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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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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不存一?”

    玉润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

    “法照无能。”他长叹一声,布满了皱纹的手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串念珠。

    见到玉润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法照将那串念珠放到案几上,十分郑重的开口:“这是本寺住持信物。”

    玉润挑眉,面露不解:“大师何出此言?”

    “未能完成故人之托,不能信守承诺,法照有愧,愿意以死谢罪。”

    玉润面色一变,眉毛用力皱紧,眉心也纠结成了一个“川”字。

    “大师不必如此。”她字字清晰的吐出这样一句话,还生怕法照再反驳一般的将那念珠推了回去,旋即深吸一口气,似乎是用尽全力先要将自己从那复杂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说不心疼,那简直是骗人的,那可是真金白银啊!

    只要一想到那沉甸甸的金子,还有那白花花的银子,玉润就忍不住心疼。

    可是这些话,当着法照的面她自然不能说出来,非但不能说,还要表现的十分洒脱。

    玉润忍着滴血的心,面上重新绽放出一个自然的笑:“大师不必如此,当初我之所以肯帮石氏,也并没有指望她会如此还报与我。”

    她的声音很轻,那神态也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法照眯了眯眼,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所以……”玉润又重新掏出那枚白玉扳指,轻轻放在案几之上。

    “既然宝藏已经不在,那这石家的信物,玉润还是完璧归赵吧。”

    谁知法照却并没有接,而是沉声应道:“老衲以为,这东西既然是石氏后人赠与女施主,女施主好还是应当将它收好。”

    闻言,玉润按在白玉扳指上的手指轻蜷了一下,转念一想寻思着也是,这玉扳指可以说是石氏的遗物了,虽说她们相交的时间不长,但她却很是佩服她的痴情,留下来,权当自己做个念想吧。

    想到这里,玉润长叹一声,终于是将扳指攥回了掌心。

    “这么多年,大师苦苦守候着这一份产业也实属不易,我并非石氏后人,只是机缘巧合得了这个扳指,所以大师无需因我而觉得愧疚,至于石氏已再无嫡系,关于这个扳指的秘密,我会守口如瓶。”

    玉润说这番话也不光是为了法照,毕竟这种事情说出去对她自己也没有半点好处,倒还不如看开一些,反正她如今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又何必计较这么多呢。

    她正努力的宽慰自己,却见到法照抬眸看向她的目光十分复杂。

    玉润虽然诧异,但想到今日还要去采购柴草,便躬身一礼道:“大师,那小女就先行告辞了。”

    语气仍旧是那般的恭敬。

    法照并没有应答,就在玉润狐疑着准备抬起头时,他才幽幽开口:“女施主,老衲可否再问你一次,石家的后人,到底因何而死?”

    “咯噔!”玉润的心猛地一跳,她条件反射的蹙眉,脱口而出道:“我本以为大师是得道高人,早已看破生死,又何必追究其根源呢。”

    见到玉润执意不肯透露半点,法照长叹一声,无奈道:“造化弄人,命运无常,女施主说的不错,是老衲庸俗了。”

    他嘴上虽是这样说,可玉润却总觉得有些不妥,这话,怎么好像并不是跟自己说的。

    玉润正兀自疑惑中,就听到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男子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

    玉润被吓了一跳,一时间也忘记了惊叫,只眼睁睁的看着那七尺高的男儿一下子跪倒在他的面前。

    那男子抬头,眼睛里迸射出一道极为炙热的光芒,好像是饥渴的旅人见到了清澈的泉水,又好像是快要溺死在河中的人抓到了最后一块浮木。

    他说:“女郎,我求求你,告诉我妻子她到底葬在何处!”

    “轰!”玉润的脑子嗡鸣了一声,她这才发觉,自己不应当说石氏嫡系一族已经无人,所以法照才有那句试探石氏后人因何而死的话。

    而且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原本清俊的容颜已被凌乱的胡须所覆盖,可玉润还是一眼认出,这正是当初在会稽有过面缘的孙谦之。

    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玉润觉得很乱,难不成,方才自己同法照的对话,他都已经听见了?自己当初特意设下的那一场局,竟是没有骗到他?

    太多太多的疑问,压得玉润有些喘不过气来。

    倒是法照先开口了:“孙施主,你同石氏尘缘已了,又何必执念不忘?”

    听到这句话,玉润原本还惊骇不已的心竟突然平静下来,她皱眉望着孙谦之,疑惑道:“你是如何找到此处?”

    孙谦之涩然一笑:“娇娘她曾说过,若有机会定要与我一道长游洛阳,因此我便来洛阳寻她,可是遍寻不得几欲寻死,却不料被法照大师所救。”

    说到这里,他转身向着法照的方向又深深地一个拜服:“大师,你说谦之同爱妻的尘缘已了,谦之是不服的。”说完,他的目光再次纠缠向玉润。

    “女郎,我不求其他,只恳请你告诉我,我妻到底葬在何处?”

    那次之后,他查遍了跟翠英有关系的人,中间便有人泄露了石氏已被秘囚于孙宅被杀死之事,他当时还不肯信,因为并没有找到爱妻的尸首。可现实却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鬼神,一心求死,被法照大师所救后,他却指点了一句:“数日后,自会有人为你解惑。”

    便是这一句话,支撑着他到现在,直到他见到玉润,这个从第一眼瞥见,就让他心生疑窦的女郎。

    眼前的孙谦之,哪里还有往昔半点的清高于风采,玉润长叹一声,看向法照大师,难道说自己之所以能够来此,其实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么?

