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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狗奴才
翌日,已经死去的三足金乌幻化而成的骄阳照常升起,大地重新被这早已没有生命气息的远古荒兽所照亮,苍白冰雪反射着旭日红芒,有些刺眼,又有种在其他时节见不到的别样风情。
一大早,宁王府就已经车水马龙,人满为患。
各种富贵豪奢的马车从宁王府门都已经能够排到三条街外,后面到达的勋贵豪阀没有选择,只能带领奴仆扛着各种金佛玉如意等物件,小心翼翼的依次向宁王府走去。
一辆看起来很普通马车停在了襄樊城城太守之子郝明治马车前方,赶车的马夫是襄樊城太守家里地位不低的一等家丁,自从十岁进入太守府后,便鞍前马后三十年,期间给主子出过各种讨巧的主意,为主子顶过三次轻罪,又帮主子寻觅过三个胸-大屁-股圆的娇娘子,一身眼力精准狠辣,闻风而动的临阵反应更是炉火纯青,所以这次主子来参加府里非常看重的佛徒选拔会没有带地位仅高于自己的大管家,反而是带了自己,这本就说明自己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有多么高。
每每想到自己现在是如何地位超然,又是如何受到主子重视,这个马夫就忍不住面露得意,心道自己虽然做了很多不地道的事情,但那也不能怪自己,这就是吃人的世界,谁让你长得俏美?谁又让你被我瞧到了,要说啊,只能说这就是你们的命。而且最后主子宠幸了你们,不还是给你们扔了几两碎银子?你们那贱命,还不对我感恩戴德?
马夫本来心里都是非常兴奋的,他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气,更知道自己与大管家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何种地步,毕竟一山不容二虎,舔主子脚的狗一条就够了。只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两人的实力都不相上下,比起心狠来也是半斤八两,而且大管家进入郝府的时间比自己久,就一直压自己一头。马夫本来还想要怎么翻身呢,谁知瞌睡枕头就送来了,主子拜访宁王,就偏偏选中自己了。
心思灵活的马夫一下子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而且是天大的好机会,一想起自己随主子离开郝府正门时,大管家那阴沉的脸,他就忍不住得意的偷笑。
可谁也没有想到,原本一帆风顺的路途,在昨日竟然发生了意外,风雪突下,道路被阻,虽然自己被主子责骂咬着牙赶路,却还是耽误了时间,一想起路上主子各种不快与辱骂,他心里的忧色就不断增加,而此时更是积了一肚子的怒火没处发。
当然,他的怒火是骂老天为什么要下雪,骂宁王府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举行佛徒选拔,更骂眼前的这些个世家大族的人为什么这么积极,不知道自己正因为他们被主子埋怨呢?若是此行惹了主子不快,到时候自己还怎么去和大管家争那奴才的魁首?
他骂天骂地,唯独不敢去抱怨车里的主子,就是连一个想法都不敢有,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车内主子给的,自己在主子面前只能做摇尾的狗,一旦呲牙咧嘴,下一刻就会被放到锅内熬汤。
他自认为修炼了一双火眼金睛,什么是惹得起的,什么是绕着走的,只要他看一眼,迅速就能了然,所以当他看到了挡在自己前方那辆普通到极点的马车,眼中的怒火便再也忍不住。
不知道哪里来的穷酸人都敢挡在自己前面了,当真是不知道死活?本来正想着如何在主子面前表现一把让主子改观呢,这不机会就来了?
若是挡在自己面前的马车很富贵,哪怕是看起来只是一般世家的样子,他也就忍气吞声了,可偏偏这马车还么普通,而且刚才一阵风吹过,将马车帘吹起的一刹那,他清楚的发现靠近车窗的两人都是穿着破烂,而且那缝缝补补的衣服,他一眼就能看出是扔到大街上乞丐都不会捡的货色。
“呸,奶奶-的!天意如此,是老天让你们来给爷爷做垫脚砖,就不要怪爷爷心狠了。”
马夫原本姓张,后来府里主子给赐了郝姓,他便五体投地磕了无数个头,痛哭流涕说郝府才是自己的父母,那两个老不死的给自己张姓都是侮辱了自己,所以在或封郝顺的名字后,他特意回去与生身父母断绝了关系,说自己以叫张顺为耻,而也因此,活活气死了娘亲,最后老爹也被气出病来,抑郁两年后撒手人寰。
原叫张顺现在叫郝顺的马夫最喜欢在为主子做事前,说上什么天意如此的话,倒不是怕有人来报复,只是为了让自己做起那惨绝人寰的事情来,更加有底气些,毕竟东胜神州佛家思想浓厚,地狱是悬挂在每一个人头上的刀,谁不怕死后去那刀山火海十八层地狱?
