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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荷把甜甜推倒,险些害她崴了脚,因为这件事儿,段祥回去以后没少把秋荷收拾一顿。
从此以后,秋荷便对香芹怀恨在心了。
用了两天的时间,段祥亲自操办着,将家里的电话装好。
左邻右舍闻风,都觉得电话这东西很是稀罕,陆陆续续上门来瞅上几眼,瞧了又瞧。有的忍不住伸手将电话坐盘上的数字键按了个遍,有的小孩儿更是调皮,抓着话筒放在耳朵旁,模仿着大人样儿,“喂喂”个不停。
原本段武不舍得一个月那十来块钱的电话费,不过当他从电话里听到远嫁他乡的大女儿秋茵哽咽的声音,双眼一红,心里也被填满,还情绪高昂地对段祥说:“电话费再贵,也值嘞!”
“一个月才十来块钱,现在家里又不缺那几个钱儿。”段祥算过嘞,如今他一个月的零花,差不多就是那些。大不了他就省着点儿,把自己的私房钱添到电话费上呗。段武挂上电话后,段祥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的问,“我大姐咋说?”
段武将平复下来的情绪,又被段祥一句话给勾动起来。老眼盈满了湿意,心里又因为悲切的思念难受起来,他双唇颤抖了几下,却是对段祥硬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你姐让你赶紧找个媳妇儿哩!”
段祥窘迫不已,说起来心酸,他都快二十二嘞——
村里跟他一样大的。不仅都成了家,有的人家里的小孩儿都会满地跑嘞!
再看看他,活了这么大。心里连个值得念想的姑娘都没有。
这时候,爱枝推着婴儿车来嘞。车里躺着的是全副武装捂得暖和和的小宝儿,还头戴着小棉帽,正因为一路的颠簸咯咯笑个不停。
庄上的阡陌交通不比大马路那样平坦,大都是坑坑洼洼的,平时还好,尤其是一下起雨来。那可心焦人,到处都是泥。雨后那几天想要出门。还不得不穿单薄的胶鞋!
现在是冬天,前天那场雨夹雪过后,整个地面被冻得硬邦邦,还好走路。
段祥家堂屋的前面有一道水泥砌的台阶。不高也不矮,大约就是手掌宽的厚度。这道台阶可不是为了好看才砌起来的,它存在的作用就是,在下雨的时候挡住院子里积起来的雨水,不让雨水流淌进屋里来。
爱枝推着小车到了台阶跟前,压着推把,小车前端连同轮子一下翘起来。就着小车翘起来的姿势,她稍稍将小车往前推了一些,使前头的车轮落在了台阶上。她再一提推把。将车尾提起来,整个小车就成功的登上了台阶。
堂屋的门前挂了一道棉被一样保暖的门帘子,帘子外面罩了一层黑色的帆布。雨打不湿雪落不化。
段祥听到堂屋外头咯噔咯噔的响动,便上前掀开门帘子,一见是爱枝推着小宝儿来,不由得有些喜出望外,连忙将他们迎进屋来。
“爱枝姐,我段江哥回来嘞没?”
“还没有回来嘞。我这不是来借你们家的电话问问他吗!”爱枝笑盈盈的,霞飞双颊。也不知是因为要借人家的东西用而感到不好意思,还是因为想起家里走了快半年的男人……
“你有江哥的电话号码?”段祥惊诧,那可恶的段江可别是在外头安了家吧!
“是他工地上的电话号码。”爱枝对她丈夫可是完全的信任,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在外面做对不起她的事儿。
“那你打吧。”段祥去逗小宝儿。
小宝儿躺车里,左瞅瞅右看看,被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一张大脸吓得打了个嗝儿。
他小手比划来比划去,嘴里吐着口水沫子,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说些啥。
爱枝掏出一张保存的很好的便签纸,将走到电话边儿,就被秋荷抢先一步。
秋荷抓起话筒,自信满满,像是教学一样,给爱枝演示起咋打电话来。“你拨号的时候,要么先拿起话筒,要么按一下这个免提键,要不然电话就打不通嘞!”
