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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颠簸而行,车中坐着的玉润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
方才,她可是听到了一个鬼魂在向她示警?
若是放在以往,她肯定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但自有了梦中的那些记忆,特别是同谢四郎结为阴婚的那段经历之后,她对鬼神一说就十分敬畏。
以前谢家的祖母阮氏常在她耳边念叨,这人死后是有三魂七魄的,所以她才坚持要为已故的谢四郎娶亲,即便是被人当成疯子也毫不在乎。
她虽然没达到阮氏这样疯癫的地步,但凡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宓儿的死本就蹊跷,她始终不明白一个禁闭而已,怎么就能逼得她投井自尽。
如今听到宓儿的鬼魂说有人要毒害大夫人周氏……如此说来,宓儿的死怕是也同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那宓儿口中的“他们”是谁?
二夫人郑氏的确一直惦记着掌家,只是二爷郗融是个潜心修道的,虽然迂腐了点,却也断然做不出来这样阴狠毒辣的事情。
如果不是郗二爷,难道还同三房有些牵扯么?
郗家三爷郗冲很有生意头脑,家中的收入如今都仰仗着他,郗冲对这位大嫂平日里很是敬重,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人。
至于三夫人冯氏,府中上上下下都称赞她是活菩萨,这样心慈面善的人,难道会同二夫人同流合污么?
人心隔肚皮,有些事,连眼见都未必为实。
这时马车已经到了郗府,玉润刚一回到翡翠园,就见婢女杏儿来报。
“女郎,方才三姑娘来过一趟,说是让您去她哪儿量尺寸,眼看着要到年关,府里说是要给几位小姑做几套衣裳。”
玉润刚迈入门坎的脚步顿了顿,心头陡然一凛。
这件事她也有印象,却不是因为做衣裳,而是此去路上偶然在亭子里听的那番话……
“好,差人去和三姐说,我稍后便去。”
这一回,她有意拖延了时间才动身。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路过牡丹亭的时候,她还是瞧见了三夫人聘婷而立的背影。
玉润勾了勾唇角,这就有点意思了,难不成上一世,自己并不是“偶然”才听到的?
想到这里,她放慢了脚步。
“即便是要打要杀,二哥也不能就这样送走玉润,她可是大堂姐仅存的血脉啊。”
三夫人的声音有点抖,似是有些激动。
在她对面,郗家二爷长叹一声,一只手扶着石案不住的叹气。
“你以为我想么,可是王家那边逼得紧,唉,说到底,玉润她姓王,不姓郗啊!”
郗家二爷观念有些迂腐,在他看来,姓氏就如同一个人的烙印,即便是身死也绝不能背弃。
当真和那时的话一摸一样!一个字都不差!
玉润冷笑,王家为了娶公主将她母亲休回夫家的时候怎么就没顾念尚在腹中的自己?是他们当初抛弃了她同母亲,现在竟然又想用这个姓氏逼迫她回去?笑话!
“这……”三夫人似乎也是十分为难,犹豫道:“我听说王家五爷似乎对咱们在会稽的商铺似乎很感兴趣。”
“什么!”郗二爷眉头大蹙,要知道现在郗家是坐吃山空,就指着那几间铺子的进项,难不成自己若是不肯将人送回去,王家就要打那铺子的主意么?
郗二爷心中苦闷,却不知玉润此时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
腊月的阴风刮过,寒气直沁到骨子里去。
在玉润抬眸的时候,亭子里三夫人的身子似乎侧了侧,目光有意无意的瞟了过来。
前世她不知道轻重,听到了这话心中既是气愤又是感动,一面恨王家做事不留余地,一面又怕连累外祖家,便冲了出去,主动同郗二爷说愿意回到王家。
为此,她还跟一心想要将她留下的郗三爷闹翻,使他以为是自己贪慕王家的富贵。
殊不知真正逼走玉润的,却是三夫人冯氏这一番话。
谁不知道会稽这几间铺子于郗家的意义如何,即便王家再有权有势,在这个讲究风骨的年代,哪个人敢这样的强取豪夺。
更别说还是她那个一心醉心于田园山水,向来不拘小节的五伯父了。
前世的玉润年纪太轻,不懂这个道理,但有了那些记忆,冯氏这番话的真假,她再清楚不过。
冯氏的目光又瞟了过来,这一回有了不同以往的烦躁。
恐怕她不论是何时出门,都会“碰巧”听到这一番对话,冯氏料定以自己原来的性子,必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
可惜,如今她已不再是那个别人稍稍一激,便会鲁莽冲动的王玉润了。
思及至此,玉润冷冷一笑,毫不犹豫的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冯氏紧缩的眸子里盈满了失望。
量尺寸的老妪尽心尽力,可是玉润却是心不在焉,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宓儿的示警。
要毒杀大夫人,应当选个什么时机最好呢?
