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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几个士兵拿着灯笼、梯子要给他的小洋楼门前悬挂灯笼,楚云飞领着余下的士兵扛着一架木梯拎着两个个头最大的灯笼直奔染厂大门,秦川也一时兴起,背着手踏着薄薄的积雪,施施然向大门走去。
路过会客室,透过贴着大红窗花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徐桐正领着一些人在忙碌着。
会客室,也就是原先李明方的账房,里面经过改造,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平常用屏风隔断的大房间,除了偶尔秦川在这里见见不是很熟悉但又相对重要的客人,每到晚间,这里就变成了一个课堂,秦川和徐子川还有已经在震旦中学临时担任教师的高淼,每晚都要在这里给盐团班以上军官讲课。
由于秦川在盐团里为了培养干部,除了营一级暂时不具备条件,连一下各级军官都是正副双配,一到晚上,这个大课堂里密密麻麻都是盐团的年轻军人。
秦川给盐团的军官讲授技、战术,以及图上造业等军事课程,徐子川教授国文,高淼则教授算学、格物和化学。
染厂门洞内,相向而立身上落满雪花的四个盐团士兵,见秦川过来,在值星哨长大声的口令声中,四人齐齐持枪敬礼,已经习惯了的秦川一边抬起右手回礼,一边迈步出了大门。
因为是除夕,大街上只有稀稀落落的零散行人,宽敞的街道上静悄悄的。
一出染厂大门,秦川眼前就顿时一亮。
在刚刚暗淡下来的天色中,银装素裹的大街上,家家红灯高悬,户户瑞彩纭纭,偌大一条东街赤霞昭昭,俱都笼罩在一片温馨、祥和的红色光影中。
看着这灯影憧憧,艳光遍洒,瑞雪飘飘的景色,秦川心中那一丝惆怅瞬间在胸中弥漫开来,那个在他心中留下最美好回忆的世界,也许和他现在相隔万里,也许就是咫尺之间,只是他却永远也不可能再有机会感受到那个世界的风、感受那个世界的雨了。
惆怅了好一会,秦川才怅然若失地回过神来,却忽然惊讶地发现,染厂大门两侧没贴春联,再看对面的震旦银行,也没有春联的踪影,秦川不由有些奇怪地问起楚云飞。
一听秦川提起春联,楚云飞就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楚云飞告诉秦川,说是徐子川说,秦川是天上星宿下凡,震旦集团所有的春联,非得秦川来写才成,所以春联这事也就撂下了。
听说要他写春联,秦川心里不由一阵苦笑。
秦川春联虽然并不擅长,可他倒也记得一些,勉强回忆或者照猫画虎的也不是不能写,关键是他的那一笔毛笔字那是绝对拿不出手的。
染厂大门两侧早已立好了两根高杆,楚云飞指挥着士兵正爬上梯子,将两个硕大的红色纱灯悬在高杆顶端。
染厂门前这两盏红色纱灯,和震旦银行大门两侧悬挂的红色灯笼一样,都是特大号的,直径足足有六尺,里面的灯火也更为硕大明亮,随着灯笼里面的灯火被点亮,染厂门前的雪地、牌匾,包括秦川等一众人,俱都人人身披赤霞,各个光彩熠熠。
“好!鸿运罩身,大吉大利!”
还沉浸在这宁静祥和的节日氛围中的秦川思绪,被一声略显苍老但又兴致勃勃的声音所打断。
秦川转头看去,东面街道上影影绰绰走来一群人,一直跟在在他身后黑豹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不声不响地跑了过去,此刻正在那群人前面左一下右一下的和两个半大孩子在撒着欢。
随着人群走近,借着路边煤气路灯的黄色光影,秦川认出来人,来人正是徐子川、徐熙芳和徐桐的母亲胡氏,楚大柱夫妻俩,以及李明方和妻子刘氏,还有领着秦震南、秦震北两个半大孩子的秦氏,剩下的则是金立三和曹茂祥、叶希来等人。
让秦川有些意外的是,一个一身崭新青布长袍,头戴暖帽、眉眼和高淼、高英都有些相像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和徐子川手拉手走在一起,高淼则和秦氏、刘氏、胡氏亲热地边走边低声说笑着,还不时把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看过来。
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是高淼的父亲高德恒。因为开设兑换朱雀银元兑换点的事情,高德恒特意要高淼引领着来拜谢过秦川。
高德恒原本坚决不同意高淼到震旦中学做什么教师,也正是那一次,高淼当着秦川的面说他父亲反对,秦川又当面向高德恒讲了许多大道理,答应让高淼先来救救急,等到外聘的教师到了之后,高淼就可以自便,自觉受了秦川大恩的高德恒这才勉强答应。
外表阳刚中透着俊俏阴柔之美的高淼,在震旦中学里不仅课讲得好,更深得学生喜爱,甚至在给盐团这些小伙子们讲课时也大受欢迎。就是秦川,自己也不知为何,每次看到高淼,心中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那感觉总是怪怪的。
