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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LucaDiMaggio(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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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甜甜低头拉开挎包,从夹层里摸出来一双一次性的医用橡胶手套,她动作熟练地将手套戴在双手上,动了动手指。乳白色的手套材质轻薄贴合,丝毫不影响她手指的灵活度。

    “你......”少年怔怔地瞧着她动作,甘甜甜做好准备工作,笑着给他说了句:“我是中-国人。”后,径自走下了马路。

    甘甜甜停在小狼犬身边,俯趴在地上,细细打量了一圈后,起身走开。

    她扭头站定在血迹的侧前方,一路循着车痕弯腰辨认。她一双眼睛时睁时眯,表情肃穆,不自觉地紧皱眉头,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甘甜甜的黑色脑袋本就突出,打她跳下马路沿,就已经稳稳拉住了围观群众的视线,更别说她还行为怪异。

    人行道两侧的围观群众,渐渐停止了交谈,四下寂静。

    蹲在地上的男人诧异抬头,他用食指把墨镜往下勾了勾,让它虚虚架在鼻梁上,露出了一双深邃的茶色双瞳。

    他眸中带着探究与笑意,瞧着甘甜甜专注的眼神,薄唇微抿。半晌后,他唇角翘-起,一边脸颊上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犯罪现场痕迹检验,本来是甘甜甜她哥的职业,不过因为他俩时不时需要联手推断并且还原现场,所以多多少少,她也成了半个痕验专家。

    甘甜甜在一堆凌-乱的车辙中专注地辨认与记忆,并从车辙的走向中推断司机的驾驶状态,这是一项非常耗费注意力与脑力的工作。

    她眉间耸起,额上渐渐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片刻后,甘甜甜将挎包甩在身后,她蹲在小狗的身侧,与男人正好相对。

    甘甜甜对男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毫无所觉,她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小狼犬腿脚的伤处,并

    且不住偏头思索它身旁车辙与血迹的关联。

    她嘴唇动了动,眉头拧得更紧,手在半空比划了几下奇怪的姿势后,伸手探向小狼犬的伤腿。

    小狼犬脖颈上的毛瞬间倒竖,它抬头狠戾地汪汪大叫。

    甘甜甜吓了一跳,处在深思状态下的她,整个人不由一震,眼睛顿时圆瞪,委屈而不解地瞅着小狗,眼眸中透出股无措。

    她似乎是想说:受害人,你怎么这么不配合?

    男人闷声笑了笑,笑声像是闷在红酒桶里发酵过一样,耐人寻味又意韵绵长。他笑摸狗头不语,食指时不时轻勾小狗的下巴。

    小狼狗没多久便被安抚,吐着舌头讨好地舔-了-舔-他修长的手指。

    甘甜甜意外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被打断的动作,低头伸手,手指隔着层手套,轻轻顺着它那条伤腿摸了下来。当她手停在它伤处时,小狼犬身子明显打着抖,大眼睛一眨不眨,喉头闷着几声呜咽。

    甘甜甜手指轻擦过它几可见骨的伤处,抿着的唇角倏然间松开展露出了笑颜,她胸有成竹地吁出口气。

    甘甜甜抬头自然而然地,用英语对眼前的男人道:“你怀疑的没有错,那位司机很有可能是酒后驾驶,他的行驶路线凌-乱,存在急转急停的痕迹。从有血迹的地方开始,到伤者的所在位置,显示出伤者的行进路线并未对驾驶者造成影响,而是驾驶员自身的行车路线出现了问题,才将伤者碾伤,而那处——”

    甘甜甜探指虚点一处地面,示意男人,并解释道:“——那处的车痕表明,驾驶员在碾压伤者的瞬间已经觉察,并且将车向一边转去。但是因为他判断出现错误,所以造成了对伤者的进一步碾压。这就是为什么在伤者的腿上,存在两种不同的伤害程度。”

    “而之后,车痕明显表示他存在急停与再次启动的行为,因为车辙在此处——”甘甜甜手指再点,偏离了此前的位置,继续冷静地叙述道,“——重合的同时,46码的鞋印覆盖了部分车辙。”

    “所以,”甘甜甜结案陈词,笃定地与男人对视,“驾驶员明知已对未知生命体造成伤害的同时,却选择了无视潜逃,他已触犯了法律。”

