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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靳临走时在凌霄耳边说了句话:“你这个女助理不太正常,小心点。”
张靳第六感很强,凌霄非常相信他的判断。
可对方那句话,凌霄听了却很不舒服。
白茗不正常?体现在哪方面?
他没来得及问,但他相信白茗的人格,同时也相信张靳的判断,所以有些矛盾。
整整一天,他都在观察白茗,并没觉得对方不正常。
反观自己,才是越来越不正常的那个。
因为他竟然总能在某个瞬间把白茗错看成男人。
他确定,他已经醒酒了。
助理们从没见过凌霄每隔半个小时就出来遛一遛的情况,他在助理办公室门里门外来回数次,也不知道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惹他心烦。
大家窃窃私语,认为一定是许助理的离世对他打击太大,他又被警察怀疑是杀害许助理的凶手,心里一时间无法接受,才会出现这种反常的状态。
白茗认真整理亚星银行的收购提案,做最后的校对工作,凌霄过来看过他几次,跟他说过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白茗没太上心。
整理好文件放到凌霄的办公桌上,正准备离开,凌霄叫住了他。
“昨晚我给你打过电话,不知道你的朋友有没有告诉你。”
“哦,有说。”
“这么问可能有些失礼,但据我所知,你似乎没什么男性朋友。还是我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吗?”
“你不会还在暗中监视我吧?”
凌霄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抱歉,这样确实不合适,但我必须这么做。”
“我知道你想保护家人,对我仍然有戒心,理解。既然要合作,总要有代价。”白茗显得很善解人意,但口气带着提醒的意味,“我相信你有分寸,不会干涉到我的私生活。”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保护你。这样奇怪的话盘旋在凌霄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白茗一定会质问他为什么要保护她?理由有很多,对白玉蓉的愧疚,自己的私心,还有心里说不清的情绪。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他难以启齿。
他不是个清朗干净的人,内心肮脏晦暗得发了霉,口中说出的话只有刻薄和冷漠,要么就是完完全全的虚情假意。
他几乎忘了跟别人如何坦诚相对,连自己都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种心情是自己内心真实的反应。
完全没有目的的交流,他没试过,总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无力感。
尤其是对白茗,他本来就不擅长跟女性相处,更别说像她那么聪明特别的女人了。
凌霄反复斟酌措辞,有些话即使不该说,说不出口,也必须说出来,因为他很在意。
“那个男人……”他说。
“只是个普通朋友罢了。”白茗接过话去,“怎么?我连交朋友的权利都没有吗?”
“不是,”凌霄解释,“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凌霄再次犹豫了起来。
“好奇他为什么深夜在我房里?”白茗发觉,有时候凌霄是个很好懂的人。
凌霄没料到白茗这么直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双臂撑着桌子,十指紧扣在一起,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白茗的眼睛。
几次接触,白茗越发的觉得凌霄跟一般男人不一样。他似乎是除了严肃的发号施令,冷漠理智的分析利害关系,完全不知道如何跟别人轻松的交流。
白茗是安静的,平时话很少,但不代表他不擅长与人自然交流。而凌霄跟自己完全不同,他虽然拥有华丽的外在条件,内里却俨然是个对男女之事毫无经验的处子,甚至连最简单的情感交流都有点障碍。
这很不合理,也非常别扭。
尤其从那晚开始,凌霄对自己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使得他跟自己交流时,变得越发的被动费力,白茗其实不确定这是为什么,因为凌霄一点也不像是对他动心了,更多的是不安和慌张。成熟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表现不该是这样。
所以,凌霄到底在想些什么?想表达什么?
白茗试着引导对方,“倒是凌总,那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凌霄自然的答。
“不对,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白茗语气清淡舒缓,听上去很令人信服,“不妨说给我听听。”
凌霄缓缓抬眼看着白茗,长发半遮对方漂亮的脸蛋,玻璃钢老板台折射出的光打在对方左侧的瞳孔上,映出略浅的灰咖色。
无关性别,那是一双足以让任何人意乱情迷的眼睛。
“因为,看到你跟姜家的兄弟吃饭。”凌霄脱口而出。
“不能跟他们吃饭吗?”
“不是。”凌霄思索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底的想法,“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所以打电话确认。”
“担心我的安全?”白茗噗嗤一声笑,“危险的明明是他们,毕竟他们不知道我的目的。”
“是啊,或许吧。但他们的危险远不如你的安全让人在意。”凌霄跟白茗说话越来越小心,不再像以前那样张口就来,而是一句一顿,花了一番心思斟酌措辞,“作为一个女孩子,我希望你能爱惜自己,选择更智慧更安全的方式,而不是用那种欠妥的方式报复。”
白茗歪头看着凌霄,“哪种方式?”
“你明白我的意思。”
白茗双手抱胸,一脸疑惑,“我不明白。”
“非要我把话说的那么直白吗?”凌霄低声说。
又是那种不可理喻的,训斥人的口吻,就好像在管教孩子。
白茗心里有些别扭,皱了皱眉头,“凌总,你好像说过,你不会干涉我复仇吧?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抱歉,我有点急躁。”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凌霄微低下头,调整了一下声调,“我不是干涉你,我只是不想你把自己也变成一枚棋子周旋在那些人身边,你完全可以花点时间找到更好的复仇方式。”
“更好的?”白茗笑,“你帮我想个更好的?”
