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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羊读书,所以知道西湖书洞中的书。
王羊不学武,但也知西湖书洞中的人。
西湖书洞中是有人的,不止一人。
书洞中有上百个孩子,小到婴孩,大到十二岁,都是孤儿或弃儿,有的身世孤苦,有的先天有残。
每一代书洞的主事人,职责所在便是收养他们,给他们煮饭,给他们缝衣服,教他们读书,导他们做人,让他们长大,不至于早夭,不因这无情的世道而死。
代代相传,这样艰辛的事情,那里的人一做就是一百年。
王羊曾说给赵青牛听,胖书生说,那里的人,不一定优秀,但都是很好的人。
王羊说,有朝一日想去那里看看书,看看人,看看孩子。
赵青牛也知道,然后生出敬意,因吴西狐自报家门而神色动容。
吴姑娘轻轻一笑,不再言语,因为,她骄傲的相信,西湖书洞都是好人。
更让她骄傲的是,即便赵青牛这样无耻之人,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掌门大人露出一丝笑容,温声道:
“失敬了,实在是您不像教书育人的人,其实有个秘密没和你透露,我也是孤儿,孤儿多可怜啊,所以您肯定不会害我的……”
吴西狐眯眼盯着赵青牛,声音微冷:“能拿这种话来撩拨试探我,我低估了你的无耻。”
吴姑娘声音很冷,就像结霜的刀锋划过冬天的山崖。
赵青牛揉揉眉心,表情温和而无奈:
“我不是个好人,也不介意为了活命而害死好人,但总觉得只要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无论身世身份,性情如何,都该被世界温柔以待……哪怕恨之入骨要杀,也要抚养长大再杀,这是善意,也是公平。
所以姑娘你谢谢西湖书洞那些孩子吧,
若非看在他们份上,你不可能活着走出安符县,不,你……连渭塘镇都出不去,我这辈子造化太大,舍不得一丝冒险,今天算是破例了。”
赵青牛说的是实话,有系统在,只要他不作死,平稳发展,十年内一统江湖是可能的,要是再有点上进心,改朝换代也可以想想。
但在别人听来,是不信的,后天三层的王十三在吴西狐眼里是蝼蚁,那赵青牛就是个蚂蚁蛋。
“你放屁吧,我一根头发丝都能戳死你!”
吴姑娘极其娟狂的叫嚣。
然后她看到赵青牛温和而笃定的眼神,听他很认真的说:“姑娘你相信我,如果我不愿意,你连我一根毛都碰不到,无论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她秒懂其中的下流含义,但不由的,有些相信,然后沉默,最后又强调道:“但你不杀我,便需要我给你背黑锅,所以乌龟还是我的……”
赵青牛灿烂一笑:“当然!”
……
有吴姑娘顶下血洗大刀门的责任,掌门大人自然肆无忌惮,大肆收刮宅子里的金银财宝。
最后堆积铜板,古董,银子,绫罗绸缎堆成一小堆,这还没全翻找出来,冲冷眼旁观的吴西狐道:“你随便拿一半走,给孩子们添点肉。”
吴姑娘坐在老榕树下乘凉,嗑坚果,白白的牙齿轻松把厚硬果壳咬开,可以让任何一只松鼠惭愧。
听了赵青牛的话,在地上灿烂的珠光宝气间扫过:“这些都是他们收刮的民脂民膏,我花的每一个铜板都是正经赚的,我要用干干净净的钱把孩子们养大。”
这番话有种微妙的熟悉感,似乎自家师姐也有这种坚持,她坚持认为,九山派该有这样坚持。
赵青牛自嘲一笑,手掌插进财宝堆里,感受着冰凉的富贵诱惑,笑出两个酒窝,认真道:“我不怕脏。”
……
再如何不怕脏,一个小小大刀门的铜臭气,也不多,很快便收刮干净,赵青牛意犹未尽与吴西狐离去,只留下满宅残兵。
掌门大人特别意气风发,觉得横行霸道砸场子,的确是很爽,的确是很简单。
因此他花十枚铜板,买了仨肉包子,在回富贵赌坊的路上,嚼了半个,皮厚馅少,且咸,葱太老,总之难吃。
赵青牛本想丢弃,却顶不住吴姑娘期盼的目光,抠了点肉馅喂给小乌龟。
小家伙赖在赵青牛头上不肯下来,赵青牛喂它东西,它还是给面子的,伸头将肉馅咬吞,又缩回去。
至此,吴西狐才松了口气,小家伙真的没有绝食,心中大定,对赵青牛态度更好几分,建议道:“我对小哥你印象不错,让你请我吃顿便饭吧。”
“喏喏,拿去吃,不必客气。”
赵青牛说话间将剩下的两个半肉包子连同包裹的油纸一起递过去。
油渍透黄纸,沾着葱花味,不是好白面,有些发灰,卖相很是不好。
出乎赵青牛意料的是,吴西狐似乎并不挑剔食物,很痛快的接过,捧在手里,包子很热,她就咬了一个小口,往里吹气,包子微微膨胀,然后恢复,再膨胀,再恢复,反复几次之后,刚出锅的包子就温了。
吴姑娘终于露出狰狞的面目,她的唇很漂亮,唇肤很薄,微微透明,张开,龇牙,很认真的咬下去。
圆圆的包子被吞掉三分之一,吴西狐白腻柔滑的腮边被撑鼓鼓的,含糊道:“其实,我是一个很爱吃东西的女子……”
“姑娘……我相信你…”
赵青牛说的很诚恳,余鱼鱼虽也是吃货,但这样难吃的包子,他老人家是不肯动嘴的,更别提这样大口吃。
卖包子老板,都会感动于她的吃相。
只见吴西狐嘴里包子还没吃光,便又咬了一口。
她努力咽下嘴里的包子,艰难解决掉一只,接着说道:“但这包子,我也只能吃一个了,简直是猪食啊”
赵青牛自己也吃不下,不怪吴西狐说话直接,赵掌门心里也觉得堪比猪食,或者说还不如猪食,门中买回圈养的猪羊,每日所吃饲料,都是李犬儿精心调配的。
所以他有些尴尬的解释道:“这个……难吃是真的,但……”
“但,既没用你拿一文钱,白吃就安静吃好了,天下多少人还吃不到你手里的包子。”
一个有些冷漠的声音,从远处街头随着夏风传来,一个女人,粗服宽袖,移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