹身上,根本没去思考门外的情况,开门的刹那眼看就要撞上门外正准备进门的女生,而对方手上端着一盆水。经贺熹提醒,他转过头去,身体几乎和水盆碰到一起了,而惯性使然,他脚下虽然停住了,身体还在向前倾。
连萧熠都以为早上新换的衣服和鞋要成落汤鸡了,结果外面的女生忽然腾出一只手,展手一推,力道不大,恰好让他有侧身的机会,避开水盆。
萧熠偏头,视线所及是一只纤细的女生手臂。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一个女孩子竟有那么紧实优美的小臂线条。而她单手稳端一盆水的臂力,着实令他惊讶。
那时的萧熠,身上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气质,他上前一步接过女生手里的水盆,“吓我一跳,还以为今天是泼水节呢。”
女生的视线在他脸上略一停留,微微怔忡后有丝歉意的神情浮现:“对不起,我应该先敲门的。”
她根本没错,哪里需要道歉呢。可偏偏就是这份不推卸,敢担当的表现吸引了萧熠和贺熹。他们几乎异口同声:“你是上铺的同学吗?”
女生眼瞳黑亮,嗓音清脆:“我叫赫饶。”彼时,她梳着利落的短发,即便在笑,眉宇间的执着坚韧也是遮掩不了的。
那时意在贺熹,对于赫饶的印象也是深刻的。
多年来,萧熠一直以为,警校报道那天,他们初相识。
居然不是。难怪给她送邀请函那晚,当他坦言把酒店开幕的时间定在他们初相遇的这天,她眼里没有丝毫惊喜。那么,所谓的盛装出席,其实多少有些负气的成分吧。
萧熠有种被当众打脸的难堪。
赫饶也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不过,对她而言,那是重逢,“在那天之前,我们就在站前广场相遇过。你险些撞到我,换作以往我应该能避开,但忘了当时是因为什么走神了。你显得很急,又在接听电话,像是赶着去出站口接人。”
萧熠鲜少乘火车出行,为了方便和节省时间,一般都是自己开车或是坐飞机。九年前,深夜,站前广场,接人——在贺熹参加警校最后一轮面试前,她是从老家坐火车赶来a市的,接站的正是自己。
恍然一梦,萧熠终于记起,华灯笼罩的站前广场,他疾步向出站口而去,中途不慎撞了一个女生。那是赫饶?当时只是匆匆一瞥,没有把她和两个月后警校再遇的短发女生的形象重叠。
萧熠的视线停留在她拢在一侧肩头的蓬松卷发上,明白了:“那时,你还是长发,有刘海儿。”
是啊,他没记错。那一晚,她梳着长辫子,也像今夜这样拢在了一侧肩头,傻傻的样子。是面试通过后,警校报道前昔才剪短了。
萧熠沉沉地叹了口气,为这九年的忽视:“对不起。是我记错了。”
这份歉意于赫饶,已不需要:“寝室一见,我已经发现你不记得站前广场上的我了。真的没关系,我们确实也是在警校报道那天才真正认识。”
为了纪念初相识,他刻意推迟了酒店的开幕时间。邵东宁根据皇庭后期日营业额为基数作过对比,推迟一天营业的损失高达百万。却没人说服得了萧熠,当邵东宁私下里抱怨时,姚南说:“每推迟一天损失多少营业额,萧总心里比你有数。但依他的性格,邵助理,你敢去提醒他吗?”
