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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屯兵玉川,邛火酉担忧我与父亲联手,将他生吞殆尽,多少有些忌惮。”父子关系本就是最不稳定的因素,就算他前一阵攻打玉川令乾国侧目。但皇家视若无睹未曾降罪,旁人难免会以为是一场计谋,特别是邛火酉那般多疑之人。
薛少宸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眼中尽是宠溺,“况且世人皆知,我本就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反正又不求流芳百世,在意这些做什么,你的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不求流芳百世,莫非是想遗臭万年不成?说话还是如此口无遮拦,不过仍是让她心头微甜,能让自家夫君不要江山爱美人的妻子岂不是最幸福的,撑起身子凑到他眼前,目光流转戏谑一笑:“我上辈子也不知做了什么好事,今生才能有你这样的夫君。”
薛少宸低着她的额头,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也许并非娘亲做了好事。”笑容从胸中溢出来,让人心中一颤,俯身而下唇胶着,情丝交融,“而是我欠了你,所以今生是来还的。”
霍菡嫣眉眼之中满满都是要愉悦,也不知前世是谁欠了谁,不过分明是我欠你比较多吧,夫君。
此次薛严从瀛洲而来,对于莫咎以及莫家军来说都是不小的震撼。就算莫咎虽常年戍守边城,但消息却未曾闭塞,年前这位曾经的小侯爷可谓是风头正盛,以三年的光阴从戎国手中拿回数座城池,搞得戎国的皇帝毫无办法,急急忙忙派出邛火酉,照样没有挽回颓势。
烛火通明的府邸书房,莫咎严肃的看着站立的两位心腹将领。“两位对此事怎么看?”
“家主,无论大将军是否罔顾圣命,擅离职守。他终究是莫家军的恩人。”邱吏就事论事,他对于这位新上任的大将军还是颇有好感的。
可莫家的另一位家臣卫希就不是这么认为,自跟随家主进入军营,就牢记莫家家训:忠君无佞。
“他解了瀛洲之困又如何?你当他是为了边城将士,还是为了皇上为了大乾?哼!还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女人。”
若霍郡主未困瀛洲城,薛严会火急火燎的带兵前来解围?!这不是显而易见之事吗?
薛严罔顾皇上旨意,私自带兵从蒿阳奔到瀛洲是事实,简直大逆不道。老爹是个乱臣贼子,儿子也随了种,好不到哪儿去。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总不能‘恩将仇报’吧?”邱吏皱眉。
而莫咎的面前正放着御呈皇上的奏章,只是未写一笔,他身为莫家统帅,对于此番瀛洲被围之事必须上报全部经过。薛严藐视皇上旨意攻打玉川在前,无视戎国强压带兵北上于后。
忠君,爱国,莫家愿意为乾国,为皇上肝脑涂地,鞠躬尽瘁!对于薛严如此荒唐的行径本该奏本,可他却偏偏带兵救了莫家军,若有偏袒则有负于君;若依照常理据实以报,又感觉有负于人。
莫咎心里纠结了一夜才将呈报的信件着人快马加鞭送入京城,一切静候皇上圣裁。他们还摸不准薛严动静的时候,就再一次被为薛严雷厉风行的速度惊愕。
第二日清晨薛严就前来告辞,带着五千骑兵返回蒿阳。离开之后霍菡嫣自然要带着薛严答谢过张大嫂一家的救命之恩,对于救他妻子之人他倒是颇为重视,本欲将他们母子带回帝都照料,张大嫂却决意不离开杏林村,却在二娃子满怀期待最后带着遗憾的眼眸中,咬牙同意他和薛家军一起离开去蒿阳。
儿子大了不由娘,平时总是对他疾言厉色,动不动就捏耳朵,可她心里清楚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她必或许有一日终将会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可也不愿意儿子郁郁寡欢的在杏林村生活一辈子。薛严暗中答应她,在他成年之前,只会教导战略,绝不让他轻易上战场,他也随时可以返回回故乡。若是她想儿子,可以前往帝都,自会有人照应。
……
郁郁葱葱的古树将山谷埋藏其中,就算位于山顶也难以窥见全貌,其中偌大的山庄自然隐匿无踪。古琴奏响,空幽之声如脆珠落盘扣人心弦,伴着绵绵细雨蒸腾云气环绕着进谷的山涧小路,仿佛置身于苍茫云海间。
霍灏轩站在山庄门外仰首望去,宽大的牌匾之上只有‘离愁’二字。正犹豫应当上前叫门或者静待之时,嘎吱一声从门内走出一位面容姣好的青衣女子,女子光着脚走下台阶,头上撑着一把极大的油纸伞,全身上下毫无装饰,连头发也不过因为太长而随意挽起。
“奴家奉主子之命,前来迎接公子,公子请进。”女子走到霍灏轩跟前盈盈俯身。
霍灏轩巧妙的避开对方想给他撑伞的行为,拱手回礼。“多谢姑娘。”
女子见他拒绝,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波澜,将伞收起抬手。“请。”
轩临‘圣山’、血地‘离愁’本就是神州传言中最诡异莫测之地。比起圣山的千年名声,这离愁却是藏得极深。若将圣山比作圣贤之所,世代出尽才华横溢之治国奇才。离愁便是诡秘深渊,自离愁而出都是些亦男亦女或是疑似疯癫的怪物。如此截然不同的两处,自然难以免俗的成为死对头。
这山庄虽然翻修多次,可墙上的爪痕和剑气残留却仍旧透露着历史厚重。刚踏进山庄的大门,见到的是满庭院的红灯笼映着黝黑的墙面走廊。穿过长长的走廊迈过前厅,角落里可以看见一位身着狼皮的少年正在忘我的练剑,剑法犀利尽是杀招,放在神州恐怕也算得一流。而后院则是两位老人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药庐,两条碗口大的巨蟒盘踞在屋顶慵懒的瘫着,似乎只要惊扰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下腹。
“你终究还是来了。”刚走到后院,清冽的声调便响起。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可霍灏轩莞尔,语气淡淡的开口:“若我再不来,你岂不憋闷。”
侍女推开门立在门外福身,霍灏轩拱手道谢迈步进去。屋内的陈设富丽堂皇,堪比皇室,桌面上每一件摆设若是放在‘离愁’之外都是价值连城。可屋内之人却是黑袍子随意的披在身上,长长的头发束在后背用流苏系着,因为坐着头发直直到了地上,黑亮得没有一丝杂陈。
“无心人,无情人。”屋内的男子瞟了一眼站在屋外的侍女,目光胶着在霍灏轩身上嗤笑。“我的青儿今夜又要藏被角哭断肠了。”
霍灏轩往前走了两步,看着男子面前的残棋,坐下自行拿起白子神色不变。“芈殇莫要说笑,我已成婚。”
“你未成婚前对人也是疏离着。”棋盘上黑子占上风,名唤芈殇的男子对霍灏轩选择劣势的习惯不以为意,“灏轩总是如此,专挑难事为之。听说尊夫人即将临盆,恭喜。”
可惜说着恭喜,却显得无半点诚意,棋盘上全是杀招。
霍灏轩也是当仁不让,破局拆招。“多谢。”
日落西沉,不过对这白昼不分的深谷并无多大影响,这盘棋下了整整一日,直到棋盘上胜负已分,再无落子之处,霍灏轩才放下棋子摇曳折扇笑着叹息:“我输了。”
“以灏轩之能,应当早已看出白字乃是死局,无论如何布局终逃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