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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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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纹到底还是没有跟黑豆道歉,他或许不是故意打伤的黑豆,但出身在等级森严的世界,身为王子的他哪里有跟仆人道歉的概念?徐绍磨破了嘴皮子,也跟他讲不通这个道理,顿时觉得人生十分灰暗:哪个王八蛋说现代人穿越古代都有着迷样的王八之气,只要虎躯一震不管是谁在面前都会立刻跪舔来着?扯淡,这么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想要说服都难的很,还忒玛能靠王八之气征服世界呢,征服你妹啊!

    不管徐绍心里头有多少头神兽在咆哮,可是在他吐槽体的自嘲态度的掩盖之下,是一个让他没法逃避的现实:这里毕竟已经不是他的那个平等温和的世界了……等级的观念深入到了每一个人的骨髓里,即使是这么一个年幼的孩子,也把阶级的差异放到了是非之上:他可以因为对兄长的出言不逊乖巧的讨饶,但却绝对不肯因为误伤了一个下人而道歉。

    明白了这一点的徐绍,心情很是低落了几天。当然也有比较愉快的事情,比如经过了受伤事件,黑豆明显比过去对他更亲近了,跟他说话的时候不再像过去那样规规矩矩——好吧,这姑娘本来也不是很懂规矩什么的,总之他们的关系贴近了很多。

    而千里之外的开封,皇帝徐涯又一次向朔州的晋王府派去了一个天使,当然这一次不是赐婚天使,而是奉命给晋王府送过年福利的天使。

    作为一个要面子的皇帝,尽管徐涯很不要脸的夺走了原本应该侄儿的皇位,对侄儿的存在各种忌惮。但起码在表面上。他需要维持一个皇帝的大度形象:比如对兄长的嫡子各种照顾,当然夺走侄儿的一切,把他软禁在苦寒的朔州,然后送一堆吃穿用度的消耗品这种行为能不能谈得上照顾有待斟酌,但起码在表面上,这是一种具有相当自我安慰效果的行为。

    徐涯处理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心情有些烦躁,实际上他每天都很烦躁:世家力量在前朝的时候几乎一手遮天,而本朝以来,由于他的哥哥宁□□徐渊是马上得的天下,所以在朝堂上具有相当的威慑力,世家的力量在与徐渊博弈的过程中一直处于弱势的一方,而实际上徐渊在位的十几年间,一直努力地削弱世家的力量,而且大力推行科举制度,以为朝廷网罗更多世家以外的力量。

    然而这种努力得来的优势在徐涯上位后一直在慢慢削减。比起文韬武略的徐渊,徐涯或许在军事上可以与他的哥哥抗衡,这也是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抢了侄儿皇位的原因;但是在朝政上,他确实比不上他的哥哥,更糟糕的是这个皇位来的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世家们以此拿捏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有:“你不乖我们就换个皇帝来捧”的意思……尽管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在重要职务都被几大世家把持的情况下,徐涯这个九五之尊过的各种憋屈也是真的。

    徐涯正烦躁着,忽然听到宫娥的声音:“陛下,刘娘子过来了!”

    徐涯一听刘娘子三个字,心中的烦躁顿时去了大半,赶紧说让刘娘子进来,自己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贵妃刘氏今年已经四十岁了,但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她笑吟吟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拎了食盒的宫娥。

    “听说陛下早上没吃多少东西,我让人炖了些胡羹,陛下不妨歇一会儿,吃上点东西再忙!”

    徐涯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还是阿蛮疼我!”

    刘贵妃与徐涯携着手走到炕桌跟前,扶他在坐下,亲手从砂锅里撑了一碗胡羹端与徐涯,宫娥们从食盒里拿了几碟小菜与蒸点,整齐地摆好。

    徐涯见状道:“阿蛮也陪我吃点!”

    刘贵妃道:“臣妾吃过了。”

    徐涯摇摇头:“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阿蛮陪我才吃得香。”

    刘贵妃闻听此言,再不坚持,让宫娥给她也盛了胡羹。食不言寝不语,两人静静吃完,刘贵妃试探着问徐涯:“陛下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的,可是有烦心事儿?”

    徐涯摇摇头:“也没什么,还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今天闹着要把科举取消了,明日又说应该把荫恩再提提,总归就是怎么对他们自己家有利怎么来!”

    刘贵妃也算是世家出身,不过她家并不是数一数二的大世家,此时听皇帝发牢骚并没有躺枪的感觉,只是笑着听着,然后似乎是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我听说又有人说立晋王为太子?”

    徐涯摇摇头:“吓唬人罢了!我要是真把晋王弄回来,他们只怕比谁都着急呢!”

    刘贵妃笑道:“也难怪他们急,总要有了太子才好去琢磨怎么捞好处呢!”

