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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色青空,朦胧细雨。
打着油纸伞的年轻女人缓缓行走在一片垂杨细柳的小河岸边,一袭月白旗袍完美地凸显出她玲珑有致的躯体,与那张隐含忧愁的美丽脸庞构成了一幕如诗如画般的场景。
“卡——”
一声粗暴的喊停瞬间将这幕美丽安宁破坏殆尽,所有人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那个一直站在摄影器具旁,全程双臂抱胸且一脸不爽的男人身上。
那是个大约四十来岁的成熟男人,有着一张不输电影明星的脸,打扮却非常随意,一身皱巴巴的休闲服配上一对人字拖,头发凌乱,满脸胡渣,不细看脸,倒与流浪汉无异。
可就是这么个颓废得跟街边要饭乞丐一样的人,却是这部花费了巨大投资与制作的电影《海上夜归人》的总导演叶慈。
说起叶慈,几乎所有人都对这名字感到陌生,特别是在小鲜肉改朝换代频繁,大众审美疲劳的现在。别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幕后导演了,就连时常活跃在电视屏幕的明星,也有许多人是大众叫不出名字的。
叶慈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比名气他甚至连国内三流的年轻导演都不如,所以他早就做好了片场出现各种状况的准备。
譬如这个不到10秒的场景,已经重复拍了数十遍不止。
从早上6点拍到了9点。
叶慈认为原因出在女演员上,但片场似乎无人同意他的观点,回回喊卡,他都收到了无数无声的控诉。
站了3个小时没歇过的叶慈也感觉到了疲惫,要不是这场雨来得及时,省了人工布景,他早就跳过这段拍了。
桥上的女演员因多次喊卡,早就控制不住负面情绪外露,见叶慈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她不禁愤恨地回瞪了一眼,随即转身走下桥。
女演员的擅自离开,像是给片场按下了某个默契的开关,所有人都仿佛得到了休息的指令,自作主张地松懈了下来。
“叶导…您看…”副导演张峰面露尴尬地朝叶慈走来,他的未尽之语叶慈也明白,是劝他别那么较真,能过就过。
张峰的履历可比叶慈有号召力得多,他参与拍摄的大制作影片多不胜数,虽说担任总导演的次数虽少,但合作过的一线大牌却不亚于国内最负盛名的大导演。
比起他的履历,更难得的是他为人和善,面对叶慈这么一个可说是他后辈的总导演,也丝毫没有拿乔。
“那就休息会吧。”叶慈不甚在意地朝对方挥了挥手。
虽说投资商下了血本,拍摄地甚至位于山清水秀的国家保护区内,但也因此受到不少限制,就连厕所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棚,而且还男女不分。
叶慈不过上个厕所,就听见了门外众人对他各式的猜测评论。
“这个叶导到底什么来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圈里有这号人物?”
“你也太不关心八卦了吧,就算他原来一文不名,可凭他现在挑梁的这部大制作电影,媒体早就将他过往经历给曝光了出来,天雅论坛的八卦板块也有他的热帖!”
“我去,里面的人是便秘还是掉粪坑了?!妈的!老半天不出来!”男人急躁地瞪着那扇紧闭的门,恨不得上去踹两脚。
“算了,反正等着也无聊,就给你说说吧。”男人从裤兜摸出烟盒,给对方也递去一根,在烟雾萦绕中说起了叶慈的‘黑历史’。
“叶慈这人说起来也是命运坎坷,他可是正经的科班出身,是卢金、陈为森、孟大海这三位名导联手推荐给华夏影视戏剧学院的学生,当年特招以近满分的成绩被华影招录进导演系,学生时代创作的剧本就被卢金导演看中拍摄,那就是卢导的代表作《炊烟》,还拿了国外的好几个奖项呢。”
叶慈一边听着墙角,一边将出溜的鸟回笼。
“我擦!原来《炊烟》的剧本是他写的?!”
“还不止呢,还有个电影听过没,叫《拦不住》。”
“……这名字怪乡土的,我好像没听过。”
“《拦不住》是小成本文艺片,题材敏感,当年也没在国内上映过,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我没看天雅那帖子之前也不知道,这片子在国内没兴起波澜,但在国外得过数项大奖,还被提名过全球的百大佳片呢。”
“靠!这片跟叶慈有关?!”
