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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琅琊王图谋不轨,狼子野心,竟伙同秦军残骸我大晋百姓!”
这个帽子扣的可是有点大了,孝武帝的面色紫涨,但想到那密函上头的内容,却又偏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良久,他才尴尬的咳嗽一声,正色道:“桓爱卿,此事你检举有功,但具体的细节还有待考证,来人呐!”
孝武帝一声令下,殿前护卫便立刻跪倒在他面前。
“你们先去琅琊王府,找到叶氏兄弟,再做定夺。”
毕竟他不能只听一个小丫头的一面之词不是,孝武帝下定决心,目光不由得瞟向坐在一旁,面色煞白的琅琊王妃,以及一脸愠怒,愤愤不平的司马元懿,忍不住暗自叹息。
怪只怪他这个弟弟病得着实不是时候,他即便是有心想要护着,若是他病情一直没有转寰,自己也着实犯不上花费这样的心力来扶植一个无用的弃子。
桓玄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其实他早有准备,据密探送来的消息,他们已经打探到也是兄弟就被关押在府内,只是具体的情况并不知晓,有人曾经在夜晚听到过男子撕心裂肺的哀嚎。
想必,是折磨的不轻。
越是这样,便越合了桓玄的心意,琅琊王司马道子如此歹毒,天下人只怕都要除之而后快,自己当年被他明里暗里算计了那么多次,如今终于能够还报与他了!
当真是痛快!痛快!
桓玄越想越是得意,目光不由得看向玉润,只见到屏风后面一个脊背挺直,瘦削冷清的人影。
心中腾地升起一股邪火,他还记得他的玉娘看向谢珏那个小白脸时的眼神,爱慕中饱含着复杂的情愫。
有什么了不起的,王家、谢家还有建康城中的各大家族,早晚有一天,他要让这些人明白,什么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屏风后的玉润已然察觉到这股夹杂着野心与怒意的视线,但她并没有理会,而是随同其他女眷一道在太后的示意下悄悄退了出来,向着停留在宫门口的马车走去。
然而还不等玉润到宫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女郎留步。”
闻声,太夫人同王家众人都回过头来,只见来人是一个二八年华,长相靓丽的宫婢,她此时正打量着玉润,嘴角含了一丝讥讽的笑意,用有些尖锐的嗓音道:“女郎是王氏七女吧,我家娘娘说仰慕您的风采,想请您到她宫中小叙。”
娘娘?
玉润挑了挑眉,听到身边的宫女伏在太夫人耳边轻声道:“她是张美人的人。”
太夫人点了点头,暗自思忖这位张美人虽然刚进宫不久,爬的却是极快,听说今日来陛下夜夜都召她侍寝。
只是如此受宠的宫妃,怎么会跟玉润扯上关系?
那所谓仰慕风采的鬼话太夫人是绝不会相信的,所以她颇有深意的看了玉润一眼,却见到玉润嘴角含笑,十分淡定温婉的模样,心神不由大定。
“怎么,女郎这是不愿,还是准备让我家娘娘亲自来请你?”那宫婢显然是等的有些不耐烦,语气也有些不尊重,引得太夫人十分不快。
玉润不想太夫人为难,便主动上前一步,含笑道:“风采不敢当,既是娘娘召见,玉润自然要去的,只是不知道这位姐姐的主子是太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
“你……”那宫婢一噎,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有些逾越,毕竟她家主子如今连个贵妃都不算,还只是个美人。这番话若是传到了有些人的耳朵里……她打了个冷颤,原本挺得笔直的背脊不由得佝偻了几分。
玉润从容不迫的看着她,面上的笑容有一种超乎于年龄的沉静平和,看的那宫婢反而自惭形秽起来。
隔了半晌,她讷讷道:“女郎请随我来。”
态度同方才相比,明显恭敬了许多。
玉润对着太夫人同谢道韫等人福了福身子,轻声道:“祖母不必担心,玉润去去就回。”
太夫人见她半点也不紧张,微笑着点头应允。
跟在那宫婢的身后,玉润心中却是在不断打鼓。
张美人想要召见自己,绝不是因为什么欣赏她的风采,最大的可能,便是因为今晚她同叶绾绫的出现,让那个恨不得将自己的过去彻底掩埋的女人不安了。
她要提点自己,甚至有可能会威胁自己,让她不要将当初山洞中那狼狈的相遇之事流传出来。
她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发现那宫婢领着的方向并不是美人们所在的索芳斋,而是另一处僻静的所在。
玉润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那宫婢似有些急,忙催促道:“女郎快些走着,我家主子还在等着您呢。”
闻言,玉润却是神秘一笑,附身揉着膝盖叹道:“许是方才跪坐的太久,玉润的腿脚竟有些发麻,不如姐姐先去禀明你家主子,让她再稍微多等我片刻可好?”
