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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阿素点点头。
与云墨村的村民,同靠飘渺山,共饮云崖水,这里面的情意早就超越了一般的大夫和病人的简单关系。眼下这场旱灾,让村民染了病,也让她重新回到这里。
这才有了昨晚的夜探,以及将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的可能。
徐阿虎与其他村民,她可能记不太清他们的面容,可他们跟阿勇哥一样,质朴,善良。他们从未做过害人的事,却无辜的成为有心之人的工具。
如果不是苏大哥在寻找粮草时顺便发现了干尸,他们会永远封于墙内。活着与死去,都只能被揣摩,被臆测。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只会是亲人嘴里时常的叹息,心中永远跨不去的悲伤。
阿素遥遥指了前方:“曾大人,乱坟岗就在前面。麻烦您让您的手下继续照顾下小云,带他过来本就是我思虑不周,我不想他再掉进同样的噩梦,又重温一遍伤害。”
曾茗:“张武,这件事交给你了。记住,一定要平安送他到家。还要注意安抚他的情绪,陪他玩哄他耍都行,晚些时候过来也无妨。”
张武立刻垮了脸,却不敢不答应。
他一个大老爷们陪个傻子耍……画面太美,他不敢相信。
小云想是对刚才的狂追还有阴影,张武一靠近,他就各种跑。
张武不得不学着阿素先前的样子,挤着一张老脸做了各种僵硬的鬼脸。小云看了直乐,还拍着手指挥他翻筋斗……
于是,前面的画风突变,一个人又蹦又跳。一个人又跳又蹦……
赵函捂着嘴乐得跟个王八蛋似的,却不敢表现地太放肆。要是曾冰块一个不爽,也让他作陪,他就赔大发了。
倒是村长看他一张脸憋地通红,忍不住关心:“这位大人,可是内急了?哎呦,您可得憋紧了……这附近没茅厕的说……”
赵函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村长憨厚的话呛死。
曾茗冷冷扫来两眼。赵函这才觉察出自己的乐呵很不合时宜。他立马精乖的缩着肩,做起安静的美男子来。
曾茗看着小云远去的背影,声音有些低:“小兄弟。你可知道,小茶她死了,她解下腰带吊死在了房梁上。估计是那日她自爆了与汪二的丑事,何夫人的娘弟又到衙门大闹了一顿。她自觉无脸再活于世上。”
“汪二也死了。在收押的当天晚上,死在了牢里。他家还走了水。大火蔓延到了隔壁。他的八十岁老母,以及隔壁方家老小,全部活活烧死在房内。”
“来报案的,是个叫方子进的人。自称是汪二的结拜大哥。方家的男主人。他憔悴不堪,精神还有些恍惚。他主动坦白曾参与何府的监视活动,负责与中间人接头。因汪二暴露被抓。怕累及自身,这才藏匿了起来。”
“‘大人’找不到他。把怒火洒在了他家人身上。他捡了一条命,妻儿老小却遭了秧。”
“汪二一张嘴没门把,几口黄酒下去,就能把祖宗十八代交代清楚。有些事,方子进并没告诉他。譬如与中间人的联络方式,‘大人’在云关的其他藏身地等等。只是,他才交代了几句,就暴毙身亡。”
“他的死状与汪二无异,浑身找不到伤口,像是得了急病的自然死亡。仵作验了好多遍,才找出凶器。那是一根细长的银针,整根没入了脑内。郭仵作验了一辈子尸,从没见过这样独特的杀人凶器。”
“想是汪二咬出了棉花巷,方子进要说的话太重要,凶手等不及了,紧要关头痛下杀手。我彻查了整个衙门,也没发现凶手的踪影。倒是在方子进身上,找到了这个。”
曾茗递给阿素一只用素纸做成的纸鹤。
它皱皱的,鹤头也歪在一边,做工有些粗糙,有些折痕还是重复的,翅膀耷拉了下来,蔫蔫的,没有生气。
是非常普通的玩意儿。阿素翻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疑点,她还给曾茗。
“您不是说方子进有两个女儿?可能这是他折给她们的玩具。”
“有可能,我太紧张了。”曾茗摩挲着纸鹤的翅膀,语气有些无奈:“这也就是昨天发生的事,这些天死了太多人。任何普通的东西,都能被我当成不普通。”
阿素看着曾茗抽着纸鹤的翅膀,继续说:“汪、方二人的死,凶手应该早就计划好了。他透过中间人来分派任务,行事隐秘。汪、方的存在,迟早会暴露他的行踪,事已成,汪、方就是弃子。”
“汪二以为碰上了大主顾,谁成想把自己搭了进去。是小茶的出现,打乱了凶手的如意算盘,这才导致汪二的被抓,方子进的躲藏。凶手放的那把火,是为逼出方子进,结果却把方逼到了县衙。”
“他们二人的死,恰恰说明凶手有可能还在云关。而且,他能在您的眼皮底下连杀两人,应该还有帮手。大人,他的帮手,应该是你们衙门内的,也许还是是您身边的人。”
曾茗猛地揉紧了纸鹤,声音像缀过寒冰般冷,几乎是咬牙切齿:“居然敢算计到我头上!不错,真不错!让凶手失策的人,不是小茶,而是你,小兄弟!你的故事里,有些东西虽是臆测,但不是毫无道理。凶手如此猖狂,只要他还在云关,我一定要亲手抓他归案!”