凌霄抿紧嘴唇,一时语塞。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白茗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体两侧,站姿随意,却气质卓然。他语气平淡,“你不会懂的,我以女性的身份做这样的事情时,我就是她。我想,她会喜欢的。”
这话听着有点怪,细品又觉得没错。白茗口中的“她”是白玉蓉,只是为什么要刻意强调自己的女性身份呢?凌霄抬眼看着白茗,眼神带着审视,白茗继续道:“最初我并不打算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毕竟姜焕宇不是好色的类型。可是没想到,他似乎……”
白茗停了下来,凌霄不傻,肯定明白他的意思。
“别用这种方式行吗?”凌霄立即道。
心疼妹妹?还是不想让姜焕宇这么快落马?白茗思考对方放任姜焕宇的可能性,却听见凌霄继续说:“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白茗怔了一下,确实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
凌霄扶着额头,显得有些烦躁,他花了数秒钟来调整自己的情绪,低声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我也没资格干涉你。但有些话我必须告诉你。可能你现在不会明白,但总有一天会懂吧。”
他叹了口气,“说出来你一定不信,也会觉得可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健康快乐,无忧无虑。这其实是我个人自私的愿望,因为看着那样的你让我觉得很安心,很治愈,也让我相信,原来一心复仇的人也可以这么干净耀眼,除了满腔仇恨也可以有丰富多彩的情感和生活。但我又有些害怕……”
“我曾经对你说过,复仇不会让人解脱,只会让人堕落。这句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适用,包括你。你选择的复仇方式就预示着你在放弃自己的原则,逐渐走向堕落,我不希望这样,所以才会忍不住打电话给你,才会像现在这样跟你说这番话。”
白茗注视着凌霄,认真的消化他的话。
听着有点混乱,思路也莫名其妙,但白茗知道凌霄过去的一些事情,原本就有些好奇,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难道凌霄真的像他想的那样,也在对什么人进行着报复吗?
白茗仍旧是淡淡的,“你这样关心我,会让我误会。”
“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你表现的就是。”
凌霄眉毛打成结,用力摇摇头,“不是,我确定。”
白茗点头,“不是最好。我对你没兴趣,你要是真的喜欢上我,困扰的只会是你自己。”
凌霄望着白茗的眼神闪烁不定起来,突出的喉结上下滑动着。白茗想,不管凌霄对自己是否喜欢,天之骄子如他,被人直白的称“没兴趣”,应当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吧?
毕竟他也是条件优越的帅哥一枚,肯定是没在感情上吃过瘪的。
凌霄缓缓收回视线,最后落在他自己紧扣的双手上,没再反驳些什么。
“如果没别的事,”白茗歪了下头,长发在肩上压出一弯弧度,“我先出去了。”
话题还没完,就想走人吗?真是……一点都不温柔。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冷漠理智的女人吗?明明只有19岁。
凌霄抬起眼,思考片刻,“定两张香江的机票吧,下周的。”
“好。”
“你可能要跟我一起去。”
“……”白茗有些意外,“去多久?”
“成功收购亚星银行为止。预计是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一个月会发生多少事?姜焕宇这边怎么办?
像是能读出他心里的想法,凌霄紧接着道:“如果你我的办事效率足够高,半个月内就能解决。我当然也希望越快越好,其实我比你更着急。”
“你有那么多助理,为什么选我?”
“没人比你更厉害。”
“谢谢,不过……”白茗迟疑着,“我能不去吗?”
“拜托了。”凌霄起身给白茗行了个礼,“这次算我求你的,跟我去吧。”
凌霄样子十分认真恳切,“你是个有同情心又善良的人,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白茗奇怪的看着他,“凌总,不过是收购一个银行,您不至于这么屈尊降贵吧……”
“至于,这次之后我就收手了。至少我本人不会再参与类似的并购行为了。谁爱做谁做,反正我是不管了。”凌霄突然就轻松了起来,连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白茗好奇时总会习惯性的歪头,歪头望着凌霄。
为什么是最后一次?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凌霄每次并购都会间接造成恶果,被并购企业的高管都会以不同形式自杀,下场惨烈。
这次的亚星银行收购,最后结局会不会跟过去一样?
他为什么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让别人天天戳他的脊梁骨很爽?
亲生母亲和大哥的死因,疯狂病态的并购行为,医院里的植物女友,许安心死前与凌霄的对话,对方跟自己说话时各种奇怪的言论和莫名其妙的行为。还有凌霄喝醉的那晚跟自己说:我懂那种感受,我其实跟你是一样的。
白茗几乎可以确定凌霄跟自己一样,同样是在复仇。只是对方的复仇要复杂得多,凭这些琐碎的片段,白茗完全没办法编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他非常好奇,好奇这一切跟他放任姜焕宇在眼皮底下兴风作浪有什么关联。
他有种预感,香江之行会让他得到全部答案。
“可以吗?”凌霄以请求的口吻。
这男人也像张思思一样摸透了他的脾气,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尤其受不了别人善意的请求。
白茗皱着眉,点点头,“嗯……”
凌霄长出一口气,露出温和的笑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