那宫婢心中大怒,却怕露出马脚,只好咬牙陪笑道:“女郎说哪儿的话,若是您不去,奴婢是没法交差的。”
可谁知玉润却干脆停下了,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可是……可是我的腿真的很疼,那不如劳烦姐姐去给我叫辆马车来?”
宫婢气的直翻白眼,只能上前一步扶着她强行向前。
“女郎就不要这般多事了,否则若是让我家主子等急了,可是会怪罪下来的。”
是啊,是会怪罪下来,可即便如此,又哪里跟自己扯得上半点关系,便是传出去,也顶多说她不知礼数吧。
王玉润仍旧动也不动,只管捂着膝盖叫痛,弄得那宫婢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际,一个清脆的有些刺耳的巴掌声陡然从旁边的走廊里传来。
随后,皮靴拍打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不知为何,玉润听到这脚步声,竟莫觉得胸口发闷,她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就在她抬眸之际,那脚步声的主人也来到了近前,一张艳光四射的容颜上正带着得逞的笑,只是那眼底淤青的一块破坏了整张面容的美好,使他看起来平白添了几分狼狈。
慕容珂!
竟然是他!
这一瞬间,玉润明白了张美人的打算,她趁机邀请自己,不过是想要她无疑中撞上正在远处散步的慕容珂,这样一来,他们二人的关系就会成为她手中的把柄。
只是没想到自己知晓这皇宫中的布局,故意拖延,又弄出了很大动静,将慕容珂引过来了。
“小姑子,好久不见。”慕容珂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玉润一眼,见到她旁边战战兢兢的婢女,漂亮的不像话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满。
“你是谁?”他口气不善,吓得那宫婢一个哆嗦,想也不想便答道:“奴婢……奴婢是张美人的随侍。”
玉润这会儿则大大方方的站起身,膝盖也不痛了,笑盈盈的接过话茬:“是啊,这位姐姐说要带我去见张美人,正巧碰到慕容公子,多日不见,您还安好?”
最后那一句安好,直是气的慕容珂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托小姑子的福,我这几日,过的真是有滋有味儿。”他伸手摸上脸上的伤痕,眸光犹如毒蛇一般怨毒。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可他偏偏就想不明白,那一日自己到底是被谁打了,自己的护卫又为什么全无反应。
这丫头,当真邪门的很。
他深吸一口气,斜睨向那个侍婢,不满道:“既然是去见张美人,不应该去索芳斋么,来此处作甚。”
那宫婢面色一白,哆嗦着唇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她可是听说过眼前这位小公子的厉害,听说陛下赏了几个绝色舞姬给他,他非但没有疼宠她们,反而把一个爬上他床的舞姬手脚剁掉,直接丢到猪圈里做成了人彘。
这样歹毒有刁钻的手段,哪里像是一个丈夫所谓,可偏偏他丝毫不为此羞愧,反而还以此为乐,这不,前几天还将因着一个宫婢端来的茶水太烫,生生割下了她的舌头。
得罪了他,可绝无好下场。
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玉润偷眼看了一下慕容珂的表情,眸光特别在他眼底的淤青处停留了一阵儿,心中暗爽,嘴上却唯恐天下不乱道:“啊?我们这竟是走错路了么,多谢慕容公子提醒。”
语毕,她推了推旁边的宫婢,那宫婢方才如梦初醒,点头如捣蒜:“都是奴婢不好,带错了路,女郎莫怪,慕容公子莫怪。”
她本该将玉润带到此处再悄悄离去,好要她迷路,可现在却将自己扯了进来,还被慕容珂发现,宫婢暗自悔恨,却也只得拉着玉润转头就要走,可谁知慕容珂却阴魂不散喝道:“站住!”
这一回,是特意说给玉润的。
到了他的地盘,竟然还想走,自己之前的账还没和她算清呢。
他懒懒的瞟了那宫婢一眼,骂道:“滚!”
那宫婢也不敢多做停留,连忙急匆匆的跑了,玉润连唤几声都不停一步。
玉润暗叹一口气,看来今日慕容珂是注定不打算放过她了。
也罢,既然是阿绝闯的祸,便也只好她来收场了。
玉润深吸一口气,正对上慕容珂,只见他冷笑道:“小姑子如今还能这么淡定,珂还真是佩服。”
他明明记得,最开始见到她还是一副十分胆怯的样子,再然后井边的她一脸冷漠,下令也是那般决然,至于现在……她嘴角挂着云淡风轻的笑,镇定自若,丝毫不见惧意。
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本来面目,慕容珂眯了眯眼,突然觉得眼前这人,要比他想象的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