“无关我提这电影干嘛?这片就是他一人独立拍摄的毕业作品,就连演员都是他从学院里拉来的同学,投入资金少得可怜,他自个都垫了钱上去,就这样的电影都能获奖,当时跌碎不少人眼镜,在国内也备受赞誉,照当时那样发展下去,他早就成名导了。”
“那怎么现在混成这样?”
“这我就不清楚了,天雅那个帖子说他好像杀人了,有人帮他作保释,在国外销声匿迹了十来年,最近才回国的,你说这么多年一部作品都没拿出来,还有谁记得他?”
“……杀人?!”
“还有人说他潜规则……”
叶慈听到这,忍无可忍地将厕所门推开。
门外八卦的两人猝不及防,一脸见鬼的惊愕表情。
“你们八卦能不能走远点?被当事人撞见多尴尬啊?”叶慈满脸不高兴,随后在众人戛然而止的诡异静谧中清洗完双手,状若无事地离开。
经过一下午的反复ng,这条不过10秒的长镜头终于勉强通过了,别说怨念的众人,就连叶慈自己都松了口气。
正准备将拍摄内容拷贝回去时,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却将他接下来的计划全部打乱。
“什么?!临时换导?”叶慈握住手机的手有些不稳,他的心也随着对方的话语不住地往下坠落。
“是的,这是昨天投资商与公司开会达成的意向,具体事宜还需要您今晚亲自来公司一趟进行商谈。”电话彼端的女声甜美客气,却带着令人心寒的消息。
“我知道了。”叶慈平静地回道,经过一开始的无措,他已经开始冷静了下来。
既然将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去或不去,都改变不了事情的结局。
但,他还是得去一趟,因为他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这个能耐让投资商和公司在一夜之间就改变了经过数次表决才慎重决定的人选。
星辰光线影视公司是一家集签署艺人、投资影视剧拍摄发行于一体的产业一条龙娱乐公司,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娱乐业巨头。
可相比它在业界的风光,它所在的总部大楼却是一座不太起眼的普通商业楼,一共十六层,嫌电梯停靠慢的甚至可以尝试爬楼。
叶慈目的地在最高层,自然不会选择爬楼。
十六楼只有一间会议室,面积不算大,也无任何多余的遮挡物,以至于叶慈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那个男人。
“好久不见。”男人朝叶慈微微笑道,洁白衬衫与金边眼镜为他平添出一份精英气质。
“果然是你。”叶慈见到那张时隔多年的熟悉脸庞,心里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滋味,既在一瞬间恍然明白近段时间跌宕起伏的际遇,也有被应验的不出所料感。
从国外消无声息地回来,却立即接到炙手可热的大制作电影拍摄的邀请,在竞争激烈的总导演人选中,他被最大份额的投资商青眼相看,打败诸多国内名导夺得这次机会,可让他意外的是,巨资投入的电影前期筹备工作却异常困难,从演员选角到文化备案都充满变数,就在他为此东奔西跑筹备了近一年的心血时,开机半个月不到,就接到了这通儿戏般的电话。
叶慈以为这不过是他太久没接触这个行业引起的小磕碰,却不知这一切都有人暗自操控。
或许他冥冥中就已经感知到了危险,但却义无反顾地争取这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这些年在a国过得好吗?怎么回国都不告诉老熟人一声呢?还得我亲自找上你。”男人从窗边缓缓走向叶慈,神情温和,笑容熟稔。
“怎么样,这份回国后的大礼你收到还满意吗?”
叶慈没说话,他静静地注视着对方,注视着这个此时掌握着他心血“生杀大权”的男人。
“你引以为傲的幽默感去哪了?对着我,你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吗?”
男人对叶慈的不作回应不以为然,他知道叶慈心里必然不会比他好过,他更清楚接下来这些话的杀伤力。
“也是,我弟弟好歹也跟你同学一场,情人没做成,同窗情谊还在,他的忌日你还笑得出来,就忒不是人了吧。”
“他为了你跳楼,你要是连他的忌日都忘了,这么薄情寡义怎么拍得出情深义重的电影啊?”
