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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一念也正有此意,颔首一礼:“那琅环先行告退。”
生玄隐点了点头。
庄一念一礼起身,欲走之时却又问:“王爷此时,应是还未到北境吧。”
“嗯,前日送回了军报,一切安好。”生玄隐回道。
庄一念顿了顿说:“那就好。”
生玄隐负手而立,看着庄一念转身离去。
二人似乎都有未尽之言,但却谁也没有再打破沉静,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已不再是能够语笑言谈,私下不分尊卑的朋友了罢。
庄一念走出御书房,顿时温暖的阳光罩在她的身上,不过一道殿门相隔,内里却是昏暗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林直在旁一礼。
庄一念脚步微顿问:“皇上近来身有不适吗?”
林直怔愣的抬眼看向庄一念,但当即又微垂首道:“近来北境之事,惹皇上略有烦心,皇上连日过于操劳。”
庄一念点了点头;“林公公既是皇上身边亲近之人,应该多加劝阻皇上保重龙体才是。无论这江山如何,皇上的龙体才是一切的根本。”
“喏。”林直躬身应了。
庄一念再一次看了一眼那闭合着的御书房殿门,缓步离去。
她知道方才那番话,生玄隐在内必然听得到。
无论庄一念与生玄隐之间究竟有何隔阂甚至有何过节,但是方才那番话她却是发自内心的。
即便二人之间当真有何恩怨,却也不应累及这百姓江山才是。
……
去青穗堂的路上,庄一念的脚步时快时慢。
她心中急切的想要见到庄明月的最后一面,但却又害怕见到那最后一面。
春宁紧随在旁,庄一念问她:“方才林直问你什么?”
她进御书房时,听到林直问了些什么,但并未听的真切。
春宁回道:“林公公问奴婢是谁,又问为何合欢未曾跟着姑娘进宫。”
庄一念闻言未语。她本也只是随口问一句,想要转移一下自己这种纠结的注意力而已。
前往青穗堂,需要穿过冗长的宫道。
这是整个皇宫之中,庄一念最不喜的一条路。
这里似乎永远一望无际,每经过一座宫室,好像都能够感受到那些后宫女子们的哀怨之气。
每每一阵风吹过,宫道中又会发出那种似是低声呜咽般的古怪声音。
她说:“这世间有多少女人,削尖了脑袋也想要挤进这里。但真正踏入这后宫之中,便又会悔不当初。”
“姑娘是有福之人。”春宁道。
庄一念闻言一声轻笑,有些自嘲的说:“是啊,也许我真的算是有福气的人。”
能够被这后宫吞噬之前,有机会逃离这里。
即便那条逃离的路,让她狼狈不堪。
前方不远处便是皇后的寝宫,庄一念看向那里对春宁说:“就在几个月之前,我被那些女人绑在那里的火刑柱上,大火就在我的脚下,一阵阵的热浪扑面而来,我甚至闻到了自己头发烧焦的味道。
就像……就像是带着皮毛便被扔进了火中炙烤的兔子。”
“姑娘……”那件事,春宁是听说过的。
她看向庄一念,只见她神色淡然,甚至唇角还含着一丝浅笑,好似说的并非是那般惨烈之事,而是一个有些好笑的笑话。
春宁无法想象,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之后,她是如何像现下这般,将一切都看淡,或者,她已经强大到根本不会将那些皮肉之苦放在眼中。
即便那些苦痛是常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
庄一念这一具略显单薄的身体中,似乎蕴含着无心大的力量与坚韧。
她说:“不过几个月而已,但现下想起,却好似过了几年之久一般。”
总是想着,要将所有的仇恨苦痛都深深的印刻在心里,但是……
她忘记了自己早已是无心之人啊。
“莫姑娘。”
庄一念与春宁止步,循声看去,见皇后李氏携一众侍婢向这边走来。
还真是背后说不得人。
自从将李皇后救醒后,庄一念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如今见她面色红润身康体健,想来是大好了。
“莫琅环,见过皇后娘娘。”庄一念低身见礼、
李氏缓步近前虚扶一把:“许久不见你入宫了。”
庄一念回道:“奴婢既然出了宫门,若是无事自然不便时常入宫。”
李氏闻言笑了笑:“皇上准你无召亦可随时入宫,自是希望你时常入宫来走走。”
庄一念神色未动,只淡淡道:“皇后娘娘说笑了。”
李氏打量着面前的庄一念:“许久未见你似乎,清减了不少。”
庄一念亦是直视着李氏:“许久未见,皇后娘娘面色红润,气色甚好。”
李氏的笑容中有着些许自得:“许是因为……皇上惦念本宫身子弱,时常命太医想尽各种法子滋补。”
李氏这话说的有些生硬,庄一念知她是有意说给自己听:“皇后娘娘凤体康泰,皇上才能安心处理前朝政务。”
李氏一瞬不瞬的看着庄一念,见他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有任何动容,不免有些许失望,但失望中又有着一丝喜色。
庄一念却无心理会她那些小心思,只道:“若是皇后娘娘无甚吩咐,琅环就先行告退了。”
李氏看了一眼庄一念要去的方向:“你是因为庄太妃的事情而入宫的吗?”