徐子川、秦氏、李明方、金立三、叶希来、曹茂祥这些人的家,都住在染厂对面秦川集中建起的是三十几座四合院里,此时也都结伴而来到很正常。让秦川感到奇怪的是,今晚他并没有邀请高淼父女,他们怎么会和徐子川在一起。
不及走近、秦震南、秦震北两个孩子早已抢先跑到秦川身前,一左一右地拉住秦川的手,小叔小叔地叫个不停。
按照秦川的安排秦震南、秦震北兄弟二人,原本是要等到读完中学后,再送两人去德国读书的,可这兄弟两每日一放学就会领着黑豹钻到后院盐团的训练场,不是跑到楚云飞的一营,就是窜到石峰的警卫连,每天都搞得泥猴似的,秦氏找秦川商量后,秦川就直接把这兄弟俩送进武备学堂,白天在武备学堂学习,放学后和礼拜六、礼拜天都要去震旦中学,有专门的老师给兄弟俩上课,晚上就随着盐团的军官旁听秦川和徐子川、高淼的课程。
虽然秦川不是这兄弟俩的亲叔叔,可秦川十分喜爱两个小家伙,视这兄弟俩就如同自己的子侄一般。
高德恒抢前几步给秦川见礼,秦川回礼后正要询问,金立三已经哈哈笑着凑着趣道。
“好一个鸿运罩身,徐老爷子这话讲的吉利,咱们大人明年定然官运亨,通财源广进。”
楚大柱的妻子范氏的性格十分开朗,和楚大柱简直判若两人,呵呵笑着接过话。
“秦大人鸿运加身,哪里只能官运亨通、财源广进,这还得再加上喜结连理呢。”
胡氏、刘氏、范氏几个,虽然是妇人,可巧的是,这三人包括秦氏竟然都通晓文墨,胡氏、范氏、刘氏、秦氏,都是因为娘家家境优渥,自幼在家读过私塾,除了楚大柱外,他们的男人又都多少有个功名,耳濡目染之下竟然各个都能吟诗做句。
她们几个平素也知道,李明方、徐子川、徐熙芳和金立三、叶希来都是秦川的心腹,就是楚大柱因为有两个深得秦川喜爱的好儿子,更得秦川信任,所以这几个女人在秦川面前说起话来都随便的很。
李明方的妻子刘氏也是个快人快语的人,这时也不甘落后,嘻嘻笑着道:“姐姐说得对,《东方时报》上可是登过大人那首七言绝句,那可真是情意绵绵,至今我还记得。”
不等刘氏说完,徐熙芳的妻子胡氏早已开口吟诵起来:“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一首诗还没颂完,胡氏、刘氏、范氏,还有秦氏四个女人早都用手掩着嘴嘻嘻哈哈大笑起来。
平日秦川和这四人都是叔嫂相称,倒也没什么拘束,可如此谈笑却还从未有过,虽然感觉着今日这几个妇人有些怪怪的,可也一时摸不着头脑。见李明方和楚大柱、徐熙芳气的频频瞪视自己的妻子,秦川正想着打个哈哈把这页揭过去,徐子川早已经笑呵呵地开口。
“大人,今日除夕,不仅大人大吉大利,老朽也是双喜临门。”
“哦,徐老爷子这是又有什么喜事?”
借着徐子川的话,秦川急忙岔开方才的话题。
徐子川摸着颚下已经斑白的胡须,喜滋滋地一指一旁脸色泛红,矜持地站在一旁的高淼。
“大人,今日除夕,老朽又收了高淼做义子,你说这是不是双喜临门。”
高淼拜徐子川为义父,这事怎么事先一点端倪也没有?
虽然秦川心里奇怪,可见高德恒和徐子川很是亲热,也不好多问,只是拱手连连道贺。
秦川喊着高淼的字道:“星潋,你一人有高叔父和徐老爷子两人疼爱,倒是羡慕你了。”
“那有什么好羡慕的。。。。。。”
刘氏掩着嘴笑着刚说了半句,就被李明方一瞪眼止住不说。只是刘氏虽然不再说下去,可手脚却不闲着,嗤嗤笑着和胡氏、秦氏、范氏几个女人互相推推搡搡地又嘻嘻哈哈笑个不停,高淼则扭捏地站在一旁,脸色红红的,感觉就像个乖巧女子一般。
几人这一笑,搞得秦川更加摸不着头脑,正想着如何解脱,一旁的叶希来却好似没看到这几个妇人嬉笑打闹的场面,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都说瑞雪兆丰年,依我看,这瑞雪正应了大人这鸿运,若是能吟上几首诗句,那可就锦上添花了。”
“对。”
徐子川首先赞同:“大人的震旦集团运势红火,又有这瑞雪吉兆,无诗岂不惜哉。这样,今日咱们就人人赋诗一首,以为大人贺。”
一听徐子川要来真的,叶希来急得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不要说你们这些人肚子里都是文章,就是几位嫂夫人也都各个满腹经纶,吟诗作赋我和大人哪里比得了。”
叶希来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他推辞倒不是为了自己,他是怕秦川这个“海龟”不懂得这些文人们的雅致,不会什么诗文,在众人之前露了窃。
哪知道他的话音一落,秦川身后的高英“噗嗤”一声笑着道:“高经理,吟诗做赋你自己不成也就罢了,你怎知我们司令不成,我们司令刚才还在院子里吟诵什么,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呢。”
“对,对。”
徐子川道:“今日喜事连连,都是大人吉兆,今日也不必绞尽脑汁自作诗词,就是以雪为题,找得前人诗句即可。”
没等众人应答,身后有人喊道:“雪夜吟诗,倒是风雅之事,也算上我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