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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川河流过龙源县,然后并入渭水当中。古往今来,渭水河畔,不知曾有多少英雄豪杰在此长眠,多少秦人祖先的英魂埋于此处。渭水孕育出了秦人,是秦人的母亲河。
渭水横贯东西,是西秦境内最大的河流。西秦之地向来干旱,十年中倒是有七年干旱,像风调雨顺这样的光景在这片土地上很少。自古一来秦人就一直受着渭水的恩泽,,可以说有了这渭水就有了西秦。
渭水发源于雍州,向东流入关中,在关中一带形成了冲积平原,使得整个关中沃野万里,大河两岸不知养育了多少秦人。天河郡城处于渭水上游,天河郡城人将这渭水称之为天河,寓意为天上来也,自然在这天河边建立起来的城池,也叫做天河郡城。
陈均此刻在天河郡城中,只见这郡城中是人山人海,好不热闹,贩夫走卒,车水马龙,房屋也是鳞次栉比,一片繁荣。比起龙源城来说称得上是天壤之别。街道两边商铺林立,郡城之人也是衣着干净整洁,就算是比起金陵城来说也是好了不少。
两日后,伏羲庙。
今日便是举行伏羲会之日,郡城老女老少出一家同游,街上更是人来人往,想来这些人都是去祭奠伏羲这位远古圣祖的吧。相传伏羲发明了八卦,教会人族天干地支,帮助人族开启灵智,所以被人族尊为远古三皇之一。
陈均也是祭奠了一下这位圣祖,然后便朝着士子聚会之处而来。
此刻天河郡城的最为杰出的士子们都是齐聚一堂,陈均一眼望去感觉有不下百人。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今日但凡自付有些才华的士子尽皆在此,可想而知,接下来发生的论战将会是多么激烈。
陈均身着一袭深蓝色长袍,将头发高高挽起,插了一根铁簪子,两缕黑发从双鬓直接垂到了胸口,双眸灿若星辰,眉宇间书生意气,后背斜插一把巨剑,更是平添几分挥斥方遒的气概,站在这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卓尔不群。
陈均一出现在场中,周边的几位士子立刻注视起陈均来,霎那间后面的士子们也都是安静下来,全部盯着陈均来,目光灼灼,场中的情况显得是极为怪异。陈均有些奇怪,这些人好像是在等着自己出现一样。
“诸位,在下陈均有礼了。”
“哼,原来你就是陈均,听说当日就是你在咸阳赢得了雄辩之士的称号,今日我们等聚在这里就是想看一看,你是不是徒有虚名?”
接话的这位士子身形瘦弱,尖嘴猴腮,一看就是牙尖嘴利之辈,想一上来就给陈均一个下马威。
看来这人不仅认得自己,而且是早有预谋吧。
“虚名而已,何足挂哉!敢为兄台大名?”
“儒生华量,既是虚名,为何不送与我,免得糟践了这雄辩之士四个字啊,图惹人耻笑,哈哈!”
陈均想退一步避其锋芒,没想到对方竟是咄咄逼人,就算陈均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动怒。
“哈哈,我即使相送,不知兄台接得还是接不得,毕竟这虚名也需要气力顶着。”
“哼!接不接得,你一看便知,听闻你陈均师承法家,那我且问你要是一人只知法而不知礼,那岂不如家禽一般,每天只知叽叽喳喳乱叫一气,按时下蛋,时间一到便成为盘中大餐,让农妇饱吃一顿,此所谓好鸡耶?”
一众士子听完都是哈哈大笑起来,甚至有士子歇斯底里。华量这话是说法家不懂得礼数,犹如家禽一般。这西秦虽说是以法家为主导,但是在西秦为官者儒家就占了半数以上,更何况论战之上众言无忌,所以华量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来这些人都是儒生,想看我陈均的笑话可以,但法者不容亵渎。
“我本以为兄台如斗鸡般公然叫阵定是有些许能耐,没想到其实是秃毛小鸡一只,以为鸡窝便是全部,而不知外面的世界。”
听闻陈均这话,华量的脸色立马涨成猪肝,竟是无言以对。
陈均有继续道:“难道礼法不是法吗?我且问你难道这天下就只此一部《秦法》,难道家法、宗法便不是法吗?儒家之礼,但也知法,兄台不知我说的可对啊?”
