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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祚带着苏素衣往寺外走去,苏素衣心中有事,稀里糊涂就答应了秦祚一起走走,等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处在闹市之中了。
托了这万安寺的福,寺外竟是人声鼎沸,赶集的,卖艺的,做生意的,早早的汇集一堂,将这里掩映得热闹非凡。
既已下山,苏素衣怀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加上自己一直困在那宫中很久未见这番热闹场景,心情顿好,像恢复了十五六岁的少女心性,边走边看,将秦祚扔在了一边。
这闹市之中,卖艺的甚多,胸口碎石,飞钱抛球,踢木撒沙,吞刀吐火,看得人心惊胆战却又忍不住高声叫好。秦祚自幼就喜欢看这些热闹,当下就移不开步子,羡慕道:“这些人也不知怎么练出这般好武艺的。”
苏素衣扫了一眼,笑道:“不过是些江湖把式,看着唬人而已,真要打起来,不够看的。”
秦祚惊异的看她一眼,在她印象里,苏素衣一直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如莲般的女子,却没想到这种江湖气息的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苏素衣见她表情就知她在想什么,轻哼一声,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呀!”秦祚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苏素衣一声惊呼,躲到了自己背后,速度之快,让她望尘莫及。
循声望去,只见有一个卖艺的大汉,身上缠着一条浑身金黄的大蛇,正四处讨钱,不知何时走到了两人身边。
女子天生怕蛇,秦祚心里也虚得慌,但见苏素衣躲在自己身后,凭白就生出几分勇气。可心底还是对这些蛇虫鼠蚁敬而远之,拉着苏素衣的手,走远几步,才长舒一口气,道:“别怕了。”
苏素衣瞪她一眼,道:“谁怕了,还不快放开我?”
秦祚疑惑不解,道:“放开你?放开什么?”
“哎呀!”苏素衣羞怒交加的道:“放开我的手啊。”
“哦。”秦祚急忙一下甩开她的手,讪讪道:“误会,误会。”心里却道可惜,没能多牵一会儿。她从来没有起过用强的心思,即使她知道她非要牵着的话,苏素衣也不敢不从。
就没见过这么坏的人,苏素衣脸色一红,抛开她自己逛去了。这次她学乖了,专找些适合女子的地方驻足,什么饰品衣料、香茶甜果,不一而足。苏素衣幼时也不是如今这副恬淡的模样,经常偷偷往外跑,调皮得很。只是后来长大有所收敛,加上一入宫门深似海,有了孩子,也磨平了些性子。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逛逛,兴奋得满脸通红,对每样新奇的玩意都去看一看,摸一摸,脚步轻快得秦祚都赶不上。
秦祚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时候,却见苏素衣正站在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摊贩面前对着一串串通红的冰糖葫芦发呆,素手攥着衣角,似乎很是犹豫。
秦祚暗自好笑,自从吃过苏素衣做的糕点之后,她就知道苏素衣偏爱甜食,这下肯定又是嘴馋了。走上前去对那小摊贩道:“冰糖葫芦怎么卖?”
“三文钱一串。”
秦祚算了算人头,豪气的挥手道:“给我来四串。”那小贩喜笑颜开的扯了四串递给她。
付了钱,走到苏素衣身边,递了一串给她,笑道:“吃吧,我请你。”
苏素衣不自然的眨眨眼,羞道:“我只是看看,没想着要吃。”但手却顺势接了过来。
秦祚知道她是要面子,没理她,只自己咬了一口下来,嚼了几口,赞道:“真甜,真好吃,你尝尝吧?”
苏素衣到底没禁住诱惑,小小的咬了一口,只觉甜到心里去了,竟真的好吃之极,不知不觉间,一串冰糖葫芦就没了。
秦祚没有她那副小女人姿态,早一口一个吃完了,此时只望着她笑道:“好吃吧?”
苏素衣脸色微红,哼道:“不告诉你。”见她脸上捉狭的笑意,就知自己刚才的神态动作都被她看在眼里。心中恼怒,跺了跺脚,不要理她了。
两人逛完闹市,天色已经不早,若只有她们两人倒还好说,关键是还有两个小家伙需要照顾。两人一前一后的往万安寺而去,秦祚第一次觉得,有孩子也不是件好事。
不过,这种想法在阿丑与小青牛朝她扑过来的时候消失不见了,即使她们扑向的是她手中的冰糖葫芦,她还是觉得心软成了一片。
用过晚膳,给两个小家伙讲了故事,哄着他们睡了,两个大人便又相对而坐。苏素衣想起今日那根签,再想到老禅师的话,忍不住掏出来。秦祚眼睛好使,撑起身子扫了一眼,便将签文看在了眼里。只见上面写着:“镜中姻缘非是空,会向瑶台月下逢。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用说,这肯定是个姻缘签了,只是这签文却让她摸不着头脑。虽然近几个月很上心的看书习文,可这些诗不诗词不词的东西,还是让她觉得很高深。只是阿丑都四岁了,这人来求姻缘签作甚?莫不是……最近遇到让她心乱的人了?
