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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
九月秋已黄,黟山北麓下,一村寨中,外侧用篱笆围成一个大圆,内里木屋一栋栋,平地上,有五六十个十多岁的童子,正在练拳舞刀,一栋较大的木屋前,沐东坐檐下,掩口在咳嗽。
伤筋动骨一百天,年岁小恢复快,三月之后,沐东活动已无碍,但不知是否因肋骨受伤骨折,伤了肺叶,仍是一见风或是稍许用些力气,那咳嗽便止不住。
“公子!喝点水吧!”
郭秋端来一个碗水,眼里有关怀,但她却只露出一个侧脸。
“咳!”沐东接过水抿一口,看着郭秋那古怪姿势,笑道:“秋儿,你才多大点,等你长大了,脸上的疤会淡,若是在抹点胭脂,兴许还会更好看一些呢!”
“公子!”郭秋一撇嘴:“我今年十二了,不小了,寻常人家里,女子及笄就该嫁人了,你说,再有三年,我脸上的疤会去么?”
“谁说十五就得嫁人?”沐东瞪眼:“女子十四五岁时,身体没发育好,嫁人生子容易难产,也容易身体早亏!你看姊姊,她也及笄了,为何还没嫁人?要我说,得二十岁才能嫁,最少也得十八岁!”
“公子,秋儿没想嫁人,就是嫁也得看女郎以后啥时候嫁,就怕到时,秋儿这容貌,会被女郎的夫婿嫌弃!”
这时代的女子,成天净琢磨嫁人之事了,早熟得没边。
“我的人,谁敢嫌弃?”每每意识到牧玥的年龄,沐东都会很烦躁,在这个年代,身边的女子可以有很多,他是肯定不愿有一个人离开的,可是,如果牧玥对别人萌生了情意……
公子的人……郭秋眨了眨眼睛,有淡淡的出神。
“咳!咳咳!咳!”沐东再抿一口水,站起身道:“咱们出去转转,丰兄他们这几天就该回来了,说不定正好能迎上!”
刚行出不远,村外忽然有轰轰的马蹄声传来,不多时,一大拨人马到了村寨前。
“公子!”——“沐公子!”
却是沈应带着董建从余杭赶回来了,随行还有好几辆马车。
“沐公子!小老儿这是举家投奔你和仲度来了!”董建老远便大声呼道。
“董寅(董聿)见过沐公子!”
“见过沐公子!”王冲也自马车里走下,急急来见礼。
“董老客气!王郎中客气!两位董兄有礼!”沐东带着打量,这师兄弟的医术应该不赖,当年凌操母亲的肺痨,其实多半应是董建的功劳,此次也正是请董建来看看他的身体情况,而且,时下知名医家,虽归于方士,但在社会上地位并不算太低,不知为何有投奔一说。
“哎!沐公子,不是小老儿客气,此次要不是恰好遇到你让文正来寻我,我们两家人就准备往太末以南避难了。”董建眼角流下几滴老泪,王冲也连连黯然称是。
“王郎中被请到富春给人看疾,结果是孙家夫人小产,但那夫人却不让他给别人说病情,待用药把身体调养得差不多好了,却忽然闻听孙家人要灭他家的口。”沈应低声说道:“公子,那孙家和富春的豪族徐家同气连枝,在吴郡南部这一带,可不好惹,所以得到消息,王郎中他们不得已,只能举家而逃了!”
“噢?”沐东双目一亮,孙家……有异样光彩在他眼里闪闪而过,随即,他笑道:“董老勿忧,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咱们里面谈!”
让人去安顿家眷,董建和两儿子以及王冲,随沈应一同到了沐东家正厅坐定。
“哎!”董建拂须一叹道:“沐公子,我师兄弟此次也算是天降横祸,小老儿也想明白了,不能只望医术一条道走到黑,我家老二聿儿颇学了些经史,又有些商才,这次我把他也送到你这里来听用,还望您关照。”
“好说!董老看得起一黄口小儿,定不让你失望!”沐东想高声大笑,送上门两名医,又送上门一文士,董建几人觉得是祸,可对他来说,却是真正的福缘。
几人叙完旧,董建和王冲便给沐东拿脉。
两人换着捉脉,足有半个时辰,而后均面色沉重。
沐东看出来,他的情况不妙,面上强打着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沐公子,实不相瞒,我二人医术有限,无甚把握!但你这内伤得早作打算,否则,怕是会英年……”董建稍顿又道:“据我所知,这内伤除了药物调养之外,其实还有一种办法更为有效!”
“愿闻其详!”沐东听得一震。
“练气!若能习得上等的练气之术,不仅可以治疾固本,更可以养生长寿!”
又是练气!沐东深吸口气,去寻练气之术,势在必行!