华量悻悻然的看了场中众士子一眼,这时候从众士子中走出一人来,身高八尺,头戴一方纶巾,面色清秀。
“陈兄高明,这华兄不明这万法皆通也,此刻是输了,那就让我来会会陈兄吧。”
“哦,敢问兄台大名?”
“儒生章封,有礼了。昔日我儒家圣人孟轲曾有一言请陈兄听之,这孟圣曰人之初,性本善也,不知陈兄所何想?”
很显然,这章封比那华量是要聪明多了,这问题让陈均有点犯难了。
“应该是性本善吧?”
章封是一脸和气,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看起来人畜无伤。
“那既然如此,陈兄是相信我儒家孟圣呢?”
陈均在儒月书院学过两年的儒术,对这位号称天下第一雄辩的圣人自然也是非常了解,而且心中也是极为钦佩。
“正是。”
此时章封忽然语气一变,如质问一般喝道:“若是性本善,那要法家何用,生来便学我儒术,让心中之善发扬,岂不是人人都为有德之士,既然有德,那还要法何用?荀子有云,人之性本恶也,因性本恶才以法约束,因性本恶才诞生令法,那你倒是来说说是荀圣人错了还是你陈均错了?”
场中众士子这次谁都没有嬉笑,而是一脸严肃,在盯着陈均,看他能如何解决这难题。
不得不说章封这一番话说的是有理有据,直接将一个难题抛给了陈均,是圣人错还是自己错。到底是性本恶还是性本善就连孟圣和荀圣两位都没说清,此刻陈均要是一招不慎,那将会是满盘皆输啊。
此时陈均也是感觉到了压力,在场中来来回回的走起来,这问题直接关乎到人伦,这……哎,陈均忽然间止步,面露笑容,看了众士子一眼。
“其实,这二位圣人说的都对。”
陈均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居然是这种答案,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陈均会这么说。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高台上面,一中年男子对着一女子说道:“殿下,初见他还有些能耐,没想到现在居然胡闹起来!”
“呵呵,十七叔,你小看他了,这才有意思!”
中年男子面露疑惑,但还是没有直接反驳这女子,倒想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陈兄,你难道已然认输吗?”
“章兄多想了,我何时说过输了,请问诸位这厕筹和书简都是竹子制成,形同相似,可众人独爱书简而厌恶竹签是何意也?”
如果说刚才众士子认为陈均是徒有虚名的话,现在就已经上升到了有辱斯文的境地,众士子都是议论纷纷,只有陈均一人还是镇定自若面不改色。
此时高台上的女子笑了起来。
“这陈均,果然不同凡响。”
被称作十七叔的那人站在旁边,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夸奖还是在贬低。
“诸位,听我一言,竹子本是无罪,只是被人制作成不同的东西而已。这厕筹和书简本质上都是在一颗竹子上生长,半截成为书简深受而众人追捧,半截成为厕筹而遭人相轻,岂不问性本善、恶也如此一般?”
此时众士子听到这话犹如天空中一个炸雷惊醒世人,如醍醐灌顶让人茅塞顿开,原来陈均说的是这个意思,众人都是思考起来。
“人之初,无所谓性本善性本恶,皆在于亲近之人也,后上学则在于师也,再后是善是恶在于朝政也?好人能变坏,坏人也能变好,无所谓初善初恶之分,而法者,乃警示世人为善不为恶也。
法令兴则好人不坏,坏人成好,法令无则好人成坏,坏人更坏!孟子曰苛政猛于虎也!理不变也。朝堂法令不通,则乌烟瘴气一片,上梁不正下梁岂不歪耶?如此百姓苦也,百姓苦则多鸡鸣狗盗之辈,使百姓更苦焉!
何为法者,此为法也!”
场中鸦雀无声,众人都是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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