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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无垢沉默片刻，才又抬起头，“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你应该劝阻他们，而不是抛弃。”
祁无缺笑了起来，先是低低两声，而后像是制止不住一样，仰天长笑。
“劝阻？他们不可能改变，因为天界，就是这个天界。撄”
烈烈肃风中，站在万军前的祁无缺，更像是一位连仰视都教人心生惧意的神明。
“他们需要的是毁灭。”
祁无缺淡淡道。
“我说服不了你，你也说服不了我。那么。在我找到办法打开仙宫的结界之前，还请无垢上神在象林做客吧。”
祁无缺终于表露出目的，苏明珠这才明白原来这数以万计的象林战士根本就不是冲着自己开的…
青遥在紧张之余还不忘冲着自己努力露出一个讥笑的表情，好像在嘲讽她自作多情偿。
苏明珠脸色顿时黑了一半。
不过，转瞬间她又想到，云无垢是为了她才来的象林，那祁无缺是临时起意还是事先就谋划好了。
若是后者……
损失后者，那只能说明，祁无缺知道苏明珠在云无垢心目中的位置，足以让他甘愿送上门来。
苏明珠又觉得有些棘手……
这种情况，她是不是也走不了了。
其他几人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在被几个士官模样的人恭恭敬敬请到一个用石头砌成房子时，青遥还自然地扯住她的衣角，和她走在一起。
苏明珠的脸色黑的更是彻底。
“走吧。”
云无垢在她身后说道，苏明珠偏头看去，他对她说话的语气依然十分温柔，脸上却有些少有的严肃，这大概是适才祁无缺的那一席话令他心神不宁了。
一路上仍然什么风景也没有，准确的说，即便是有，他们也看不到，因为两遍乌呀呀的全都是人，从中间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完全阻隔住了完成阵法的可能性。
苏明珠又回头看了一眼祁无缺，他正站在原地，脸冲着这边，不知道是不是在看着他们。
似乎，比起这些人，一直以来，她都太过于狭隘了……不论是作为上界的九霄神女，还是堕入魔界后说不清的身份，她都没有真正的履行过身居高位的义务。
连祁无缺这个她一直以来都不屑，想要远离的男人，都有着超脱于自身***的追求，更不要说云无垢这种一看就是以天界安危为己任的神仙。
就连温盛景……继任了魔主后，也背负起了魔界千千万万年以来的心愿，用尽全力准备这场战争。
那她呢？
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不得不说，当一个心中从没有思考过这种复杂问题的女人，开始反省自己的所做所为，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比如，共同呆在同一个屋子里整整两个小时，任青遥自己上蹿下跳也可以做到不发一言。
“苏明珠，苏明珠！苏明珠——”
青遥气鼓鼓的小脸从来都没有瘪下去过，云无垢只顾着愣神不理他，现在苏明珠也是这样，整个人都好像着了魔一样，就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不对，她本来就是魔......
青遥苦着一张脸，跑到子午面前求安慰去了。
苏明珠检讨的并不奇怪，她和天界那些历劫修炼而成的神仙不一样，她从降生就已经具有完整的神格，没有经历过人间七情六欲的洗礼，虽然拥有者超高的修为神力，却不懂得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情窦初开，就是千百年不变的爱恋，千百年只单单倾慕着云无垢。
受尽怀疑，就是一言不合就卸下身份，自以为洒脱的放弃，殊不知，这正是她天性上的缺陷。
云无垢教会了她爱，面对美好时应该有的感觉。
祁无缺教会了她恐惧，是技不如人时的万般不耐，却又身不由己。
而温盛景，本以为是下界一世情缘中的意外，却不料反而现在成了最亲密的关系。
苏明珠
苏明珠就坐在椅子上，手托着腮看着窗外，象林终年都是黄昏，是阳光无法直射到的地方，从窗外望去，黑色的土地并嶙峋的怪石，以及不知疲倦的穿插在其中巡逻的象林战士，这是象林全部的风景了。
而这些，都属于祁无缺。
苏明珠突然很羡慕祁无缺，他清楚的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什么是自己可以达到的，有能力，也去实践它。
在自己还沉浸记忆得失的不理智时，祁无缺已经走出了他广阔天空的地域。
不论这种方式是不是能够得到认同，最起码此刻，他是自由的。
有的时候，祁无缺比起温盛景来，更像是魔。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是云无垢，“你在想什么，还好么？”