    她面前的男人,墨镜上的深眸中,盛满笑意与赞扬。

    “剩下的交给你了。”甘甜甜理所当然地站起身,如释重负,“巡警先生。”

    她说完,转头对人行道上的少年挥手,用一种如释重负的笑容注视着他,并没有多解释。她想,这位少年应该会很清楚,在她看来,人命与动物,没有区别。

    她在心里,用一种遗憾,却又郑重其事的口吻,笑着对自己说:“我的

    国家就算目前与贵国对动物的重视程度并不相同,但是有朝一日,我相信,她会改编她的态度。”

    少年白-皙的脸颊,在她坦然的笑容中渐渐红透。

    围观的意大利人中,听得懂英语的人已经开始用意大利语,向身旁的朋友激动地解释甘甜甜对现场的推断。

    甘甜甜无视身边一切反应,她边卸手套边往回走,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大喊:“天呐!性-感的劳拉!原来是你!你太棒了!”

    甘甜甜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平地摔倒。

    她转头,尴尬地对激动地,不住冲她挥舞双臂的小巡警,笑着摆手:“嗨~~~”

    “oh!miodio!e’laura?questaragazzae’gchunhogia’ro?(哦我的上帝,她就是劳拉?今天早上我在市中心见到的那个中国咏春?)”

    “da-vvero?”(真的吗?)

    “e’lei?!”(是她?)

    “......”

    甘甜甜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围观群众的表情她却分毫不差地捕捉到了,那种惊奇的、诧异的、眼冒精光的、毫不吝啬崇拜的目光,以及“laura”、“cinese”、“yongchun”,就算她不懂意大利语,猜也猜得到。

    她在热烈的目光围观中,顿时哭笑不得。

    “劳拉!你的中文名字叫什么?”路边的少年脸颊红透,往前踏了一步,腼腆地低头用英语问她,眼神期待。

    甘甜甜:“......”

    你怎么也来凑热闹,甘甜甜瞪他。

    她能说她就叫劳拉嘛?!

    少年的眼睛太过清澈纯粹,甘甜甜却依旧沉得住气,跟他大眼瞪小眼,就是不说话。

    却不料——那句话是怎么说的?神对手猪队友,分分钟,虐成狗。

    “ian.”(她叫甘甜甜)蔡茵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身边,她仰头大声道,“ian!”

    于是,全体意大利人一起跟着她,整齐地重复道:“ian!”

    那扭曲的发音,摆不对位置的舌尖,实打实地给她把名字念成了:赶天天......

    我靠靠靠靠!甘甜甜横了她一眼,蔡茵还陶醉在莫名的自我崇拜中不可自拔,她似乎觉得自己认识所谓的民众眼中的牛人,是件值得自豪的事儿。

    连那位青涩稚-嫩的少年也蹙着眉头,跟舌头较劲。

    甘甜甜囧着一张脸默默后退,却不料身后又有一个声音追了上来,那人声音磁性悦耳,他笑着用英语扬声问她:“你是医生还是警察?”

    甘甜甜回头,那个适才蹲在地上,替她安抚小狼狗的男人,此时站直了身子,胳膊搭在半开的警车门上。

    甘甜甜这回倒是痛快得多,她笑着回答他:“都不对,我是法-医。”

    “cool!”男人闻言怔了怔,转眼却笑着吹了个口哨,眸中尽是不加掩饰的激赏,他说,“cool!”

    那是一个在异国他乡的夕阳下,晚风微拂,他们之间穿过及时赶到的救护车,甘甜甜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空白后,发自肺腑的,对男人道了一句:“谢谢。”

    “我叫lucadimaggio,”男人把墨镜挂在食指上转了转,嘴边一抹迷人的笑,他示意她看向太阳的方向,“luca的意思是——光。”

    甘甜甜眯着眼睛眺望着缓缓下沉的夕阳,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拖着长音:“哦~~”

    *****

    等她们一路走出老远,蔡茵还握着拳头,保持着莫名的激动,兀自嘀嘀咕咕,不解地仰头问道:“他们为什么叫你劳拉?”

    甘甜甜乏味地回她:“不知道。”

    “他们还叫你‘咏春’!”蔡茵带着她转过一个转角,又进了一条小道。

    甘甜甜侧身跟上,漠然道:“哦。”

    “你跟巡警认识啊?”

    甘甜甜冷淡地否认:“不。”

    “你跟我多说几个字会死嘛?!”蔡茵恼怒地涨红着脸,吼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孤僻冷漠啊?!”

