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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灯火在随风跳动。
“将来……为我们所用……”
那言语在祖丰耳边回荡,犹如天雷在脑海中一声声炸响:将来果然不是单纯行商么?然而,昭公子手下,指定是一大批反贼,可不同他这十余人不引人注目。
不说心思剔透,但祖丰自是颇有能力,见识也自是非凡,又怎能猜不出内里蕴藏之意?几年来的一切,在他眼前一幕幕滑过,他震惊,震惊将来想要用大批反贼,担大风险,而这般,是欲行何事,答案已不问自明。
“公子……?”祖丰其实想向天高声一问:这天生妖孽小公子,才八岁呀!难道你生来便想着做反贼?
“丰兄!”沐东抬手,睁开眼看向屋顶,说道:“你先别问,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现在谈,尚言之过早,但我可以把给你交代的时间提前,去岁我说十年后,现在我可以在五年后便给你交底!”
沐东此时也想到:他适才那一语出口,一直在刻意回避的问题,便去掉了那一层面纱,与此同时,他也发现:曾经想得太过简单,如果不说得相对清楚,便会事倍功半。
他孤身来了这时空,在交通资讯极不发达的时代,没有家世背景支撑,要织一张网,注定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由此,若等他长大之后,再亲自来编织,便为时已晚。
“好了!咱们都先去歇息吧!明日,许昭若是找你谈什么,你把我叫上一块儿!”言罢,沐东起身,刚行了两步,他又停下,回头灿烂一笑,道:“丰兄,既然你选择相信我这年少小儿,不如一直相信下去,定不会让你失望!还有,没到时机之前,咱们只是暗中蛰伏行事,想来并无多大风险。”
“嗯!”祖丰笑了,许是心绪太多,尚未理清,亦或是有沉重在心头,颇多压抑,笑容勉强且难看。
沐东其实在赌,他赌:天下未乱之时,人的野心并未像野草一般疯长;他也在赌:祖丰骨子里还没有滋生枭雄心思,不会想着用生命安全来禁锢、威胁他。
当然,他也不是无的放矢,在一起三年多了,对祖丰的人品性格算是有所了解,多少会有一些保证。
众人的宿醉,直到第二日中午,方才醒来。
午饭依旧在赵鹰家里,饭后,许昭、祖丰、沐东,连同主家,四人对坐。
许昭打量沐东了几眼,对祖丰说道:“仲度兄!当年,你们随张先生离开,我知伯父是让你们辅佐我那二从兄,却为何,我未能探知他的音讯?”
“昭公子二从兄是?”祖丰一怔:“丰从未听闻!许公只是让我等追随张先生,并未告知还有二公子其人!”
“噢?你们不知?”许昭皱眉,沉思半响,自顾点点头,应是想到了些许因由。
“那年,我们按张先生吩咐护送财货,送达当日,便遇上了官军,说来还是意外,但是,那次我等十余人,为了掩护他们撤离,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丰和……”祖丰差点说了祖茂也活着,话将出口,察觉不妥,他忙一顿,继而道:“不过当时确有两年轻公子,随张先生走了!”
“是这样?昭还以为你舍下二兄,自行寻了富贵!”许昭歉然起身,抱拳施了一礼道:“如此,是昭先前误会仲度兄了,昭在此赔罪,还请仲度兄大量,勿怪唐突冒犯!”
“不敢!”祖丰忙立身还礼,语声多有清淡。
再行坐定,少时,许昭说起了来意:“仲度兄,你应该听说了,当年我军战败,大部投降,结果全都被官军处死……说我们是贼,其实我军士卒大都只是农民罢了……他们何曾想过我们为何起事,又何曾想过行如此狠毒之事,会留下多少孤儿寡母,生存难以为继!”
