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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的瞬间,玉润突然一个轻巧伶俐的侧身,正好躲开了圆脸妇人的扑击。
见到自家姐妹失手,刻薄相的妇人哪能善罢甘休,提起裙摆就想要给玉润一脚。
然而当她的脚重重落下的时候,却听见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只见那圆脸的妇人狼狈趴在地上,拱起的肥臀上还清晰的印着一个脚印。
“哪个杀千刀的敢踢老娘!”
圆脸妇人哀嚎着,方才她本是扑了个空,不知怎地竟被一股力道抓住了袖子又带了回去,也正是这回去的时候被后面的人狠狠地踢了一脚。
“姐姐快起来。”刻薄相的妇人也吓了一跳,她方才瞄准的明明是那小蹄子,怎地最后却踢了自己人。
情急之下,她一边扶起同伴一边栽赃道:“玉丫头,你好大的本事,竟然连长辈也敢踢!”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玉润半眯着眸子,好整以暇道:“您可是眼花了,我连脚都不曾抬起来呢。”她的声音很低,还带着一股平时从未有过的倦懒之感。
“就是就是!分明是你这个婆子踢歪了,还要嫁祸我们女郎!”杏儿忙在一旁恨恨道。
“好啊!还学会顶嘴了!”刻薄相的妇人向来不讲理,玉润也不准备跟她讲理,只管冷冷的开口:“是不是我踢得,咱们脱下鞋子,一看鞋印便知。”
“你!”刻薄相妇人见嫁祸不成,又忙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子,我只管问你,你到底要不要随我们回建康!”
“回,怎么不回。”玉润粲然一笑,竟是有一种勾魂夺魄的味道,这下连杏儿也看呆了,连眼角的泪花都忘记抹去。
“既然要回,那还不快随我们走!”刻薄相的妇人眼睛一亮,甭管今天她们吃了多大的亏,总归能达成目的就行。
“呵……”玉润又是一声嗤笑,“即便是要回,也得是王家本族的长辈亲自迎我回去,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
她竟说她们算什么东西!
那语气,那表情,带着与生自来的傲慢清高,还有那鄙夷不屑的眼神,仿若视她们如蝼蚁一般。
这样的言行气度,是在建康的时候,那些名士贵族才有的。
她们原以为这小姑子不过是个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丫头,可是刚才那份威严,竟是连司马氏的公主都略逊一筹。
鬼使神差的,她们收敛了嚣张的气焰,相携起身,陪笑道:“小姑子可是糊涂了,我们是你六伯母的娘家人呢。”
一道狡黠之色自玉润的眸底闪过,只听她冷然道:“无凭无据,不足为信!来人啊,将这两个冒充我本家长辈的女人赶出去!”
两人面上的笑顿时垮了下来,她们做梦也没想到这小姑子竟是如此的不讲情面。
“王玉润!你敢!”刻薄相的夫人再也绷不住了,上前就要理论,可是见到玉润凌厉的眼神,步伐又不觉慢了下来。
外面迟迟没有动静,玉润知道他们是得了三夫人的命令,于是故意拔高了音调。
“这二人是谁放进来的?放这样不明身份的人进来,若是我告到三舅那里去,该如何处置?”
杏儿此时被她感染,胆子也大了起来,气鼓鼓的开口:“是要打二十个板子赶出府的!”
果然,杏儿脆生生的说完,外面就走进来一个老妪,陪着笑说:“女郎莫怪,这二人说是王家来的人,我们就……”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若是你们还执迷不悟,可就别怪我心狠,不顾念主仆情分了。”
那老妪心中陡然一凛,平日里女郎虽然也不是个柔顺的主子,可是却不想今天这般……这般让人心惊胆寒。
没错!就是心惊胆寒,就是被她看上一眼,都觉得有一盆子冷水兜头而落似的。
“老奴这就喊人来轰他们出去!”
郗三爷和三夫人孰轻孰重,她还是拎得清的,本想着得了三夫人的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唉,罢了罢了,女郎不是个善茬,自己还是莫要触了她的逆鳞才是。
这老妪是除了文妪以外年纪最大的,她一开口,其余的婢女自然不敢怠慢,齐齐上前就要将那主仆四人赶出去。
刻薄相的妇人何时吃过这亏,正要扯着脖子叫嚷,却见玉润飞来一记眼刀,毫不留情的说:“给她们的嘴堵上,丢出去!”
对付恶人,就得用非常手段!