爱枝急得拿便签纸的手都在轻轻的颤抖,偏偏眼前这个霸占住电话的小丫头还在喋喋不休,好像就她一个人会使唤她家里的东西一样。
“号码多少?我给你拨——”
秋荷的过分热情,让爱枝急不可耐。
爱枝强颜欢笑,对秋荷客客气气,“还是我自己来吧。”
秋荷大约知道爱枝想要拨的号码就写在她手上的那张便签纸上,这小丫头作势就要抢,却被段武提着胳膊给扔到堂屋外面去嘞。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段武想打她吧,又舍不得动手。但是一想到宠着她惯着她,会养出另一个段秋萍来,他就不得不狠下心对秋荷厉害。
“欠收拾是不是!你哥才打了你,没老实几天又开始作。我看你哥打你打的太轻嘞!”段武瞪着眼,满是威胁之色。
“我又咋咧?”秋荷气鼓鼓的大声犟嘴。
段祥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光学习好有啥用,一点儿做人的道理都不懂。”
秋荷闭紧嘴,再不敢反驳一句。她可是见识过段祥的厉害嘞,前两天就是因为她不肯去给甜甜赔礼道歉,段祥不仅把她揍了一顿,还把她带回家的奖状从墙上揭下来,全撕了个粉碎!
屋里屋外消停下来,爱枝这才将注意力拉回来。
她按了免提键,一手捧着便签纸,一手滞留在数字键盘的上方。
爱枝认真的对照着便签纸上的号码,唯恐错漏了一个数字,花了半分多钟才按全了一串短短的号码。
电话里头响起嘟嘟的人声音来。
每响一下,爱枝的心就跟着揪紧起来。
堂屋里里外外只有电话接通的声音,尤其突兀,段祥凝着神色等待,就连小宝儿也不吭哈一声,转着小脑袋,似乎在找嘟嘟声音的来源。
响了四声,终于有人接通。
“喂?您好。”一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是个女的,操着流利的普通话,很有礼貌,声音也很好听。
不过她声音的背后,还有嗡嗡的机械声和哐哐的金属敲打声,像是在建筑工地。
是建筑工地就对了!
爱枝一喜,也用普通话回应,“你好,我找段江!”
她的普通话原本说的很好,只不过因为急切和乡音难改,就显得有些变味儿了。
对面接通电话那女的恍然的长“喔”了一声,似乎还暧‖昧的笑了几下,“你稍等一下。”
爱枝紧抓起话筒,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她将话筒贴在耳边,久久的听着从建筑工地上传来的各种她不熟悉的机械声,想象着的却是一副唯美画面——
一个男人从阔海蓝天下向她走来,她抱着儿子在沙滩的另一端等待。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脚步忽然停住,电话似乎被人拾了起来。
“爱枝?”
电话那头传来她日思夜盼的男人的声音,爱枝如泉涌的想念哄得一下澎湃开了。
她却是绷起脸孔,质问电话那头的男人,“你啥时候回来?”
“工地这边正赶工咧,二月份才能停工。反正过年之前,我一定回去!”段江像是在做山盟海誓的保证。
爱枝心上一暖,眼里尽是羞怯,脸色始终没有变好看,还一副不买账似的说:“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带小宝儿回娘家过年嘞!”
“回回回,”段江真怕跑了老婆没了孩子一样,急切起来,“我们工头说嘞,再过半个月就放假嘞!一放假,我就买票回去!”
爱枝渐渐地满面春风,夫妻俩说了不少近况,甜蜜了好一阵,这才想起小宝儿来。
小宝儿似乎也想听他爹的声音,早就等的不耐烦嘞,小嘴里还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似乎在抗议着爱枝将段江给独占。
段祥将小宝儿抱到爱枝跟前,打断她跟段江的卿卿我我。在段祥这个单身汉面前,他们这不是在故意酸他吗!
段祥心里哪里会舒坦!
“小宝儿,听听你爹的声音来!”爱枝将话筒放到小宝儿的耳边,那一个话筒的长度就顶小宝儿半个身子嘞!
电话里传来段江的声音,不住的“小宝儿小宝儿”的叫唤。
小宝儿大约是听见嘞,蹬着小腿儿,手舞足蹈的嘻嘻哈哈起来,最后抱着话筒,就要凑到嘴边啃。
“小宝儿,这可不能吃,脏的很!”爱枝可怜自己家的儿子,却忽视了沾了小宝儿口水的话筒。
段祥哭笑不得,“我家这电话是新的呀!”
“新的就不脏了?”爱枝嗔他一眼,之后把话筒上的口水擦了干净,又跟段江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刚才还好好的,结果电话一挂上,爱枝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母子连心,小宝儿也呜呜啊啊的哭起来。
段祥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安慰谁嘞。
这些女人咋都那么神经质嘞,连小宝儿都跟着学坏嘞!
段祥连连翻着白眼儿,这时候电话突然嘟隆隆的想起来。
爱枝忙收拾住眼泪,狠抽了几下鼻子,迅速平复了情绪,这才把话筒接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