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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推到云小花面前,云小花从少年脸上移开,看向他身后欣长的身影。
“玉竹先生。”云小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上一世她出了卫府,因手中揣着大笔银两,差点遭人绑架,是孙玉救的她。
没想她感激的一笑一语,却把两人震在当场。
卫子晋淡淡开口:“你认得先生?”
云小花当下一惊,她倒是忘了,这个时候她才入卫府,怎能认识玉竹先生呢?
“这又有何难,卫家大公子身边一直有一位学富五车、多才多谋的先生相护左右,如今看到来人,气质如修竹般,便能猜到一二。”
听到这话,卫子晋垂下眼帘,神色越发清冷,“倒不知你原来还会这么多美词修饰,莫不是岳丈大人还曾送你上了私塾?”
卫子晋的话让云小花想起前世,她会这么多,不就是他手把手教的么?她“爬了”他的床,在外不知被多少人落了面子,在内不知有多看不起她农家女的身份,多想让她学些知识,谈吐文明一些,不要装口便是‘那个杀千刀的老五,调戏了村里的寡妇,还想娶了人家做媳妇’。
云小花冷哼一声,“女子入学又不是没有,我为何不能学得。”
这个话题就此落幕,一个性情寡淡,一个脾气火爆,终究是两路人,谈不到一块儿去的。
倒是玉竹先生开了口,“娘子今日为何吃得如此之多,恐会伤胃,不如请个大夫来瞧一瞧。”
这才是他们来的目的,然而就在此时,一直躲在外头不敢出来的绿离白着脸匆匆进来,往屋内的云小花望了一眼,一副告状后的内疚全显示在脸上。
绿离道:“姑爷,大夫人那边来了喜娘,说是来拿那喜帕。”
卫子晋眼睫掀开,往叠得整齐的床上望了一眼,只道:“把喜帕拿来。”
绿离赶忙上床头把洁白的喜帕呈上。
卫子晋手腕一转,掌中多了一把精巧的小匕首,他毫不犹豫的用匕首割破指尖,把血滴落在喜帕上,“去,把这个拿过去,不准乱咬舌根。”
被卫子晋那冷眸一瞪,绿离惊惊颤颤的捧着喜帕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一时间,屋内静下来,卫子晋掀目看向云小花,只道:“今个早餐的量已经被你吃完,再吃便是没有的,以后你每餐吃什么,吃多少,我自会打理。”
云小花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上一世他不曾过问她的饮食?为何这一世却变了。
“莫非我嫁入你卫府连顿饱食都没有?”云小花起了身,准备亲自去厨房。
卫子晋严厉的目光追着她的身影,“去也无用,没有我的吩咐,小厨房不准开灶。”
“谁说我要去小厨房了。”云小花冷笑一声,直接往外走。
她要去下人房里拿吃的?卫子晋一脸漠然,“来人,把夫人扣住。”
“放开我。”云小花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直接对付她,上一世任她与家里妯娌斗来斗去,从不曾插手,漠不关心,一心只读圣贤书,岂把她这个妻子放在眼中。
云小花正在左右挣扎,去而复返的绿离又匆匆进了屋,“不好了,不好了,姑爷,娘子。”
这一路叫着进来,原本正在牵扯的云小花停住了手脚,直到绿离说外头她那个柔弱的娘来了,心里就一阵烦闷,她之一生为何过得如此凄惨,不就是拜她这个重男轻女的柔弱娘所赐么?
十四把她卖入卫家,受尽折磨和苦楚,又被人陷害成了卫子晋的枕边人。
“我不见。”云小花咬着牙说完,接着挣开左右的丫鬟,准备往外走。
然而绿离却说她娘来的目的是因为她哥哥被人押在赌场里,若不拿钱去赎,非削成人棍不可。
云小花咬牙停住脚步,她倒是不记得她哥哥还有银两去赌场,莫不是这一世嫁给卫子晋,也是收了不少银两,银两一到爹娘手中又被大哥给骗了去不成?
刚成婚才一日,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娘就来要银子,真是好,真是好。
卫子晋抬了抬手,玉竹先生推着轮椅往外走。
云小花跟随在后,往前院抱夏走去。
没多会来到厅外,卫子晋回首望了云小花一眼,显然是让她先一步进去。
她是要进去,进去好好的教训她软弱的娘,为什么过了两世还要把她丢到吃人不吐骨头的卫家来。
进了屋,云小花憋了一肚子郁气,脸色阴沉的可怕,可是踏入门中,她闻到了食物的香味,那纤细的身子是下意识的扑向食物,左右手抓起盘中食物往嘴中塞去,已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举动,事实上她脸上的食沫还没有清理,接着又染上新的。
原本抬巾抹泪的莫氏,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家女儿那狼吞虎咽的模样,一时间都忘记哭了,张大嘴巴,呆呆的望着她。
刚进屋来的卫子晋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刚才丫鬟送上的点心汤水来招待莫氏的,然而如今被云小花吃了个精光不说,她一双明亮的眼正在屋中巡视。
眼前没有了食物,她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卫子晋的脸白了白,来到莫氏前,关切的问道:“娘,哥哥又怎么了?”