依稀记得前世大夫人正是死在除夕那一晚,但她病情恶化谢绝所有客人却是在三天后。
这期间,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玉润紧抿着薄唇,焦躁的想着,以至于额角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文妪在旁见了的连忙拿帕子替她拭去,颇为有些心疼的说:“等明儿个三爷回来就好了,有三爷在,自会替女郎做主。”
瞧,连文妪这样的奴仆都信不过郗二爷。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猛的闪过脑海,惊得她猛地坐直。
众人皆是吓了一跳,忙问她是怎么了,玉润却是只管摇头,脑中飞快的思索着关于郗三爷回来的话。
若是她没有记错,这次跟着郗三爷一道回来的还有大夫人的继子。
他大堂舅郗超去世时膝下无子,族长便做主从郗家另外一脉嫡系那边过继了郗僧施过来。这孩子聪敏好学,日后必是能成器的,郗三爷很是喜欢,便经常带他出去见见世面。只可惜,二房却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原因无他,只因有着孩子在,南昌公的爵位他人就休想染指。
想到这一层,仿佛抽丝剥茧一般,真相渐渐明朗起来。
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大夫人周氏,而是她的继子!
母亲重病,身为儿子自然要侍奉左右,郗僧施本就回的有些晚了,一回来端茶送药肯定少不了,这中间,就给了歹人下手的机会。
谋杀养母,这样的罪名,别说是袭爵,他恐怕连性命都要赔上,即便是诬陷不成,这样的过失,又岂是一个孩子能承担的?
周氏临终前定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才会让人谢客,只怕那个时候,她已经去了,生生拖到除夕才放出过世的消息,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
不知不觉,玉润湿了眼眶。
周氏没有子女,便将她视若亲生女儿。在母亲因为思念父亲成狂,每每看到她就发疯了似的打骂责罚的日子里,是周氏请大夫替她看伤,日夜守着高烧不止的她,不解衣带的照顾。
可是她呢?却连周氏是遭人暗算而死都毫不知情。
是啊,她那时候听了三夫人的话,一心想着莫要拖累郗家,只等着被送走。
原来,三夫人唱的这一出,竟是连环计。
看来宓儿口中的“她们”,应当就是指二夫人同三夫人了。
事情牵扯到了三房,郗三爷可否知情?
玉润摇了摇头,郗三爷带着郗僧施在外历练这么久,若是想下手有的是机会,即便是他顾忌面子,也用不着将这孩子教养的如此聪慧,加之前世郗僧施最后还是顺利的袭爵,背后的支持者一定是郗三爷。
只是她不明白,三夫人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对于那个眉眼常带笑意,被人说成菩萨似的冯氏,她从来看不透。
但如今她占了先机,就绝不会让那些人再如愿!
玉润打定了主意,耐心的等待着郗三爷领着郗僧施回府,并在他们到达的翌日,起了个大早去看大夫人周氏。
刚迈入周氏所在的院落,一股浓郁的药香就扑鼻而来。
有多少年,不曾闻到这熟悉的药香了?
周氏有宿疾,这一次也是旧疾复发,这药是她用惯了的,玉润儿时赖在她怀中常闻到。
“是表姑娘来了。”
守门的婢子一见是玉润,立刻笑着向里面通报。
里面果然传来周氏沙哑疲惫的声线:“是玉润?快让她进来。”
玉润抽了抽有些泛酸的鼻头,褪了外衫,却站在距离周氏床边五步远的地方没有靠近。
“快过来给我瞧瞧,听说你前些日子晕过去了,可是大好了?”周氏说的有些吃力,她本已是强弩之末,二夫人完全没必要再多此一举,显然玉润的猜测是对的。
“好多了。”玉润接过婢女递来的手炉,坚持暖了身子才凑到周氏身边。
周氏眼角眉梢含笑:“你呀,心里对人好,嘴上却从来不说。”
玉润则巧妙地岔开了话题:“二哥呢,可是瞧见我就躲起来了?”
郗僧施在族中兄弟里排行老二。
一提到继子,周氏脸上的笑容更盛,病容也有了几分光彩,旋即向里间儿唤道:“二郎,还不出来跟你表妹打个招呼。”
随后,一个年级同玉润差不多,身着墨绿色长衫的清俊少年面色微红的走了出来。
这个年纪,已有了男女之大防,故而他听到玉润来了,才躲了起来。
相比之下,玉润则大方的多。
只听她打趣道:“我听人说二哥这次跟三舅出去,和几个北方的厨子学了手艺,不知可是真的?”
“啥?”周氏同郗二郎皆是一愣。
玉润则调皮的冲着郗僧施挤了挤眼睛:“怎么,二哥不乐意露一手?我想舅母她肯定想要尝尝呢。”
郗二郎这才恍然大悟,是啊,这些天母亲食欲一直不振,身子也每况愈下,玉润这番话是想让他亲手做东西给母亲吃。
若是他亲手做出来的,母亲一定会欢喜,这欢喜之下,病情就有好转也说不准呢。
郗二郎听了很是激动,连忙点头应是,随后就吩咐人去准备食材。
玉润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唇角轻轻扯出一抹笑意。
她不可能无时无刻在周氏这边盯着,既然料不准她们会在哪一回下手,那自己就给她们制造一个绝佳的机会。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头来过的机会,她就务必要把一切都控于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