    甘甜甜哼笑:“我怕我跟你说得多了,你得空卖我卖得更痛快。”

    “这怎么能叫卖!”蔡茵反驳,“我就是说了你叫什么名字而已。”

    “可你并没有经过我的允许,”甘甜甜偏头兀自打量身边建筑物,“我也并不喜欢名扬海外。”

    “你事儿真多!”蔡茵咬牙切齿地斜视她。

    甘甜甜摊手,目不斜视:“谢谢夸奖。”

    “你说话的方式很讨厌!”蔡茵阴沉着脸,仇视地拿眼白瞪她,脚下不停,甘甜甜不疼不痒地任她瞪。

    半晌后,蔡茵莫名其妙地就把自己快气死了,她喘着粗细率先顿足,伸手冲天直指:“你的房子就在这儿!”

    什么玩意儿?住天上?甘甜甜纳闷地停下脚步,顺着她手臂仰头——好家伙!这楼够破的呀!

    夕阳只剩下了半张脸,桔黄色的光晕在地平线上架着墨蓝的天空,瑰丽的黄昏已经来临。她们停在一片老楼前,昏黄的光线将外墙坑坑洼洼的三层青砖楼,映照得有几分荒郊野岭中兰若寺的感觉。

    夜风拂过,连甘甜甜都不淡定了,她震诧地结巴道:“我......住......住这儿?”

    “你就住这儿!顶楼,门牌号是201,你室友现在在家,你可以敲门。”蔡茵语气中带着几分扭曲的快意,道,“意大利把一层叫做0层,二层叫一层。意大利的一层开始才住人,你可要记清楚了。”

    “你这什么意思?”甘甜甜质问道,“这就算是你给我找的房子了?”

    眼前的小三层连楼门都已呈腐朽状态,土黄色的木头门板上全是虫蛀的洞,上面两个只有在古装剧中才能看到的圆型铁把手拉环,已经锈迹斑斑。

    这特么搁在国内,早百八十年就被推平了吧?

    “土鳖,这就叫做意大利特色。这楼只要没塌,几百年它也能住。”蔡茵仰头拿鼻孔看她,得意地笑道,“境外中介合同上,你只说让我帮你找个单人间、靠近市中心、交通便利的房子,可没说要哪一年修建的。破怎么了?破就不是房子了?反正你钱也提前付了,房子我找好了,你爱住不住!”

    擦嘞!这是打算名正言顺坑人了?

    甘甜甜被气乐了,她慢慢悠悠地,以一种意味深长地语气说:“姑娘,你挺有胆子啊。”

    “我我......我才不怕你!”蔡茵支支吾吾,迅速后退了两步,戒备地盯着她,紧张地咽了口吐沫,“反正我我我只管境外接人办电话卡找房子,剩下的项目明天会有其他人上门找你。你你你威胁不到我!”

    她说完,扭身就跑,一个转身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

    他大-爷的......

    甘甜甜这会儿真是跑不动了,她心情顿时无比复杂,生平第一次被坑的感觉真心不好。

    她自嘲地嗤一声笑了笑,囧囧有神地仰头,瞧着眼前老旧的古董楼,心里不住祈祷:这玩意儿千万不要是危楼才好。

    既来之则安之,既被坑之则淡然处之。

    甘甜甜揉着酸疼的肩膀安慰自己,最起码今儿晚上得有个地方过夜啊。

    门牌号多少来着?201?

    甘甜甜啼笑皆非,伸手按了按木头门旁的砖墙上,一块脱了色的,一半澄金一半锈绿的门铃板上,标有“201”字样的按钮,自娱自乐地心想:这要开门的是个穿古旧燕尾服,端着烛台的老管家,才真算是应景了......

    老管家的脚下卧着一只雍容华贵,正舔着爪子洗脸的猫,猫的胡须上还隐隐残留殷红血迹,老管家会欠身客气地问她说:“这位小姐,请问您是我家少爷今晚的宵夜嘛?少爷喜欢新鲜的血液干净的皮肤,我想,您今天晚上一定没有忘记沐浴吧......”

    甘甜甜自己脑补地正嗨,一阵晚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抖......貌似意大利晚上挺冷啊,空气湿潮,昼夜温差大......

    拉倒吧,别脑补了,甘甜甜继续按门铃,赶紧敲应了门进屋是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