这一句句话语让叶慈无法控制地想起了那些难以面对的过往,与眼前男人相似的青涩脸庞,在充满历史感的教学楼下仰头喊他下来打篮球的画面,以及最后那幕……被刺目血污浸染了大半张脸,一双散涣却执着不肯闭上的眼。
那一时刻他在干嘛呢?
叶慈有些恍惚地回忆着,好像是…好像是……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从十几二十岁的学生时代到如今四十多岁的落魄中年,他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因此毁于一旦,他付出的代价已经够沉重了,他不能将余生都困在那场逝去了近二十年的噩梦中。
“抱歉,再见。”
叶慈说了他进门来的第二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呵。”叶慈的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我就知道,指望你能有歉疚之心简直痴人说梦,所以我告诉你一件事,希望能唤醒你那被狗吃了的良心。”
叶慈没有停下脚步,相反他走得更快,因为他知道,以那个男人的手段,必然不会让他安心走出公司的大楼。
“还记得八年前吗,你妹妹因为车祸大脑受损变成植物人,被你接去a国疗养,好不容易请来心脑权威专家安德鲁会诊,却在手术前几个小时因故缺席,导致你妹妹在那场失败率达到了60%的手术中死亡。”
“明白告诉你,是我给了安德鲁一笔钱。”
“那种感觉很痛苦吧,就像我当初一样。”
“别这样看我,我可不是像你一样的侩子手,我只是在那天请了安德鲁为另一个需要他的病人进行手术,这只是意外,不是故意的,就像你那天站在我弟弟的遗体旁,慌慌张张泪流满面地对我说,唐大哥,我不知道他会跳楼,我不知道……”
叶慈手脚冰凉地听着那个男人恶魔一样的话语,他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扭曲而晃荡。
“叶慈,你的表情真好看。”男人笑得肆意。
叶慈感觉到热度在攀升,四肢都不受控制地轻微抖动着,他甚至听到了体内血液沸腾的声音,多年的压抑隐忍仿佛在今天就要彻底爆发,脑中似有一人不断叫嚣着“杀了他。”
是的,杀了他。
杀了他就能拿回那段晦涩的珍贵年华。
杀了他就能从死神手里夺回妹妹性命。
杀了他……就能让噩梦的起点不再发生……
男人正想摸出烟盒,在吞云吐雾中放松地欣赏着叶慈那张盈满痛苦神情的脸,谁知对方竟冲过来一拳打歪了他的眼镜。
“你终于肯不要命了?好,那我成全你。”男人轻蔑一笑,镜片下的眼底闪过一抹狠色。
男人将被打歪的眼镜随手一扔,无意间便躲过了叶慈的一次袭击。
“让我来教你什么叫打架吧。”男人恶劣地笑着,长腿一伸便将叶慈绊倒在地,充满昂贵质感的皮鞋踏在叶慈柔软的腹部上,重重地碾压着。
“疼吗?”男人笑问,他享受般眯着眼欣赏叶慈无论如何挣扎都如同孩童一般的身手,一边优雅地挽起了袖子。
“肯定不够疼,大导演,让我来带你领会一下疼痛的真实意义,比你拍个烂片电影教导人生意义要实用得多。”
话音刚落,叶慈只觉头皮一阵大力拉扯,刺痛和眩晕同时袭来,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事物,头部便迎来了一次猛烈撞击与疼痛。
“这桌脚还真够硬的,没被你的狗头砸歪。”
男人遗憾地啧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再次将叶慈的头摁去撞桌脚。
一下、两下、三下……
叶慈早已放弃了挣扎,半睁着的双眼无神地凝视着上方,温热的血液从头顶额角不断流淌下来,滑过他的迸裂的眉眼,折断的鼻梁与掉落牙齿的嘴…
疼痛早已麻木,相反,他如今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因为他看到眼前不再是冰冷的现实,而是一道柔和的白光,它笼罩着他,仿佛羽毛的轻拂与飘落,温暖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