这样一想,秦祚心中猛跳,苏素衣每日接触的人就只有自己,难道……?她就此打住不再深想,若最后是空欢喜一场,她心脏有些受不了。
苏素衣见秦祚斜眼偷瞄,忙将签条收好,道:“陛下得注重威仪。”言下之意就是让她不要偷看,秦祚看都已经看完了,忙正襟危坐,举手表示:“我什么都没看见。”苏素衣暗啐一口,谁信你呢。
这寺里的主持很有眼力见,给陛下和贵妃安排了一间最大的厢房,虽然大却只有一张床。小沙弥笑着离开后,偌大的厢房只剩下两人,王瑾也不知识趣的跑哪去了,至于苏素衣,身边从来没有贴身的婢女,只有几个嬷嬷,此时正守在两个小家伙身边呢。
秦祚有些尴尬,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但见苏素衣更加坐立不安,她就放松起来。调侃道:“啧啧,这只有一张床,可如何是好?”见苏素衣脸上如染秋枫,又自言自语道:“我睡觉很不安分,爱妃不会介意吧?”
苏素衣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可妃子侍奉皇帝是天经地义的,任谁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她轻叹一声,道:“陛下莫要说笑了,臣妾不敢介意。”她说的是‘不敢’,不是‘不介意’,秦祚皱皱眉,知她不是不会说话,而是故意这样说的。顿生无趣,自己难道就只有披着这身龙袍,才能让你‘不敢介意’?其实就算苏素衣答应,她也做不了什么,可偏偏苏素衣话中的意思就是不答应,她一下就难受起来。
其实之前的皇帝不宠苏素衣专情于皇后是一方面,恐怕还有苏素衣的不配合吧,她想不明白,这样的佳人,若真喜欢上谁,谁能拒绝呢。苏家势大,所以当初就算皇帝专宠皇后一人,也不得不低头纳苏素衣进宫,可她若不愿为何又同意进宫呢?
她一沉默下来,房内便静得针落可闻,胡思乱想一阵心头无名火起,这里也呆不住了,起身出门,也幸亏顾忌到旁边房间睡得香甜的小家伙,不然恐怕就是声势浩大的摔门而出了。苏素衣见她气呼呼的出门,幽幽一叹,突然听闻王瑾尖细的声音:“陛下,您去哪儿啊?这么晚了下山可不安全,陛下!陛下!您等等小的呀……”
这人,不知在胡闹些什么,手上还有伤呢。苏素衣蹙眉站起,复又坐下,徘徊几步,终于无奈的掏出几个小的瓶瓶罐罐,坐在铜镜前。瓶罐中有些是液体、有些是黏稠物、还有些是粉末,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抹在脸上,过了一阵,铜镜中赫然出现另外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竟是青遥!
镜中人站起身来,换了一身衣衫,走到窗边小心的打量一阵,抓住空隙一下跃出去,身手干净利落,漂亮至极,竟连外面值班的士兵都未发现一点异常。
待走远了一些,才从阴暗处走出来,手中持着贵妃的令牌,自然一路通行无阻。
出得寺庙,夜色沉沉,左右望望,只听闻得到林中树叶簌簌的声音,一时间竟有些呆了。
被夜风一吹,脑袋顿时清醒几分。那人可是皇帝,周围不知多少明卫暗卫保护着,自己在担心什么?王瑾那句无心的‘不安全’就让自己失了分寸吗?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抿唇敛眉,转身返回。
“青遥?”秦祚气冲冲的出了寺庙,没走出一里地,就心生悔意。在王瑾的劝说下半推半就的回到寺庙,走到门口,却不论怎样都不想再迈一步。她想着,若现在回去不是凭白让她看轻?于是想等苏素衣歇下了再悄悄回去。她却没想过,这万安寺如此之大,再安排一个厢房就是,何必非要回那个大厢房?
可若不是在这等一阵,她也看不见青遥急急出来,又呆立一阵,最后那萧索的背影让她忍不住呼出口。
青遥一震,转过身来,看了秦祚半晌,低头道:“参见陛下。”秦祚上前几步,眼睛莫名的酸涩,轻声道:“你也来了?为何我没看见你?”
见这人安然站在自己面前,她淡淡回道:“陛下日理万机,自然不会注意到我。”
秦祚见她不冷不淡的样子,束手无策,渭然一叹道:“你何必对我如此客气?”
青遥看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笑话,道:“陛下乃万乘之躯,哪容得不客气?”
秦祚咬咬牙,今日一个二个都不让自己顺心是吧,可她又挑不出她们的错。若是原本的皇帝,自然可以怪罪她们无礼逾越,可她本就是个半路出家的冒牌货,自己的礼仪都没学全,哪知道挑别人的毛病?再说,这两人,她一个也不忍怪罪,最后只得生自己的气了。
一甩袖子,又往山下而去,青遥无奈,这人平日还好,怎一任性起来小孩子脾气这么重呢,阿丑都比她懂事。想了想,还是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