    徐涯看看刘贵妃:“阿蛮急不急?”

    刘贵妃笑道:“急,可急又能怎么样?陛下觉得谁合适,谁才合适呢!”

    徐涯哼了一声:“少哄我,你心里是觉得二郎最合适吧!”

    刘贵妃道:“哪个当娘的心里不是自己生的儿子最好呢?可是太子不比其他,总要选个最合适的人,不能辜负了陛下打下的江山呢。”

    徐涯哪里不知道刘贵妃是言不由衷,可那又怎么样?人家起码是尽量不多唠叨这事儿给自己添堵了!想起自己那硬邦邦的大儿子,心里的天平又往二儿子这边倒了倒:他哪里不知道刘贵妃的心里头希望他立二郎为太子,别说刘贵妃了,就是他本人也觉得二郎比大郎好了不知道多少!一个婢女的种,哪里配得上这九五之尊的地位?只是二郎非嫡非长,实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想起拿大郎当枪使的皇后,还有跟二郎年纪相仿的三郎四郎和他们的娘,以及满朝瞎掺和的文武,心中又烦躁开了,这事儿怕是还有的闹呢!但也确实不能再拖了,大郎这几年上蹿下跳的,只怕再拖下去要出祸事了!

    他想到这里,轻声叹了口气:“你也用不着在我面前故作这副不在意的样子,我年纪也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总要给你个交代!”

    刘贵妃的眼圈顿时红了:“我不要什么交代!我只要能每天跟陛下这样开心的在一起,便够了!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两个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还是刘贵妃主动提出了告辞:“陛下还有许多奏折要批复呢,臣妾就不在这里给您添乱了”徐涯点头应下,又约好晚上去刘贵妃的宫里过夜,两人这才依依惜别。

    刘贵妃离开皇帝的书房,坐上软轿,脸上温和的表情渐渐消散下去,她微合双目眼睛:有些东西,该是她的,就是她的,她不需要像皇后那样做的那么难看,只要皇帝的心里装的是她们母子,还有什么可怕的?想到这里,她猛地睁开眼睛,对跟在软轿旁边的宦官道:“一会儿叫人给齐王传个话,让他晚上到我宫里吃饭!”

    她没有把话的很明白,跟了她二十几年的宦官自然知道要怎么说。本朝依照前朝的惯例,皇子成年后就会分封出去,另建王府生活。此时正是中央集权日渐分明的年代,各位皇子虽然有封地,但只有税收权没有管理权,更没有君权,实际上徐涯的五个儿子里,已经成年的有四个,他们的王府全都在开封,并没有哪个到封地居住。

    在人们的认知里,皇子们成年后要搬离皇宫,一方面是他们成年了应该独立生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大概就是照顾到皇帝作为一个雄性的领地意识:皇宫里应该有且只有一个雄性……尤其在健壮年轻的儿子们面前,皇位的威严并不能让皇帝的*变得比他们的儿子更具吸引力。而满朝的文物也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皇亲们的私生活:成年皇子随便入宫是被忌讳的……

    所以历朝许多皇子跟父亲的关系越来越差,一方面是因为权力的倾轧,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离的太远,感情淡薄。

    作为一个宠冠后宫近二十年的妃子,刘贵妃的头脑十分清醒,她不懂政治,但是她有一个最朴素最简单的原则,那就是抓住皇帝的心。所以她压根不管朝臣们说什么,三两日便要把儿子叫到宫里,忙的时候一起吃顿饭,要是方便的话索性就让他在宫里留宿。当然这让朝臣们颇有微词:一个成年的皇子总是住在皇宫算是怎么回事儿?但也只能有那么一点微词,不好听的话就不能说了:那就是思想太龌龊了。

    朝臣们说什么,刘贵妃根本不在意:作为一个落魄世家出身的女人,她存在的本身就不会让那几个出身于大世家的重臣们感到愉快,她从没有试图讨好这些人的打算:只论利害关系的话,让没有后台的大皇子登基才是最有利于这些世家的利益的:一个没有母族力量干预的皇子比一个有着世家外祖的皇子更容易笼络的。在这种情况下,于其讨好那些不会被讨好的人,不如抓重点,直接搞定皇帝,儿子做了太子的话,这时候就轮到世家们想尽办法跟他们母子拉近关系了。

    刘贵妃不太懂朝政,但她具有一个女人最朴素的机敏,对于搞不懂的事情她干脆就放到一边,只去为抓住能搞得懂的事情:比如如何抓住皇帝的心,如何让儿子在父亲面前表现。事实证明,她的办法很有效,二十年来她在皇帝心中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她的儿子也一天比一天被父亲喜爱并看重……

    胜负很快就要分明了,不是么?

    刘贵妃微合着眼睛,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