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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唐涵跑来找徐绍,提出要让二丫留在他的院子里,徐绍不太赞成,但唐涵坚持,他也就没太反对:唐涵毕竟心细,就算是冲着青梅也一定会好好照顾好二丫的,他自己还满头官司呢,确实没精力照顾一个小丫头。
何二第二天便求见徐绍,他到底还是决定离开,徐绍也没勉强:人各有志,喜欢安逸生活想要到王府讨生活的人固然很多,但是不愿意做奴才的人也存在,比如这个何二。
不过徐绍并没有按照何二想的那样只给他十贯钱,而是让人给他准备了两身衣服,又弄了一批嘛,给他十贯钱之后又拿了一定锭金子让他藏到衣角里“你要是想要做个小老百姓,做点零工,十贯钱够你稳生湖泊了,不过你要是想做生意设什么的,那锭金子就是给你的本钱,”
何二千恩万谢地离去,走前也没忘了去见二丫,二丫跟他抱头痛哭
唐涵也确实把小姑娘照顾的不错,干巴巴的小姑娘吧,不过几日就水灵了许多,眉眼也看得出跟青梅相似的地方了。
后来唐涵见小丫头胆子大了,问她情况,这才知道她家因为有青梅在,所以本来就是村里过的比较好的,并不像一般人家那样整天吃不饱穿不暖,二丫的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身体的底子不错,也就是这两个月受了点罪,好在那里正娘子还指望她长大了给她那傻儿子生孩子呢,所以并没有往死了折磨她。
二丫个子虽然小,但实际上已经十二岁了,大概是发育的比较晚,所以看上去只有十岁上下,而十二岁,在这个该死的年代离能嫁人也没多远了。当然徐绍压根不会想这些,倒是唐涵只是觉得挺大的姑娘总是二丫二丫地叫着不好听,便跟徐绍商量给她起个正经名字。
徐绍想了想:“她姐姐是青梅,那她叫青莲好不好?”
唐涵摇摇头:“听着就清冷……”
徐绍笑笑:“那你起?”
唐涵想了想:“青果如何?普普通通,听着安稳。”
徐绍点点头:“行,那你跟二丫说吧!”
此时已经是五月,朔州的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徐绍闲来无事,便经常带了唐涵出去玩,有时候去朔州,大部分时候去山上。护卫们跟着这俩家伙漫山遍野地乱转,实在搞不懂这种水草不够丰厚的半秃的山有啥好看的。
徐绍看着远远的群山,忽然笑了起来:“你知道么,前阵子,我还想着,一定要把这里的路摸熟了……”
唐涵歪头看看他:“疯了?想要跑?”
徐绍笑笑:“是啊,是疯了……我想着那孩子要是生下来了,如果是男孩子的话,我是不是就不那么重要了,不那么重要了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找机会,带着你,远走高飞了?”
唐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想不到你也有这么蠢的时候!”
徐绍反手搂住了他的腰:“你怎么不说,我也有像你这么蠢的时候……”
唐涵的头埋在徐绍的脖颈边,他轻声道:“那你现在呢?不想蠢下去了?”
徐绍笑笑:“谁会专门做蠢人?犯蠢的人未必是想犯蠢,只是想做一场美梦罢了!我只是,没等梦碎了就醒了而已。”他看向远处的群山:“我虽然不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人,但也不是习惯苦日子的,不怕你说我吹牛,我过去过的日子,虽然没这么做世子这么威风,当日子过得绝对比现在舒坦一万倍……如今前呼后拥这么多人伺候,我还嫌不够舒坦呢,让我逃出去,只怕就洗澡这一条,就能让我疯掉。”
他转身看向唐涵:“你也不会愿意跟我过那样的日子的,对么?”
唐涵轻轻一笑:“那是,我又没疯!”徐绍轻笑了一下,到底没有把“你疯过的”这几个字说出口。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儿,凭什么要唐涵为他做到?可他也隐隐明白一点,他与他,离得那么近,很多时候却又像隔得那么远,差的。或许就是这一点疯狂。
谈到这个话题上,两个人都没心思继续说笑,都觉得挺没意思,随便又逛了逛,便一起回了府里。
徐绍回到王府,因为时间还早便直接去了外书房,准备读一会儿书再回去,谁知道屁股坐热呢,便看到黑豆匆匆赶过来:“世子,上午的时候刘姑姑过来传话,说赵细人像是要生了!”
徐绍一愣:“不是说还有一两个月么?可请了大夫?”
黑豆点头:“具体的也不清楚,反正是一大早就疼开了,稳婆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好像……情况不太好。”
徐绍皱皱眉:“我过去看看!”
