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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年少之时,叶孤城也并非生来就是那个名震天下的白云城主,正如那一招‘天外飞仙’此时远未如它日后那般光华夺目、天下无双!
一名剑客的一生,不知要经历多少次的战斗才能登上顶峰;而一名十五岁的少年,他的剑客生涯不过刚刚起步!
他胜了,却是惨胜,本就苍白的脸色被月光照得的脸近乎透明,却又隐隐透着一丝红,他被高高束起的墨色头发略散了几丝有些微的凌乱,一双眸子却亮似寒星。
是的,任谁在他这个年纪刚刚挑战了一个成名三十年的剑客,并且看着对方永久的闭上眼睛,而他自己活着回来时,都是难免兴奋的,哪怕他一身白衣已半幅染血,猩红的血,自己的,对手的!
可即便是这令人兴奋的胜利也改变不了他内力耗尽,身受重伤的事实。他忽然抿紧了唇,慢慢离开了借力倚靠的墙壁,持剑的手渐渐收紧,他的背脊已变得挺直,雪亮的目光直视黑暗中巷子的那一头,这已是蓄势待发的姿势,任谁也不能否认,即便身受重伤,这位少年也随时可以给来犯的敌人致命一击。
黑暗中渐渐显出十来个人影,俱是手持或刀或剑,来者不善!
“就是他,就是他杀了我师傅!”一灰色布衣的汉子拿剑指着少年,怒吼出声。
为首青衣人惊讶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如此年纪,竟能赢了成名近三十年的‘沧海剑’葛海成,真是英雄出少年!”顿了顿,一抱拳道:“不知少侠名姓?出自何门何派?”
少年抿唇,定定看着他们,好一会儿才冷冷道:“叶孤城!”
布衣汉子叫道:“师叔,就是他,叶孤城,昨日来找师傅下的战帖,今日师傅便被他杀死了!”
青衣人笑意盎然,仿佛毫不在意谁死了或者没死,似乎身后带着的也并非一群气势汹汹的人,只是继续道:“少侠这样年轻,业已有如此功力,假以时日必当名扬天下,如若再有人能相助一把,我保证不出三年,少侠之名在江湖上必定如雷贯耳!”
叶孤城冷冷道:“不必!”
布衣汉子也失声叫道:“师叔,他是我们的杀师仇人!”
青衣人一笑:“叶少侠怕还不知我说的能相助之人是谁,如若知道必定不会如此痛快就拒绝。须知,这个世间有那么一个人,他有一百零八座楼,而每一座楼又有一百零八个人,这里面每一人都曾经或者现在,又或者未来,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好手。而这样一个组织,不管是谁,我们都可以将他捧上天,也能一脚将他踩进地狱!”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一声闷哼,灰衣汉子捂住心口已慢慢倒下去,他一手指着青衣人,瞪圆了眼睛,“你,你…”,尚未说出点什么便咽了气。
青衣人慢吞吞将刀从他胸口间□□,‘噗’的一生轻响血如水涌出来,慢慢淌了一地。青衣人看也未曾看一眼,只在那尸体的灰衣上一点一点将刀上的血擦干净,慢慢道:“这世间太聒噪的人总是该死,而不懂得瞧人眼色的人更该死?”而后他才抬头看向叶孤城:“叶少侠,我说的可对?”
叶孤城仿若未见一般,瞧都未瞧上一眼,甚至连话都懒得答上一句了。
青衣人的颜色渐渐变得不那么好看,见叶孤城连一点反应也没有,更是脸色铁青,他挥了挥手,道:“既如此,那便不必留了!”
青衣人退后一步,挥了挥手,身后众人已朝叶孤城攻了过去。
这是个谨慎的人,即使面对一个重伤且注定要死的人,也不愿自己先上,而是打定主意先耗光他最后一丝气力!而至于身边的这群人最终还能剩下几个?那并不重要,不是么?!
显然叶孤城并不笨,笨的人在他这个年纪是练不成这样的剑法的。
在青衣人退后的一瞬间,他已动了,剑光如练,瞬间已近眼前。
但青衣人显然也并非是庸手,一愣神的功夫拼着伤了一条胳膊也迅速反攻,还招呼了众人一起上。
叶孤城似打定主意要杀贼先杀王了,似他这般身手的人,真要盯上一个人,那人是会相当难过的。
这边打着,忽听一清朗少年的声音轻笑道:“看,一群江湖人!”
那声音轻又带着戏谑,仿佛看见了什么稀奇玩意儿,又似看到了一场好戏般。
叶孤城或许不知道,然后青衣楼这般地头蛇却是一清二楚的,这个巷子、这个时间,人烟绝少却并非因为偏僻,反而是因为贵极。
这并不是一条普通的巷子,这是宁国公府后门的一条巷子,地处金陵最繁华的地段,却因此片区权贵云集而鲜少有闲杂平民往来。
这时候能出现在这里的少年,又出口这般话语,当然即不会是平民,又非江湖中人,那么只能是权贵子弟了。
青衣人闪神的瞬间,叶孤城已抓住机会一剑封喉,干净而利落,鲜血顺着剑尖滴下来,凝成血花。
叶孤城的剑并未停下,剑光闪动,转眼地上又躺下几个人,剩下两个眼见打不过连滚带爬的走了,叶孤城也并未追赶。
他慢慢转过身,便见几步开外处,月光下的巷子里站着两个人,两个比他看起来年纪还要小上一些的少年男女,看似一般的大小,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面貌生得十分好看,仿佛画上走出的一对金童玉女,一着蓝袍,一着红裙。那少年亮晶晶的眼睛瞧着这边的刀光剑影,满地血腥,却没有半点惧怕,那少女也只是静静在一边瞧着,神色冷淡。
那少年忽而看着他笑道:“好剑法,待你伤愈倒想比试一番!”