所以把所有罪责都归因到天意后,郝顺便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量,而且他也对此深信不疑,如果不是老天的旨意,为什么就自己能看到那些漂亮小娇娘?又为何这辆破马车就偏偏停在自己的面前?
拿起马鞭,郝顺没有半点犹豫,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眼中充满着阴狠的神色,只见他将马鞭向前一甩,正好击中了前方破马车后面的棱子上,惊的前方拉车的马一阵嘶鸣,马匹躁动,马车晃动,那赶马的人叫了好多声,才让马匹重新安稳下来。
而这时,郝顺又是一鞭子甩出,这下便是旁边的路人都知道郝顺这是何意了,只是对于此事,没有任何人插上一嘴,来到这宁王府的人非富即贵,不过事情也总有例外,有些自以为有佛心佛缘想以贫苦身份痴心妄想进入利贞寺的人也大有人在,只是往往他们还未进门,便会被阻拦在外,这种事屡见不鲜。
世间哪有公平的事,当真以为利贞寺降低佛徒要求就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进入了?你不是世家大族,你没有一点实力,在这个吃人的世界中,任何明面上的机会都不是真正属于你的。
正因为知道这公认的想法,所以郝顺做起欺男霸女的事情丝毫也不担心会有人见义勇为,那种人不是没有,但现在这情况,是不会有的。
一鞭子,又是一鞭子下去,转眼间五鞭子打了过去,可除了第一次前方马匹惊动后,其余几鞭子竟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便是让拉车的马嘶鸣一声都没有,这让郝顺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刚刚听到了马车内主子的一声冷哼,吓得他浑身都颤抖起来,主子已经有气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可就真的完了。
心思瞬间转过不下十个想法,最终郝顺咬了咬牙,直接拿着马鞭下了马车,而后转头走到前方马夫的地方,只见赶马的马夫是一个衣着鲜亮的俊俏公子,而且是比自己公子还要俊俏的人,看那穿着也不像是贫苦人家的样子,这让他心里嘎嘣一下,心道可别是碰了铁板。
“我们是襄樊城太守的人,敢问你们是哪个家族的?”郝顺露出了一张笑脸,弓着腰笑道。
俊俏公子只是瞥了瞥郝顺,然后摸了摸黑色骏马的鬃毛,道:“呦,原来是襄樊城太守的人呢,怪不得气势这么足,连我的宝贝马都给吓到了。我们与襄樊城太守大人相比只是无名小卒,名号就算曝出来也不值得一提,是不是啊,两位爷?还不下来,我可先进府了。”
俊俏公子下了马车,话刚说完,郝顺就见马车门帘打开,接着两个乞丐模样的人顿时映入眼帘,这两个人一个穿的比一个寒酸,就说那看起来跟个鬼一样的老家伙吧,衣服脏的都能打铁了,而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假和尚的人,更是鞋子都露脚趾了,这样的家伙哪里能是半点大家族的人,说他们是乞丐都是抬举他们了。
而此时再看这俊俏公子,莫不是打肿脸装胖子?如此一看,还真的八九不离十,特别是看这公子根本没有半点世家子应有的盛气凌人,所以郝顺的脸瞬间一变,只见他扬起鞭子,冷笑着道:“哪里来的要饭的,这宁王府的门也是你们有资格进的?”
说着,他的鞭子就向那公子打去,鞭子是特制的,取自山中还未化形妖兽大蟒的皮,再用特殊方法烘制而成,鞭子上覆盖倒刺,只是轻轻一碰,就能令人血肉模糊,更别提是如此心狠手辣的击打了。
在郝顺看来,除了主子外,比自己英俊的人都该死,而眼前的人,竟然敢比主子还要英俊,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眼中的不屑与狠毒也越来越重,他已经能够想象到眼前俊俏公子的下场会是什么样,更能想到当公子看到自己毁了这样一个英俊的人后,是会如何的开心,并且赏赐自己金银财帛。
毕竟主子,可比自己更嫉妒英俊的人。
襄樊城太守之子郝明治生的异常魁梧,他身高十尺有余,身体强壮有力,幼年便力能扛鼎,便是在府军中也是赫赫有名,只是他生的魁梧,可长得也太过寒酸,五官堆积在一起,就跟一个抽象画一般,每每被人看到,就会有人指指点点,神色颇为怪异。这让郝明治一而怒,再而狂,最后就是莫名的变-态了,只要是见到比自己长得英俊的人,特别是那种非常英俊的,他便少不了将那人一顿折磨,然后毁了容去扔到乞丐窝中,去看那人如何哭天哭地去挣扎存活。
郝明治知道此行宁王府的意义何在,自己父亲当年便是宁王的学生,所以在收到宁王书信后,连夜就让自己赶来,并且提及一定要早到,给宁王府一个好印象,可谁知路上遇到暴雪,好不容易赶到了,却只能排在三街之外,这要是走着过去,多折损面子?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么长的路途,又会有多少人看到自己的面容?