他说着站了起来,黑豆赶紧追了上来给他披上外衣,徐绍大踏步地走到自己的院子,院子里人来人往一片乱糟糟的动静,徐绍皱皱眉,随口叫住一个眼生的侍女:“你是什么伺候谁的,在这里跑什么?”
那侍女见是徐绍,赶紧跪了下来:“回世子的话,我是大王身边的,大王让我们看看情况,随时把消息传回去。”
徐绍听说是晋王派人来,又听到“我们”几个字,顿时知道这院子里乱糟糟的情况从何而来了,只怕不光是晋王派了人来,晋王妃也坐不住的吧?一个人派过来几个打听消息来回传话的,然后再有医生,稳婆,院子里原本就有的侍女,不乱才怪!
徐绍皱着眉走到西跨院,一进门就看到一群人在树下撑了凉棚,林娘子正端了茶水在喝,喝了一口放下,问一旁的侍女:“好半天没动静了,你进去问问!”说完了一抬头,正看到徐绍,忙站了起来:“世子怎么过来了?妇人生子有血光,世子还是离得远些的好!”
徐绍心里头腻歪的厉害,嘴上也就带了口气出来:“什么血光?谁还不是这么生出来的?翡翠怎么样了?”
林娘子忙道:“稳婆说孩子的个头太大,而且又早产,所以不太好生,大概还要一会儿,世子先坐坐!”
徐绍揉揉太阳穴:“早产了一两个月,还说个头大,到底吃了多少东西!早说了少吃少吃就是不听——”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也觉得没甚意思,他的话,翡翠不反着听就不错了!他哼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
林娘子没敢吭声,徐绍的不满显然是对她的:她这半年来整天变着花样给翡翠吃这个吃那个,一个窈窕小姑娘硬是给喂的胖了五六十斤,中间徐绍提醒过两次,太医也说过几句,她都没在意……这会儿孩子生的艰难,林娘子心里头也发了毛。她好几次走到窗前想进去,到底没有勇气,想要在地上绕几个圈儿,扭头看到徐绍阴沉的脸色,讪讪地坐到一边:她自知理亏,而且对她来说这个孩子真的很重要,这会儿心里头紧张得很,偏徐绍这尊大神还一脸阴沉地坐在一旁,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打交道——
林娘子这会儿心里也有些后悔,在翡翠的事儿上,她把徐绍得罪的太厉害了:从一开始就不管不顾地把翡翠的事情大包大揽到自己头上,有意无意地让翡翠跟徐绍保持距离……她想着反正徐绍都是想着王妃的,不如另辟蹊径,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县官不如现管,大王的身体日渐糟糕,这个家的话语权显然正在往这位“世子”身上偏移,而她却自欺欺人地玩着长线投资,眼前都混不过去了,何必要提以后?
这会儿她只觉得腿都有些发软,要说她没想过万无一失的保障,那是不可能的,到了这个时候,大王眼见活不了多久,她本人又得罪了世子,所以这个孩子必须是个健康的男孩子,所以她是真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早就问过稳婆,翡翠肚子里的孩子非常健康,肚肚子尖尖朝前挺,才立春没多久就热的要睡席子,这架势十有□□是男孩子,谁知道,谁知道这居然也出纰漏了!这要是难产了,不,难产不要紧,关键是,要是这孩子保不住,她这后半辈子可怎么办?
林娘子坐立不安,而徐绍却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只希望翡翠能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不管怎样,这都是一条小生命,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徐绍觉得,这孩子对唐涵的刺激性已经降低了很多,而对于晋王来说,这个孩子顺利的降生对他很重要……这位父亲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这个孙子对他来说或许是最后的安慰了。
对徐绍来说对他来说这件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是女儿,好好养着;是儿子,还是好好养着……反正他也不准备娶妻生子,他是不介意对这俩孩子好一点的,反正晋王开心就好。
林娘子坐立不安,她再次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窗户跟前,却听见屋子里传出翡翠有气无力的叫声,林娘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道:“可算又有动静了!”
徐绍皱皱眉:“怎么听着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到底生了多久了??”
黑豆在一旁答道:“世子才出去就疼开了,刚才说羊水破了,可是这么半天一直没动静!”
徐绍顿时坐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来:“羊水已经破了很久了?羊水流光了的话孩子还生不出来的话会窒息的!”他腾腾腾几步走到窗前,冲里面喊道:“稳婆,到底怎么样了!再拖下去孩子要没命了!”