这个深秋,除了身体的隐患不时让沐东惆怅,其他事,都满带收获季节之喜悦。
重九节第二日,康兴和蒋忠回来了,带回了两千金,还从雒阳带回了豆醢、黍酢。
“康先生,时下作餐的油、盐、醢、酢、酒、糖、葱、蒜、姜、椒,十大调味品齐备了!”沐东说道:“且待半月,我有大惊喜给你!”
次日,沐东便和牧玥及几个丫头一起钻进了厨房。
转眼十余日过去,厨房灶台上一盘一盘的新菜式出锅,牧玥的厨艺天分,让人惊叹。
在几个丫头眼里的星光中,沐东说道:
“姊姊!面咱们会发了,新式菜肴四字要诀的炒、焖、煎、拌,再加上原有的蒸、烩、炖,你已全部掌握,待你汇编一卷书,再传授下去,你就会成为厨仙!再有制茶的茶仙,传授新式算学的算仙,以后你就叫三绝仙子!哈哈!”
“不如叫玥仙子吧!”郭秋笑成一朵花。
“对呀!女郎以后就叫玥仙子!”冬香和新收的丫头颜青、云霜齐声附和。
“什么玥仙子的!”牧玥一嗔,露出弯弯的月牙儿:“小弟,这不都是你教姊姊的么?”
是日黄昏,姊弟两人漫步村外。
“小弟,按咱们现今的产业,和官府里及地方上一些人多打些交道,等你长大一些,也可以有办法给你举个孝廉,只要被举孝廉了,按康先生所说的朝中风气,咱们也可以花些钱买个功名在身,即使买不上大官,买个千石县令也应该无虞,这不好么?”看出了沐东有心事,牧玥也想解了一些心头疑问:“给姊姊说说,你今后是如何打算的?”
“我的打算……”沐东略作沉思,说道:“姊姊!你知道我为何要让你先学会这么些厨艺?正如制茶和算学让你传给别人一样,我是想要让咱们产业中的——不——是这天下所有的茶农、茶工、菜农、厨工等,以及相关行业的商贩们,全部对你以师视之,从而,你掌控这几项产业,便无人敢随意打主意,也无人敢轻易背叛!”
“啊?”牧玥惊了,她虽之前没去想,但此时闻及这般描绘,她立即明白了其中的意义,如此筹谋,怎能不惊?
“姊姊,你需要做的是两件事,第一,为师传业;第二,培养一批忠心属下,巡查各地产业,打理金钱收支!”沐东一顿又道:“至于其他的,我会让康兴和祖丰来办!”
尚在震惊中的牧玥,突然一皱眉,说道:“小弟,可我是个女子啊?”
“女子又如何?仕途之路女子行不通,那咱们行农工商,也照样可以成为仙子,成为圣人!”沐东握住女孩儿的手,笑道:“以前我就说过,要让你做人上人,就做个圣人又如何?再说,我玥儿姊姊本就是才女,对吧?”
“我行么?”牧玥颇为恍惚。
“我说你行!就一定行!”
九月二十三,祖丰也从黟山以南回来了。
“公子!我按你所说的选材、火候、过滤三要素给匠人一说,很快就烧制出了更白的瓷器,他们说,如果更精细一些,兴许还能更白!”祖丰把七分白的陶瓷茶碗上案,说道:“我把那窑和工匠全买了,让祖山在那边盯着!”
祖山,是祖丰的族弟,年岁刚过二十。
“贡品!这绝对能成为贡品!咱们茶道的又一关键成了!”康兴一见,便立即高声惊呼。
“还有美感和文化内涵,让他们慢慢琢磨吧!对了,康先生应该能多提宝贵建议。”七分白的瓷器,沐东其实并不满意,但是眼下,应该已达陶瓷工艺的时代极限。
产品、人才、本金,商业集团的雏形已具备,可以放手了!沐东想到。
晚饭时,他让人叫上沈应、董聿、祖郎、蒋忠,连同祖丰康兴,在各种惊叹赞叹声中,用完了牧玥等人做出的新式菜肴,饭后,又叫来牧玥,开始了议事会。
“康先生,你先给诸位说说,你那一块儿诸般状况,包括销售数额、盈利数额、投资数额,以及发展计划!”见康兴面现惊愕,沐东笑笑道:“如实说就好!”
“公子?”康兴再一次确认。
“说吧!都是自己人!”沐东点头,他明了康兴之意,一是财不露白,二是属于主家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但他也知道:如今是发展阶段,此番公开财产状况,能让每个人产生荣誉感和成就感,还有向心力和对以后的希望,实是收买人心之举。
果然,这一语出口,沈应和蒋忠面上立即多了感动之色,董聿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