悲天悯人么?这或许是时代特色,造反必须承受的后果!许昭言语中的愤懑,让沐东颇有触动,而其哽咽悲戚之状,不知此人胸中热血是真是假。
“昭公子仁义!”赵鹰愤愤之下,却是出言赞了一句。
“若有能效劳之处,丰定不推辞!”祖丰也被深深触动,正如祖郎和凌操母子一样,那些孤儿寡母,本都是庶民贱民,无田地产业,再没了男人,生存之艰难可想而知,即便卖身为奴,兴许有很多人都无买家光顾。
“当真?”听闻祖丰之言,许昭语气一振:“若仲度兄肯施以援手,昭替他们跪谢!”说话间,离案便要行下跪拜大礼。
“昭公子不可!”祖丰急急上前托住,哪能收下如此大礼,不经意瞧见一旁沐东面色古怪,才恍然明白:是中了许昭的攻心之策。
沐东看得明白,不是他阴暗,习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正所谓旁观者清,他昨夜斟酌了祖丰的判断,这吴郡相对太平,可不是丹阳或者会稽,许昭等人毕竟有反贼之身份在,多半会有顾忌,所以,他也认为不可能明着来挑事儿,求助之可能更大。
可是,也因此,沐东暂时绝了收服许昭之算计,此人颇不一般,所谓‘客大欺主’,许昭这种挂了反贼名号、属下甚众的大客,不是现下的他可以谋算的。
“昭非为自己,乃是为了几千妇孺,仲度兄能应承就他们于水火,这一拜,一定得受!”房中,许昭仍在坚持要拜礼,仿佛要用这一拜,换得祖丰不能反悔。
“丰不敢受!”祖丰依旧托着许昭,面上有讪然和惭色,还有一抹难色。
沐东听出了味儿:许昭明显是有备而来,应是已打听清楚了祖丰所行之事,恰好有妇人安身之用……他心思突然一转:够了,不能再让许昭说下去,否则待再说出了其他要求,要拒绝便不好看了,得先堵住可能面临的话题。
“丰兄!”沐东对许昭微微一笑,出言道:“若说别的,咱们定然帮不上什么,但是几千妇孺,我们可以收下!”
“这位小公子是?”先前让一童子旁听,虽有赵鹰眼神示意,却也未做多的介绍,许昭没多加留心,此时听闻童子语气不同寻常,像是做主之人,讶异万分。
“见过昭公子!”沐东示意祖丰赵鹰暂别多说,自个儿站起一抱拳,道:“明人不说暗话,那些妇人,我们现在可以用,孤儿,我们也可以收留,有丰兄在,指定会善待,你大可放心!但是,从今以后,他们和你再没有半分关系!如果你同意,即日起,便可以分批送来,我们也好尽快安置。”说完,径自往屋外行去。
“公子!”赵鹰唤一声,左看看许昭,右看看祖丰,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们接着聊!”沐东转头一笑,脚步再不停留,看情状,赵鹰和许昭的情分,多半会引来其他变数。
出门,迎着刺眼的阳光,目光扫过这一片居住了三年余的地方,沐东心头悄然生了离意。
许是担心停留太久,被泄露了他们这些‘越贼余党’的行踪,惹上官府的麻烦,未到晚饭时辰,许昭一行人便匆匆离去了。
“公子!”送走许昭,祖丰回家,见到沐东,急急赶来说话:“昭公子说和我们谈押送护卫之事,我拒绝了!”
沐东嘴角一抽,先前若不是有此担心,他又怎会赶着出言,迎着祖丰问询的眼神,他点点头道:“我再好好想想,几千人究竟如何安排,明后天,咱们再定!”
小民生活,重在经年累月,大日子小日子,热乎劲儿也就一两天功夫。
第三日清晨,村里的喜庆气氛已然消散。
卯时刚过,喜色满满的赵鹰到了沐东院外。
院里,凌操和祖郎加上一众半大小子,一如往常一样,都在练举石墩打熬力气,见到赵鹰,凌操迎上几步,强拉出一个笑脸道:“阿……阿父,沐公子和祖叔父他们在后山。”
“你小子!哈哈哈!”赵鹰遥指大笑,继而走近,一拍凌操肩膀道:“操儿!想哪般称呼我都行,叫大兄也可以,看叫个‘阿父’把你为难得,呵呵!行了,我去找公子,你自己好好练,赶明儿在咱家也给你弄几个石墩!”
“赵大兄,等等!咱们一起!”让人眼前一亮的牧玥,出现在大门口,等今岁夏天过去,她就该及笄了,渐渐绽放的花样年岁,不仅身段儿出落得亭亭玉立,那容貌气质也颇有惊世之感,可以想见再过上两年,一定是倾城之姿。
她紧走几步追上赵鹰,身旁郭秋和冬香提了竹篮随行,三人眼里都有不同往日的打量,讶异之光熊熊绽放。
“女郎,咱老鹰有啥好瞧的?”赵鹰心中了然牧玥之讶异,本想打趣几句,最终又忍住没有出口,主从之别,他时刻记着。
村后山坡上,迎着暖阳,三人正在缓步行走,祖丰远远看见赵鹰,与身旁沐东及另一青年文士示意,而后皆注目瞧去,沐东嘴角一抽,口中嘀咕了两句,顿时,三人齐齐狎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