里面传来稳婆带着颤音的声音:“世子,这,这孩子脚朝下,现孩子现在倒还好……若是要想赶紧把孩子生下来的话,只能把他硬拽出来——只是这样一来,这位细人只怕就……”
徐绍的顿时一震,脚朝下?这明显是最难生的了,而稳婆说的拽出来,显然不是简单的拽,这年代接生是很野蛮的,徐绍听说过有产婆几乎是撕开产妇的产道把孩子从子宫里拖出来,这会对翡翠的身体造成极大的影响,确切地说,在这个单年造成大出血的话,那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徐绍张张嘴,却听稳婆忽然叫道:“哎呀又出来一点,脚都出来了,这位细人,你再使使劲儿,再拖下去小郎君就没命了!”‘
林娘子听到小郎君这几个字,宛如打了鸡血一般,扑倒窗前道:“你说小郎君?是小郎君?!”
稳婆大声喊道:“细人加把劲儿,这可是世子的头生子,你加把劲儿,以后就是正经的贵人了!”
翡翠的叫声一直没有停,这会儿已经有些嘶哑了。一个中年女人匆匆跑出来,走到徐绍跟前小声道:“世子,情况怕真是不好,那细人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再拖下去小郎君就要不行了!”
不等徐绍回答,林娘子便叫道:“那还磨蹭哦,你快把小郎君弄出来!”’
徐绍猛地扭头:“她还能叫出来还能用力,现在硬把孩子弄出来,你是要她的命么?”
林娘子被徐绍盯得心里发毛,却还是梗着脖子道:“龙子龙孙的命,怎么也比一个细人的命金贵!”
她说着噗通跪了下来:“世子,这是世子的骨血,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这小郎君就这么闷死么?您,您这样,要如何跟王爷交代!”
徐绍的眼睛猛地瞪大,他咬着牙看向林娘子,却见她目光坚定,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
徐绍知道,自己是应该听从林娘子的话的,孩子生不下来的话,翡翠照样是死路一条,可是,可是,这样的决定,让他怎么做得出来?这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他其实很想说大人的命比孩子的命更重要,可这话没法说:若这孩子是他的,他可以说,孩子没了日后还能再生,可是这孩子不是他的!这孩子,很可能是另一个徐绍,在这世界上唯一的骨血,他有什么权利,阻止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
稳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如何是好,林娘子冲徐绍道:“世子,现在赵细人没力气了,这般拖下去,小郎君没命,她自己也没命;豁出去把小郎君掏出来,小郎君能保住一条命,翡翠自己……就看老天是不是肯赏她一条命了!就算真是老天不可怜她,但好歹保住了孩子不是?您还要犹豫到什么时候,根本就没别的办法啊,世子,您真要拖到一尸两命?您,您有没有想过大王?”
徐绍听到大王这两个字,心中的天平终于被压到了一边,他无力地摆摆手:“就按着林娘子说的做吧,尽量,尽量保住翡翠的命!”
那稳婆得了徐绍的答复,匆匆地赶了进去,徐绍只觉得心被掏空了一块儿一般,虽然明知道就变他不做出这个决定,翡翠十有□□也是活不了的,可毕竟命令是他下的,他抿抿嘴唇,心里空落落地,茫然地看向翡翠的产房,却听见里头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他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又颓然地坐下,接着再次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产房的门口。
翡翠的惨叫变成了□□,然后□□也停了下来,屋子里有几个产婆并不算大的交流声传来:“佛祖保佑,总算小郎君没事儿”“赶紧擦洗一下拿出去给世子看看——”
徐绍心里头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屋子里忽然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安静,徐绍站在门口,听这安静的声音维持了有几十秒,然后是一阵东西掉落地上的叮当声,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夭寿啊,这可怎么得了?”然后着声音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以一个闷闷的尾音结尾,徐绍再忍不住,推门冲了进去,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看向床上,翡翠面如金箔地躺在那里,紧闭着眼睛,手软软地耷拉在下面,而几个稳婆面无人色地围着桌子上放着的一个光溜溜地小东西。
徐绍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就把孩子这么放着?”
几个稳婆万没有想到徐绍会不顾血房的忌讳进来,越发害怕,呼啦啦地跪了一地,一个个浑身颤抖,不停地磕头。
徐绍见她们的表现不对,也觉得诧异,他走到孩子跟前,顿时也愣住了,只见被放在篮子里的孩子浑身光溜溜的,肚子上只盖了一块儿布,双眼紧闭两腿踢腾,发出小猫儿一样的叫声,徐绍定睛一看,正看到那孩子满头浓密的黑发,诡异的是额头上方的头发却是雪白的一片儿,徐绍心中纳闷,恰在此时,孩子睁开眼睛,的眼睛看向徐绍,徐绍悚然而惊,那两只眼睛,一黑一蓝,分布在脸的两侧,木然而呆滞地转了一转,只看的徐绍腾腾腾地倒退几步……
老天爷,你这玩笑开的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