一旁红裙少女静静看了叶孤城几眼,忽而淡淡一笑,接口对少年道:“现在的你,还打不过他!”
少年不服,蹙了蹙眉头,却因想到什么而没开口,便只好道:“我不行,那你呢?”
少女微微勾唇,双目直视叶孤城,淡淡道:“可以一战!”
叶孤城双目一冷,也直直看向少女,剑虽未出,剑意滔天,气势压人,战意凌冽。
少女却仿若未觉,忽而眉尖微凝,转头对身旁少年道:“他们发现了…”
身旁少年侧耳一听,果见墙内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连串而来,还夹杂着:“快,这边没有,那边再看看!”的说话声。
少年跺脚道:“糟了,快走!”少年足尖一点翻上墙头,一面还低声对少女叮嘱道:“就说咱俩去湖心亭赏月,又往后花园转了一圈消食,可巧见着一只稀罕的鸟雀便忘了时间。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少女没应他,只身形一晃便已轻飘飘的越过墙头,又足尖无声无息地连点几杆细枝,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叶孤城这才发现,这少女也许并非狂言,单凭这一手轻功,已不输许多江湖成名高手了。
四月,黄昏。
朱红深衣的女人沿着笔直的道路娓娓而行,及地的后摆绵延出旖旎的弧度,擦着地面窸窸窣窣的响。一头如墨的发丝堆成云鬓,斜斜插着一只步摇,余下的青丝直泄而下散至臀尾。
这自然是一个极美的女人,眉目如画,盛装而来,但,这却不是踏青的季节。桃花早已过了最热闹繁盛的时节,只余一地残瓣和满林光溜溜的枝杈,映着夕照。
道路的尽头,林子的那一端过来一匹马。
一人,和,一马。
白衣,乌发,白马,乌稍长剑。
擦身而过的瞬间,深红的袍袖一展,一道如练的剑光已直奔白马上的人而去,几乎同时,乌稍长剑铿然而鸣,同样快的的一道银光直刺朱红深衣的女人面门。
她并未躲,只因那道剑光行至半途已然偏了两寸,自颊边而过,身后咔擦一声,有树干裂开砰然倒地之声。
而隔着马的另一端,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锦衣人影已然倒地,面上尚有讶然之色,颈间一道极细极浅的红线。
女人并未抬头去看马上的人一眼,也未注意那人眼中瞬间迸发的光亮,她只是拿出锦帕一点一点的细细擦拭着剑身,仿佛是对着自己最心爱的宝物。那是一柄极短的剑,只一尺来长,甚至说是匕首也不为过。
擦净入鞘,收入袖中,女人转身向来时路正欲前行。
马上人却下马走至她身前,脸上神色已有些异样神采,声音却还是冷冷道:“阁下用剑?”
他用的是阁下,不是姑娘,也不是小姐。那岂非说明,在他的眼里,眼前这个练剑的只是一个武者,而并非女人?
朱红深衣的女人停住脚步,扫过他手中的乌稍长剑,淡淡道:“阁下亦用剑?”
这岂非是两句废话?但他们却又说的实是再正确明白不过的话了。
白衣人脸上的神色已渐渐透出兴奋,难逢敌手今日终于一遇的激动,“西门吹雪!”
朱红深衣的女人脸上的神色奇异了一瞬,冷冷道:“久闻西门庄主大名,如雷贯耳。然我却并非江湖中人,庄主若邀战,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西门吹雪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很自然地怔了一下,然后道:“你杀了人!亦知道我!”
“杀的是家中叛逆家奴!虽非江湖中人,西门庄主之名又岂是仅江湖人知?”
西门吹雪又岂会因这小小却又显然是敷衍的恭维就放弃这难得一见的对手:“阁下一剑,无论出剑速度、力度、精度、还是冷静,都当名列当世十大高手之列。”他话音一顿,语气也随之上扬:“西门吹雪,但求一战!”
女人一怔,似乎略有些无奈,仍旧淡淡解释道“得西门庄主一赞,足慰平生!但我确实非江湖中人,亦无心步入江湖,如此只能让西门庄主失望了。告辞!”
话音未落,人已腾空而起,红衣飘然,几个起落间,宛如游龙入海,朱红深衣已消失在桃林的尽头。
西门吹雪眼中又是一亮,好俊的轻功。不知何地,竟隐藏了一个如此高手!竟还是一个女人!
可惜,不是江湖中人!却又是女人!
西门吹雪自是做不出拿着剑逼人比武对决的事情来。何况,那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极美的女人!
所以,纵是西门吹雪不是陆小凤,也还是决计做不出的!
他毕竟还是一个男人,只要是一个男人,对着一个无仇无怨的美丽女人,总归还是做不出逼迫她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