莫氏被卫子晋问起,当即就来了眼泪,哭道:“那杀千刀的,把铺子给典当了出去,如今输了银两,被人扣住,不给银子便要废了他的手脚,如今老头子气晕在床上,底下两小的年岁不大失了主意,让我一个妇人怎么想办法。”
莫氏终于抹了一把泪睁开眼,上前刷的一下跪在卫子晋脚边,“女婿是个好的,没成亲前便百般照顾,这几年若不是你一直拉扯,我家小花恐怕不知被卖去了哪儿,底下两小的也不知会饿死多少回了,大郎那浑人死在哪个阴沟里也不知,如今女婿给我们银两,置了铺子,好不容易吃上了饱饭,那杀千刀的浑人又犯起事来,如今连铺子都没了,让我们一大家子怎么活?”
接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卫子晋却弯腰去扶莫氏,“娘,你且先起来,我是晚辈,怎能让娘这样跪我。”
然而莫氏却不起来,一副你不答应就不起的赖皮模样。
站在一旁的云小花从饥饿中晃过神来,看到莫氏这副模样,尖酸的面孔露出,耻骂道:“你管那浑人死活,你宁愿卖女也要偏着他,他就该死在哪个阴沟里,不要再祸害家里人,这次他活该,本就不该救的,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你若还认他,你以后就别来卫府哭诉了,尽管上街乞讨去,我是不管你死活的。”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云小花居然眼眶发热,原本以为说得再刻薄一点,心里头会舒服一些,可如今看到莫氏这惊慌失措的眼神望着自己,心里头又内疚又难受。
“哭有什么用?你还要被他连累到几时去,走走走,卫家不欢迎你,你快点走。”
卫子晋抬眸看向云小花,似乎才认识她似的,看得云小花更是心烦气躁。
“娘,你先起来,一共欠了多少银两?”卫子晋往左右使了个眼色,下人上前扶起莫氏。
问起银两,莫氏止了泪,“他们说要一百两,那杀千刀的,一百两够咱们庄户人家几世的花销了。”说完又止不住泪来。
卫子晋向一旁的丫鬟吩咐了一声,转眼那丫鬟拿来两张银票,一张一百两塞到袁氏手中。
袁氏拿到两张银票,愣住,接着把一张银票往前送,“多了,一百两就成了,这孩子我管不住了,铺子没了就没了,我要带着他们回家乡种田去,再这样下去,多大的家产都能败得完。”
卫子晋霁颜一笑,“娘,你把铺子典回来,大郎的事,我想想办法,以后教他不要上赌场。”
云小花第一次看到卫子晋收敛那冷漠与威严,露了笑容。
银票又强塞到莫氏手中,她一手捂着银票,一手拿手娟捂眼,不用看也知道她在哭。
成天哭哭啼啼,只知道哭个没停,哭能解决问题?
云小花本想再说两句刻薄话,可看到记忆中年轻了不知多少的娘,心头却是一哽,鼻子一酸。
回去的路上,云小花侧首打量卫子晋,他今个这般和颜悦色的跟她娘说话,却是为何?
上一世他对自己冷淡,没有好脸色,对她的家人更是不管不问,她那个家就是个无底洞,上一世自己不知私下里给了多少银两,嫁给卫子晋后,手头更加富有,几十两银子散手就给了柔弱的娘,每每她那娘往前一哭,她就招架不住。
心里头是恨的,恨她偏心。
可是这一世卫子晋怎么会为她家人着想了,听到大哥欠了赌坊的债,居然没有半点厌烦不说,还和颜悦色的给了她娘银两。
云小花试探的说道:“我哥好堵成性,是戒不掉了的,你帮他便是害他,要我说下次再来,只管把人打出去。”
听到这刻薄的话,卫子晋侧首看来,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白净的脸上。
“怎么?你以为只有这一次不成?他知道你这个妹夫好说话,将来必然赖定你了,你不怕?”
“你以前不是明明知道也要贴补家用么?”
“我?”云小花精神有些恍惚,她上一世似乎做过不少被他拖累的事,到死都记得她哥,她是被她哥连累的,可若是没有一个偏心的娘,她又怎会被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