“是。”庄一念颔首。
李氏点了点头:“庄太妃人很好,也很有福气,有你这样的侍婢生死尽忠。”
李氏的话说出口,又意识到似乎有些并不恰当,笑容有些僵硬,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什么的时候,庄一念低身一礼:“琅环告退。”
李氏还未来得及开口,庄一念已然带着春宁转身离去。
如此“无礼”行状,李氏身旁的侍婢欲要开口斥责。李氏却一抬手:“让她去吧。”
“娘娘,这莫琅环实在太目中无人,张狂的很。”
李氏却笑着摇了摇头:“她虽然张狂,倒也不惹人生厌,好过宫里那些整日趋炎附势背后笑里藏刀的女人来的直爽。”
“可是……她如此无礼,岂不是不将娘娘您放在眼里。”
李氏淡扫一眼但侍婢:“目光怎可如此短浅。”
侍婢不明李氏话中之意,但也不敢再多言:“奴婢愚钝。”
……
庄一念走的稍远,春宁道:“姑娘,李皇后近来似乎颇为得宠。”
“是么。”庄一念语声淡淡,并未在意。
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她曾经与生玄隐还牵绊着的那一丝情谊,也早就断了,他宠哪个女人,他身边又多了哪个女人,都已经无法让她的心有丝毫波动了。
“皇上从前对李皇后并不曾……但是近来,却时常去皇后宫中。”春宁说着看向庄一念。
庄一念虽近来不曾入宫,但是宫中之事却一直有眼线不源源不断的将消息送出。
庄一念听了也并未多想,只道:“现下朝中内政不稳边境生乱,皇上还用得上李家,宠幸她也是无可厚非。”
春宁犹豫了一下,却又道:“但是……奴婢是担心……”
“什么?”庄一念见春宁欲言又止不禁看着她问。
春宁顿了顿,看了四下无人方才在庄一念的身边低声道:“李夫人近来时常命人到天香楼购置香饵,虽然都是依着旁人的名义,但是因为购置量不小,所以奴婢私下里查过,发现都是李夫人买的。”
庄一念脚步一顿:“你是说皇后她……”
春宁颔首。
李夫人即便要用香,但一个人又能用得着多少。她用旁人掩人耳目大量购置,又恰巧近来李氏皇后得宠……
庄一念不禁一声冷笑:“这李家也是胆大的很。”
竟然对皇上用那香饵。虽说天香楼出售的香饵并无催情之用,但却有一定的吸引异性之效。用在旁人身上自然无碍,但用在当今天子九五之尊的身上,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姑娘,我们需要提醒皇上吗?”春宁问。
庄一念眸光微寒。
她不悦并不是因为皇后对生玄隐用那香饵令,而是若此事最终闹大,被有心之人利用后必然对天香楼无益。
“此事……暂时不必。”庄一念思量一瞬后道。
“可任凭李皇后如此,若是生出什么事端该当如何?”春宁与庄一念所担心的一样。
“此事,我自有办法。”庄一念语声缓缓。
二人说话间,已来到了青穗堂。
这青穗堂是为无儿无女的太妃安养天年之用,平日里并无人往来,安静的很。
但今日因着庄明月的丧礼,反而比平日热闹少许,不禁让庄一念觉得有些讽刺。
入内。隐约听到低低的女子哭泣之声,但不难听出,那不过是装装样子的低声呜咽而已。
庄一念的脚步顿了顿,方才跨入了灵堂之中。
一口大棺摆放当中,一华服妇人正对着棺中的庄明月低头拭泪,闻的庄一念入内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
在见到她面容的那一瞬,庄一念眉心微蹙,但转瞬之间却又恢复如常,只做未见那妇人一般,上前为庄明月进香。
那妇人见在旁打量了庄一念一番,见她衣着虽是简素却是质地不凡,一是看不出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