“我相信您的能力,杀人自要偿命,何况犯下如此累累罪行。小茶,汪二,方子进虽是帮凶,但罪不至死。凶手他能躲得过初一,也绝对躲不开十五!只是我们好像一直落在了后边儿,敌暗我明,要抓住他,不是朝夕间就能完成的事。”
阿素说完,便转开了头。这些事越深入下去。那种无力感越明显。
曾茗握紧了拳头,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很不爽!
阿素看着前面一直垂着头的阿勇哥,心很沉,很重。
真相一旦说出,不管是她这个知情者,还是阿勇哥这个承受者,都一样难受。
忽地刮起了一阵风。方才还晴朗的天空。已被大片乌云笼罩。
不消片刻,大滴大滴的雨落了下来。
“下雨了?”一个带着质疑的声音响起。
接着,是几声欢呼:“下雨了!下雨了!”
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雨越下越大。溅在黄土地上,扬起一阵说不出的怪味。
阿素仰起头,豆大的雨滴在脸上,生疼生疼。她伸出手。冰凉的雨顺着手指滑过手腕,最后流进了衣袖内。
一脸哀色的徐阿勇双手合十。以虔诚的姿势跪了下去。
他的脸湿漉漉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一直期盼的甘霖来了,他本该欢喜。可巨大的悲伤又席卷全身。他满脑子都是大哥死不瞑目的样子,一时悲喜交加,情难自禁。泪又涌了出来。
村长更是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地上,不断磕着头。云关已经很久很久没下过雨。这雨星子合着泥土的味道,如此熟悉,又这般陌生。
曾茗将手指的湿意放进嘴里,脸上一扫郁闷,现出了难得的灿烂。
“一定是老天爷看不过那些死去之人的冤屈!云关持续的干旱,让地面也裂了缝。先前请了好几次雨神,也不见一点雨丝。现在这场从天而降的暴雨,是村民还没流尽的泪所化。老天开眼了!”
阿素混沌的脑子,被雨一淋,也清明了不少。
她想到了苏衡,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新大哥。
此刻他应该回到他的军营,回到真正属于他的世界了吧。
她眼前浮现出大哥眉眼带笑的潇洒模样。他穿着铠甲,银枪微挑,烈马嘶鸣,在千军万马间挥臂直呼,阳光拂过他俊逸的眉眼,他就是主宰,就是战神。
我不会让村民们受到一丝伤害’,他的承诺还在耳侧回荡。阿素忽然觉得,昨夜一夜风过,她的大哥临走前,一定处理好了一切。
想到这,她也露出了笑脸:“或许,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我们。”
她的话没头没脑,曾茗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眼前少年的脸上,忽然有了其他颜色。本就不起眼的相貌,多了几道深浅不一的黄色沟壑,显得很滑稽。
曾茗心中一乐,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素先是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脸,暗叫一声糟糕。刚才太激动,忘了脸上擦着药粉,这药粉遇水则溶……
幸好融化的范围不大……阿素镇定的笑笑,手就往脸上抹去。
一扫,再一抹,她的脸更花更黄,立马成了花猫脸。
雨点横飞,阿素身体单薄,抹着脸更像个小可怜。曾茗立刻起了怜惜之意,忙脱了外衫,给她挡雨。
阿素正担心待会儿原形毕露后怎么办,对曾茗的好心,马上敬谢不敏。
赵函忍不住道:“哎呀,小兄弟你怎么学姑娘家家的!还是这么粗糙的胭脂水粉。等雨停了,你得找个地儿好好洗把脸。洗完后,你又是一枚粉嫩的好青年……”
曾茗:“……”
阿素:“……”
赵函看看曾茗,又看看阿素,并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何不妥。
曾茗居然没嘲讽,嘴角还露出微笑。他脱了冠帽仰起脸,又张开了手,任大雨浇湿灼烧的心。
始料未及的暴雨,让沉闷的气氛轻松了不少。他们加快了步伐,乱坟岗就在眼前。
雨幕中的乱坟岗安静,宁和。雨点飘飞,被冲刷干净的无名碑,现出了灰白色的底色。耷拉着头的野草此刻努力抻着身子,肆意享受着上天的恩赐。
大片大片的土丘以静穆的方式呈现,众人站在边上,谁也没出声。
赵函眼尖,指着前面大叫道:“你们看那边,吊着一个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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