“女郎……”那老妪还有几分迟疑。
“这翡翠园的主子到底是我,还是她们?”玉润琥珀色的眸子又升腾起一股戾气,老妪连忙应是,按照吩咐堵了她们的嘴,竟真的这样丢了出去。
玉润俯身悄悄在杏儿耳边嘀咕:“放出话来,就说有人冒充王家的人上门认亲,被发现给打出去了。”
“恩!”杏儿点头如捣蒜,撒欢似的飞跑出去。
鼻尖萦绕的幽幽兰香陡然散去,玉润一个恍惚,踉跄两步才重新站稳身形。
“奇怪,方才是怎么了。”
她摸了摸还稍微有些晕眩之感的额头,直觉方才发生的一切好似梦境一般。
隐约间只记得那两个泼妇要强行将她带走,然后呢?
然后她不知怎地拽了一个丫头一把,她们就摔在一起了。
再然后呢?
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玉润掌心冒汗,后脊梁渐渐升起一股冷意。
现在园子里空荡荡的一片,她连个询问的人都没有,刚刚时发生了什么,她可有说错什么话,做出了什么事?
玉润有些焦急,一阵凉风吹来,竟是渐渐抚平了血脉中的躁动之感。
此时明月已高挂在天际,皎洁的月光洒满整个庭院,让人莫名的安心。
不多时,拍去传话的杏儿回来了,一把抱住她激动地开口:“女郎女郎!你好厉害!杏儿真是太佩服您了!”
玉润大囧,她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
“呃……王家来的那两个妇人呢?”
“诶?已经被您赶出去了啊!而且您还说她们是冒名顶替呢!”
“轰隆!”玉润的脑子嗡鸣一声,薄唇立刻抿紧。
“我……我说过这话?”
“是啊,外头的人原本还想装聋作哑来着,您一说要告到三爷那里,她们就都不敢怠慢了!”
杏儿还没从方才的兴奋中缓过神儿来,东一句西一句的重复了刚才的事,玉润这才知晓个大概。
在她那段空白的记忆力,自己竟是雷厉风行的处置了这两个泼妇,而且还威胁下人们要听她的话,否则就让郗三爷将她们打板子撵出去。
这……这可真不似她平常的作为。
想当初宓儿偷钱,她也是碍着二夫人的面子,只罚了禁闭。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玉润皱眉,深吸一口气对宓儿道:“你去一趟书房,叫文妪回来,顺便也和三舅说一声,我今儿个受惊了,等明日再见他。”
她自己还糊里糊涂的呢,哪里还有心情去应付郗三爷。
可谁知她话音刚落,园子外面就传来脚步声,正是文妪同郗三爷。
文妪一见她,立刻哭着上前将她抱住。
“我苦命的女郎,您没事儿吧?我听说她们动手来抓您了?”
那老妪是个懂眼色的,押着几个人到二门外头正撞上郗三爷,赶忙就说是她们动手来拿小姑子,自己见势不妙赶紧待人将她们抓住赶出门去。
玉润点了点头,想到失去意识之前那敏捷的身手,心中疑惑更甚。
她可从未学过什么武艺,可是那些人来抓她的时候,身子竟是比脑袋先做出了反应。
不对,当时她明明是感觉是有人控制了自己的手,做出那样的行为的。
“玉儿,你没事吧?”郗三爷的声音将玉润召唤回现实。
她苍白着脸色,低声应道:“就是有点受惊,恐怕不能同三舅到书房一叙了。”
郗三爷连忙安慰:“你的身体重要,你三舅母的事儿……唉,我会好好处置的,还有今天是谁放了这两个妇人进来,我也会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
“全听舅父安排。”玉润低眉敛目,神情十分恭顺。
郗三爷见她如此,很是心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有舅父在,绝不会让你再收半点委屈。”
玉润知道他这番话是出自真心,这个风趣幽默的三舅父自小就很喜欢她,每次出去做生意都会给她带礼物回来。
只是,她到底还是要去一趟建康的,等寻到好的时机,便会开口。
郗三爷并不知她心中所想,又安慰了几句,还祝福人送了安神的汤药,这才离去。
玉润则在文妪的搀扶下进了屋。
昏黄的烛光下,她琥珀色的眸子有一种别样的华彩。
“妪!”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
“我有些倦了,熄灯就寝吧。”
“现在?这……才戊时一刻!”文妪一怔,显然很吃惊平素喜欢秉烛读书至深夜的玉润怎么决定这么早就寝。
“都说我有些倦了。”玉润心中有事,话语间便多了几分不耐。
文妪眼眶一红,还以为女郎是被那两个泼妇欺侮的狠了,连忙点头:“也好也好,养足精神是大事。”
言罢,她就立刻去铺床。
烛火熄灭之后,室内顿时一片漆黑,在这黑暗之中,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轻眨着,好似繁星一般,忽明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