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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年除夕的夜晚注定是无比漫长的一个夜晚,当十二点的烟花雨落尽,整个神州大地再次变得宁静祥和的时候,划过这城市夜空的暗影,跨越了空间的限制,背着竹篓的小小人儿飞翔在云层的上方。
将自己的身影没有半点掩饰的暴露在太空的卫星下,但就算是再先进的卫星与战机,也追不上那比风还要快的身影,他仿佛一个幽灵又仿佛一颗流星,灿烂的划过,又很快消失在世人的眼中。
但另外一座城市里,林荫如同妖魔鬼怪一般笼罩着的山林上,有个人知道那个特殊的客人很快就会到来,但他一点不急。
“这跟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事情不该变成这个样子,你知道你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吗?”
“想要得到,就要付出。照片你应该收到了,所以你应该清楚的知道,我没有骗你。他的确可以达成你最渴望的事情。”
“所以,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
“如果你要这么认为的话,那么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电话的另一头顿时沉默下来,过了许久,“那希望你做好了承受着代价的准备,还有你找的人……”
“我想如果我们彼此之间能够有一点可以让对方忌惮的东西,对我们接下来的合作会有很大的好处。”
“很好。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电话这头的男人就笑了笑,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知道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也不介意,随手将电话丢进一旁的水杯里,看着崭新的手机就这么被水淹没,他就忍不住微笑起来,不得不说,这种挥金如土的感觉还真不错。
可惜了,这些并不是真正属于他的,真正属于他的,还没有到来。
他想着,然后转过头,隐约可以听到那几个正气喘吁吁从山下将他想要的东西搬上来的人低声的抱怨。
他就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走过去,看见那几个人筋疲力尽的将手中的重物放在他选好的平地上。
这里算不上景色多好,多么的开阔,却正好是山林凸出来的一角,没有了林木的遮掩,可以让星光伴着月光笔直落下来,就照在这块不大的空地上,空地一边的不远处就是断崖,不大的空地放上了他突发奇想让人搬上来的东西后,就变得紧窄起来,看上去有种触目惊心的震撼。
有些荒诞,但在他看来,却是好像月宫中的月桂一般,如此相得益彰。
他走过去,在其他人颇为幽怨的目光中,伸手划过黑白的琴键,如同泉水叮咚一般的声音次第响起。
钢琴,这除夕的深夜,远离城市的荒芜山林中,他让人搬了一架钢琴,现在就这么放在这被月光与星光照耀的山崖上,几步之远的地方就是悬崖,他就坐在这钢琴面前,双手放在琴键上,忽然感到了悲伤。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那空谷幽兰,无人懂得欣赏,就好像高山流水觅知音,可惜铉断有谁听?
“真是寂寞啊。”
他想着,然后就这么按动了琴键,许久没有弹过了,有些生疏,但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听。
“我草,他让我们几个辛辛苦苦将这破钢琴抬上来,就他么是为了在这里装逼?!”
守在旁边的几个人有些受不了了,虽然远远看去,月光,山林,断崖,钢琴,孤鸿的确很有意境,很装逼。
但只要想想那重的要死的钢琴是他们几个辛辛苦苦搬上来的,这几人就无论如何也说不上心情愉快,更无法坦然欣赏那个男人的装逼。
而且,这家伙还弹得很难听。
“老子真是哔了狗了,老板怎么会把这个装逼犯招进来,真他么受不了。还有哥几个,今晚上到底要干什么?之前搞得神神秘秘,难道最后就是为了让我们看着这个家伙装逼?”
有人忍不住抱怨道。
“行了,少说几句。老板也没亏待我们,就算是大题小做,但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是了。”
一个看起来似乎队长的男人开口说道,没有去看那个弹钢琴的男人,伸手安抚着手中牵着的三条狼狗。
“汪汪!”
但男人的安抚显然没有起到作用,三条狼狗一下子变得凶猛起来,龇牙咧嘴,露出森森白牙,对着仿佛藏着妖魔鬼怪的山林狂吠起来。
男人几乎拉不住,正要训斥,就忽然听到了声音,脚步的声音。
“有人来了。”
几个人立刻戒备起来,警惕的看向山林的深处,来人没有隐藏的意思,清晰的脚步声渐渐变得大起来,似乎踩断了地上的朽木,咔擦一声,月光拉长身影,将走出来的人妖魔得好像鬼怪一般。
但几个人却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因为不管这山林如何的阴森,不管月光如何拉长了来人的身影,都无法掩饰对方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的确只是一个孩子,一个背着竹篓的孩子,看起来像个乞丐,无家可归的孩子。
“就是你们吗?”