邵东宁当然是不敢的,他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本以为是为了她。送邀请函时都这样说得理直气壮。当然不是为了显示他的财力,只是表达他要在这一天重新开始的决心。结果弄巧成拙,反而成了笑话。
收到邀请函那晚确实有受伤的情绪,但他的心意,赫饶领了:“你对我说的那些关于贺熹的往事,如同语珩告诉你的我的心事一样,对我们而言,都是秘密。我很感激,你愿意与我分享。我会视它为生活回赠给我的惊喜,让我不为曾经的执着后悔。”
萧熠不想听她接下来拒绝的话:“赫饶,你应该听得出来我要表达的重点。我想要给你的不是所谓的惊喜,我是在期待一个全新的开始,一个关于我们的开始。”
赫饶也是有备而来,她只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或许是女生天生敏感,在感觉到你喜欢贺熹时,我已经猜到,贺熹心里另有他人。我无法劝你算了,那样我会认为自己是个破坏者,而且我发现,我们的固执,一模一样。我也不愿去探听贺熹的心事,因为我也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不愿与人分享。贺熹私下里研究轻武器,她手法娴熟,动作利落,基础知识更是扎实得无懈可击,每一样,都让我心生佩服,也让我觉得,你喜欢她,理所当然。我也很感谢她,没有她的优秀,我或许不会那么努力。那么,就没有今日特别突击队的赫饶。”
特别突击队组建四年,每年都有女队员参加选拨,可惜最终,通过集训的唯有第一年参训的赫饶,其它将近百人,均被淘汰。所以冯晋骁才格外偏爱这唯一的女徒弟。
赫饶与萧熠迎面而立,她眼里有细碎闪亮的光芒:“我从未后悔对职业的选择,一如我从不后悔爱上你。”
明明听出了拒绝的意思,可这句“我从不后悔爱上你”如同一记重磅炸弹,直击他左胸口,带给萧熠前所未有的震撼。
要有多勇敢,才能够在九年之后,这般坦然承认?
这样的赫饶,这样的女子,让萧熠为之心动。
赫饶微微一偏头,略显无奈的样子:“贺熹被借调到特警队参与任务那次,我也被牧局抽调过去了。原本我已经准备接受牧局的邀请加入a市特警队,但我得知他同时看中的还有贺熹,而贺熹在任务中受了刀伤时,你紧张的反应,都让我坚定了放弃的信念。那个时候,是我对你的感情最强烈的时候,我深怕和贺熹走得太近,无法以平常心面对你。”话至此,她弯唇笑了,微微泛红的面孔有明显的羞涩之意。
“随后,我获知g市组建特别突击队的消息。申请,报名,首轮选拔,为期三个月的集训,训练强度大到我几乎支撑不住。陆成远劝我算了,说姑娘家家的,和他们一群老爷们较什么劲?”赫饶垂眸,声音低了几分:“我从不服输,除了爱情。”
不负冯晋骁所望,赫饶在清一色的男队员里脱颖而出,以第二名的考核成绩通过选拔。能够参与和琳案,是她争取来的。毕竟是新人,冯晋骁本无意让她参战。但她却说:“贺熹是我同学,要论和她的默契,我是有优势的。”
当时丝毫不知她对萧熠的心思,冯晋骁只是意外:怎么救下贺熹的会是厉行?毕竟,凭赫饶当时所处的位置,她是占了先机的。至于她的枪法,身为师父,冯晋骁肯定她不输于厉行。
可惜没有在赫饶的任务简报中得到满意答案。冯晋骁因此给了她任务失败的评语。那是赫饶一生从警经历中唯一的污点,但她没有辩解一句。
赫饶极力控制着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以往一样无异:“和琳案是我成为突击队员后参与的首案,你以己身迎向子弹前,和琳已经在我的光学瞄准镜里。”
那一天,她竟然也在?所以,她的意思是:“那一天,你为别人拼命的一幕,伤到了我。所以你说,我们还怎么在一起?”
对于和萧熠的未来,纵使九年初心不改,赫饶也没有过期待,尤其亲眼目睹那一幕后,更是心如死灰:“你不必觉得辜负了我,或是有所愧疚。不知者不怪,是恒久不变的道理。如果你真心觉得赫饶是个还不错的姑娘,请不要亵渎我的感情。我早就接受我们不在一起的结局,所以,请不要让我在成为别人的替代品之后,还沾沾自喜误以为如愿以偿。”
年少的我曾以为,相爱就能到永远。长大后我懂了,一厢情愿的等待根本不是爱情。于是,当我意识到我们终有一散,我选择辜负那场相遇。哪怕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个你。
赫饶抬眸,“萧熠,我爱你,到今夜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