    心中又都燃烧升起一股敬畏,可她确实不能实话实说,毕竟见到石氏鬼魂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太荒唐了。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孙郎……”

    孙谦之立刻点头。

    “我告诉你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事。”

    孙谦之眸中染上一丝不解。

    “你这一生,不可轻生,不可自伤,你若是肯立下此誓,我才肯说。”玉润知道现在这个情形,她若是再不开口,必不能善终,所以倒不如让他立誓不可自杀,也算成全了石氏的心愿。

    “这是娇娘叮嘱你的?”孙谦之眸光浑浑噩噩,显然是经受了很大的打击。

    “是,我当时意外救下了受重伤的她。”

    “好。”孙谦之用力闭上了眼,当真伸手起誓。

    见状,玉润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于是便将自己埋葬石氏的地点告诉了他,孙谦之仿佛一刻都等不及,立刻起身告辞。

    望见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玉润也叹息一声,就准备迈出房门,却不料被法照在身后叫住。

    “女施主且慢。”

    玉润愕然回眸,却见到法照勾起唇角,对她露出一个极为慈爱的笑容:“虽说是十不存一,但老衲也应当将剩下的财帛交予女施主才是正经。”

    玉润却是摇头:“不必了,大师同父亲两代人相守在此,也为洛阳的百姓谋了不少福祉,玉润自愧不能有此慈悲之心,所以那剩下的财帛,还是留在大师这里用处更大。”

    听到她这样说,法照的笑容愈发的扩大,他感慨道:“石氏果然没有看错人。”

    “女施主,还请随我来。”

    玉润一怔,却见到法照已经径自走向了书架,取下了第二排放在第五个位置上的书简。

    “嗡嗡……”一声闷响从墙后发出,玉润惊讶的见到书架竟轻轻向前移动了一些距离,留下的缝隙正好可容一人通过。

    “女施主请。”法照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玉润虽然疑惑,但却也难以按捺心中的好奇,走向了那缝隙。

    玉润侧身而入时,前方漆黑一片,法照紧随其后,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颗夜明珠,漆黑的走廊瞬间被照亮,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是?”

    “这边是石家埋藏宝藏的地方。”法照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在前方为玉润开路。

    漆黑的地下有些阴冷,玉润下意识地抱了抱肩膀,想到法照方才的话便问道:“大师,你说石氏没有看错人,你难道曾经见过石氏女?”

    法照重重的叹息一声:“不曾。”

    玉润觉得更奇怪了。

    两个人走了一段距离,前方突然再次出现了一个石门,法照启动机关,玉润跟着走进一看,只见里面的石室的一角放着一个石凳,看起来平凡无奇,出了这石凳,这屋子中还有石桌石碗,琳琳朗朗摆了不少。

    玉润随手拿起一个,居然还挺沉的。

    “这边是石家剩下的财富?”她盯着这石碗,想起来自己曾经听说有富贵之家为了隐藏财富,专门请工匠将金子藏于这石器之中,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些看起来不值钱的石器,是否也是如此。

    法照果然点头:“女施主果然有一双慧眼。”

    玉润将石碗放下,感慨道:“今日方知,石家果然是富可敌国。”她大略的扫上一眼,也知道这石器中藏的金子怕是千金重都不止,更何况这还是“十不存一”之后的结果。

    “女施主现在可是改变主意了?”法照不紧不慢的问道,却见到玉润哈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说实话,有点啊。”

    她抽了抽鼻子:“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我只身来洛阳,这些笨拙的东西也带不走的,大师还是自行处理吧。”

    “且慢。”法照低低将她打断,“女施主,其实这石室中还有一个室中室,只有用那扳指才能够开启。”

    “你说什么?”玉润瞬间瞪大了双眸,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老衲之前不清楚女施主为人,所以有所保留,还望女施主见谅。”

    如此说来,之前他都是在试探自己?

    玉润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竟有些词穷,说怨吧,倒也谈不上,毕竟自己非亲非故只因为一个扳指便找上门来着实可疑的很,可这样被别人质疑,心中多少也有些涩然。

    但此时玉润却已经顾不上思考其他,之间法照突然走向石壁的一处用手开始掉上面的泥土,不一会儿,便露出了一个环状的小孔。

    玉润走过去,愕然的将那扳指嵌入,只听到又是一阵嗡鸣,那面墙壁竟同书架一般向前移动处一人的缝隙来。

    玉润偷眼望去,瞬间被里面夺目的光芒闪花了眼睛。

    光是夜明珠,便有数十颗比自己手中拿着的这枚还大上几倍的。

    法照显然也有些惊讶,因为守候在此几十年,这间室中室他也从未开启过,更没有料到其中的珍宝竟比这外室的还要多出的几倍。

    玉润沉默了,法照也沉默了,良久,法照听到玉润弱弱的开口。

    “大师……恩,那个……我……我可不可以收回之前的话?”

    法照有些忍俊不禁,他既然将玉润带来此处,自然是想要依照石氏梦中的嘱托,将这些财帛交付与她也让亡者心安,所以玉润想要交还扳指的时候,他才没有收回。

    法照正准备回应玉润,却突然听她变了音调,惊呼道:“那墙上画的是!”

    这声音极颤,显然是收到了不小的惊吓。

    法照疑惑的看向那珠光宝气的室内,之间夜明珠的映照下,那落满灰尘的墙壁上竟然绘着一个灼灼而立的男子。

    他衣带当风,手中抱着一把通体血红的琵琶,容颜已经模糊,但却依稀可见那轻轻勾起的唇角,笑的极淡,也给人一种极为凉薄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