背着竹篓的孩子如同炸毛的猫咪一般,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目光从他们身上划过,又落到那个在月光下弹着钢琴的男人身上划过,猛然似乎认出了什么,小小的身影立刻就好像爆发出了洪荒猛兽一般的气息,让三条不停狂吠的狼狗立刻呜鸣着瘫倒在地上,尿都吓出来了。
看见自己亲手养大的狼狗瞬间夹着尾巴呜鸣,拉着狗的男人愣了一下,随后猛然握住了腰间的枪,下意识的向着弹钢琴的男人望去,而那个弹钢琴的男人却是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一下,闭着眼,沉浸在自己的弹奏之中。
“妈的。老三先把这小孩控制起来,不要让他……”
话音还没有落地,背着竹篓的小孩却好像离弦的箭一般激射而出,声音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愤怒,“原来是你!”
“我草,这他么到底是什么怪物?!”
几个男人难以置信的看着那背着竹篓的小孩如同炮弹一般冲来,在绝对的力量与速度面前,便是他们经过怎样的严格训练,此刻竟然也无助得如同一个孩子一般,似乎是被击中了,又似乎仅仅只是被那怪物般的小孩冲过所带起的风刮中,立刻如同滚地葫芦一般四下飞出。
砸在树上,地上,山上,不管是哪里,终究让人好像被大锤击中一般,筋骨欲折,大口咳血。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恐怖的小孩……我的骨头……”
趴在地上的人苦涩无比,近乎绝望的望着那如风一般冲过的小孩,看不清楚人影,只剩下一阵狂风凶猛狂暴的向着那在悬崖前弹钢琴的男人冲去。
铛!
沉闷的琴声响起,杨晨有些可惜的看着眼前黑白的琴键如同破碎的积木一般跳跃飞散,太过凌厉如刀一般的风将他割得遍体鳞伤,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强壮的手臂就这么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窒息的感觉却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你。原来是你。我早该想到的。”
他愤怒的低吼着,红着眼,用力的掐住眼前这个带着金丝眼镜男人的脖子,想起那些死掉的人,想起那些那么那么过分的威胁与要求,想起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嬷嬷,他就想直接扭断这个男人的脖子。
他知道他可以,但终究还是没有,努力维持着冷酷凶狠的模样,他放开了手,恶狠狠的看着杨晨,“嬷嬷在哪里?!”
“真是粗鲁啊。可惜了这架钢琴。”
杨晨咳嗽着呼吸着空气,摆脱窒息的感觉后,遗憾的却是被林夕毁掉的那家钢琴。
“嬷嬷在哪里?!”
林夕再次问着,太过青涩的面庞,不管如何故作凶狠,终究还是显得不够凶狠。
所以杨晨就笑着,捡起一块掉在地上的琴键,摇摇头,“好好的一曲夜曲,还没有来得及弹完。可惜了。”
“嬷嬷在哪里?!”
林夕彻底愤怒起来,一拳打出,那架还没有彻底被毁掉的钢琴立刻就化作一团粉末,洋洋洒洒的木屑被山崖的风吹卷着,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的晶莹,然后滚落悬崖,再也看不清楚。
“不要逼我,否则,我会杀了你,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似乎是想要说服杨晨,但更像是要说服自己。
所以杨晨就又笑了起来,“你杀不了我的,也不会杀我。因为,我死了,你的嬷嬷,也会死的。砰,就这样,你见过的。”
林夕瞬间就颤抖起来,眼前又浮现出那些死掉的人,然后全都化作了嬷嬷的样子,嬷嬷会死的。
他想着,然后整个人就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
“可惜了。比起和你这样的小孩子说话,我其实更想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坐在刚才那架钢琴前,继续弹我刚才没有弹完的夜曲。肖邦的夜曲,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母亲教我弹的第一首钢琴曲。”
“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弹得还不错,但今天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做的不够好啊。”
他叹息着,闭上眼,似乎在想象自己弹琴的画面。
林夕从山林的那头冲过来,一路上打倒那些不争气的手下,而他就那么静静的在这山崖前,月光下,沉醉于一首夜曲之中,多么美妙的画面,可惜了。
他就又一次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