苏明珠的余光瞟了一眼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没有动作，只是点点头，又仰头看向云无垢，“你呢？”
注意到云无垢眼底有着淡淡地郁色，不知出于何种心情，苏明珠情不自禁地关心到。
云无垢笑的很和暖，看着苏明珠的双眼几乎要溢出满是欣喜的光来，“不用担心我，也不用害怕，我有办法出去的。”
苏明珠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思绪还停留在方才那凌乱的思绪上，分不出太多的心神来考虑和云无垢之间的关系。
云无垢又看了看正在打哈欠的青遥，后者由于身体的负担，控制不住的昏昏欲睡。轻笑了一下，“青遥，你先随子午休息去吧，我们今晚恐怕要住在象林了。”
秉承着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的人间谚语，此时困顿难忍的青遥没有什么意见的就转入了后厢，子午看了看站在一处，异常和谐的两人，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地也随着去了。
苏明珠看着子午的背影，意味深长地说，“这么伤人家的心，真是罪过。”
云无垢拿捏不准苏明珠话中的含义，生怕说了让她不喜欢的话，便连忙撇清，“子午姑娘是时之界界王的女儿，时之界被祁无缺控制后，逃了出来，还是通过你的九霄宫幻境，才得以到的人间，遇见我们三人。”
苏明珠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不过心中因着子午留恋的那一眼而生出的不快已经尽数散去。
“你把他们俩支开，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苏明珠问道。
上官暖点了点头，伸手施了一个隔音壁，坐到了苏明珠的旁边，“我确实有话跟你说。”
苏明珠挑了挑眉，“你说便是。”
云无垢眼睛不由自主的垂下，盯住苏明珠裙摆上的盘枝花纹，良久，才缓缓道，“今天，听了祁无缺的话，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些说的很对。”
一开口，云无垢的情绪又逐渐低落，这种颇为无力的样子看的苏明珠一阵气闷，分辨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心意，她猛地站起来，脚步烦躁地走到窗边。
“他说的是天界那帮没用的神仙，又不是你。”
云无垢并没有从这话中得到安慰，而是转而认真地看着苏明珠，问道，“其实，你也觉得他说得对是不是，你认同祁无缺的话，也乐意帮助魔军进攻天界，你也认为......天界应该在这个千年走到陌路么，被消无声息的取代，被颠覆，明珠，你当真已经不在乎了么？”
云无垢说道后来，一直温和的五官变得有些激动，音量也提了起来，待看到苏明珠不解甚至不耐的目光，他忍不住道出心中所想。
“明珠，想起你曾经的记忆吧，不是要借由别人的口，填补你记忆的空白，而是真正的想起来，明珠，不要让你自己后悔。”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认真，又或许是他看她的神情太过专注，竟让苏明珠微微露出迷茫之色，想起来，真的那么重要么？
“明珠，你丢失的不只是记忆，还有很多你内心的东西，从你堕魔的那一刻，慢慢被隐藏起来的，但是它们依然存在。”
祁无缺走近她，手指抚上她的侧脸，指尖轻轻划过她脸上的肌肤，引起她细微的颤栗。他的侧脸如玉，眼眸中倒影着她迷茫的神色，呼吸的声音就响在她的耳边，像是被蛊惑般，她问道，“它们......很重要么？”
云无垢两侧的嘴角开始上扬，尽管他经常温柔的对她笑，却没有一刻像这样带着认同与鼓励，“没错，明珠，你内心深处的东西。会是你如此漫长的生命的最重要的意义。”
“明珠，想起来，想起它，想起我。”
“明珠，若是那之后，你还是决定站在魔界一边，还是决定......站在温盛景那一边，我便不再拦你。”
“只是现在，我还没有办法放弃你，更不能逼迫你。”
“明珠，看着我。”
下巴被云无垢托起，在他的指尖，偶尔不由自主地摩擦，两两对望，云无垢几乎眸中含着一丝细微的火苗，眼神从她的红唇上移出来，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苏明珠动了动嘴，几乎要说出云无垢最盼望地那一个字——
啪、啪、啪。
剧烈的冲撞将大门撞开，一个人影出现在黄昏的光影里，拍着巴掌，带着满身的凌厉之气，一步一步走近。
“如果我再晚到一步，你是不是还要对明珠说，她的失忆是我做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