这是天子脚下,是石玉城,不是襄樊城,即便是自己想杀人也只能忍着。所以心中不渝之后,他便不断辱骂这个叫郝顺的奴才,养条狗跑的都比他快,他还能干什么?
后来见到郝顺向前面的马车耍威风,他也就没有管,他知道郝顺这条狗的本事,如果是惹不起的,郝顺绝对不会大吼大叫,可谁知几鞭子下去,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自己这辆车受到了几道怪异的目光注视,这让他脸色一怒,不由得冷哼一声。
郝顺授意,拿着鞭子下了车,听到对方自报家门,郝明治便知道问题不大了,郝顺这条狗别的本事没有,欺男霸女还算熟练,所以根本不需自己出马,郝顺就能把那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郝明治手指敲了敲孔武有力的大腿,刚闭着眼睛准备去听那人被郝顺一鞭子下去打出的凄厉嚎叫声,对他来说,这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凄厉痛苦与求饶声,多么美妙啊,每次听到,他都能感觉到莫名的兴奋。
可等了半天,意料之中的声音并没有出现,这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怒容,一翻开车帘,刚跳下去,就见自己的狗奴才郝顺正跪到在地,浑身颤抖,连脸都不敢抬起,而他跪拜之人,正是那个看起来比自己俊俏了无数倍的男子。
“这位兄台,打狗还看主人呢,你们这未必太嚣张了吧?”郝明治阴沉着脸向那俊俏的不像样的公子说道。
而郝顺闻言,身体更加颤抖了,只是他脸紧紧地挨着地,哪里敢抬起来。
“嚣张?”那名公子闻言不由得古怪一笑,只见他脚尖踩了踩长着倒刺的鞭子,笑道:“如果我拿这鞭子在你脸上打一下,这或许还能称的上是嚣张。”
“你——”郝明治闻言顿时一怒,他本来见到俊俏之人就有着亲手毁灭的冲动此时受到侮辱又哪里能忍得住!他双眼突然变得赤红起来,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杀意,只见他双手握拳,狞笑一声,魁梧身材就向男子冲来,他有自信,凭借自己的身手,可以瞬间拧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家伙的脑袋。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谁,但自己老爹是宁王的学生,而宁王又是未来的皇上,谁又敢惩罚自己?
见郝明治冲来,俊俏青年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见他一跺脚,脚下鞭子顿时升了起来,而后他脚尖一碰鞭子,鞭子便向正冲向自己的郝明治一甩而去。
“啪!”
郝明治刚向前冲出两步,便见眼前红芒一闪,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就感觉脸上传来一阵刺痛,而后整个人就横飞出去,直接砸到了自己富贵马车之上,引来骏马一阵嘶鸣,这才停了下来。
郝明治吐出一口吐沫,他艰难起身,摸了摸左脸,只感觉脸上血肉模糊,滚烫的热血从脸颊上滑落,落到衣衫,使得华贵衣衫顿时腥臭起来。
“刚才那不叫嚣张,现在还差不多。”俊俏青年嘴角含笑,便仿佛做了什么不值一提的事情一般,语气淡漠。
而郝明治则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一般,他全身都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匹夫一怒,血溅十步,郝明治自认不是匹夫,却是比匹夫还要勇猛十倍的将帅!
他直接从马车下辕处抽出一杆闪烁着凛冽寒光的长枪,在握住长枪的瞬间,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如松不屈,如枪无敌。
“哦?有意思了。”俊俏男子也略有惊讶的一笑。
而趴在地上的郝顺则知道糟糕了,他心下惊惧,头脑瞬间做出决断,就想从身后抱住郝明治,不让自己的主子再犯错误,可谁知刚靠近郝明治,就被自己服侍了二十几年的主子一杆长枪捅穿了心脏。
“主……主子……”郝顺瞳孔一散,再灵活的脑袋这时也运转不过来了。
“废物!要你何用!”郝明治眼中除了冷漠就是不屑,哪有半点感情。
“呵……呵……”郝顺嘴中鲜血流个不停,他向前伸出手,想告诉自己的主子自己不是废物,自己只是知道了面前这男子的身份而已,可现在,被主子一枪捅了心脏,便是话也说不出了。
“哼,杀你真是脏了我的手!”
郝明治一把抽出长枪,同时大脚一踹,将那狗一样的奴才踹飞了出去,任凭那狗奴才在荒寂中死去,也再不看一眼。
狗奴才而已,死了这一个,还有无数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