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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随着慕流云离开大堂,去了那间还没退掉的上房。
那个名为清流的弟子看起来是个相当活泼的性子,从半路开始说话,嘴巴就没停过:“上次逸行师叔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给太师叔留了封信,就带着同门的遗体回了华山,也因此弄丢了太师叔的行踪,被掌门狠狠训诫了一通。之后掌门派了好几拨人出来想要接应太师叔,可是太师叔的行踪实在是太飘忽不定了,我们一会儿听说太师叔在一个苗家山寨捉拿了凶手,一会儿又听说太师叔一人一剑就荡平了黑龙寨,大大地给我们上清宫长了脸。后来又打听到太师叔一路北上来了戎州,我们师兄弟两个紧赶慢赶,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追上了太师叔,幸亏我今天一大早就把清越叫起来一家家客栈问过来,要是再慢了一步,只怕又要错过了。”
“然后呢?”慕流云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滔滔不绝的弟子。
“你讲了半天,一句也没有说到重点。”清越责备地瞪了一眼清流,对慕流云说,“掌门派我们来,一方面是为了沿途侍奉太师叔,另外也是为了让我们给太师叔带一个口信,希望太师叔暂且放下逸尘师叔等人遇害之事,前往惊鸿山庄参加此次武林大会,为上清宫赢得一个好名次。天和太师叔已经先行前往,将在惊鸿山庄等着太师叔前去会和。”
“我知道了。”慕流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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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案追查到一半却发生这样的变数,张驰也是始料未及的,不过要去的目的地倒是没变,只是原本两个人的行程,现在变成了四个人。
然后张驰郁闷地发现,自己的存在突然间变得有点儿多余。
之前一直是他在照顾慕流云的起居饮食,而现在慕流云身边所有能做的事情,都理所当然地由清流和清越两个小弟子接了手,而且他们显然已经习惯了服侍门中长辈的路数,伺候起人来比张驰还要周到十倍——就差没有端着碗喂慕流云吃饭了。
在门派里一直享受着这样殷勤的侍奉,也难怪慕流云会变得一点生活能力都没有。
而且更让张驰郁闷的是,自从这两人来了以后,张驰每次都被他们客客气气地晾在一边,连和慕流云独处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张驰毕竟十分擅长自来熟,清流和清越又是跟他差不多的年纪,很快他就跟这两个上清宫的小弟子熟络了起来。
又黑又壮实的清流今年十八岁,入门之前本是个农家子弟,为人又很勤快,什么活都会干并且抢着干,性格也活泼,背着慕流云的时候特别能逗乐,不过在慕流云面前还是有几分收敛和拘谨的。
相貌斯文白净的清越比清流还小一岁,今年十七,为人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稳重老成的多,似乎是出生于一个教养不错的人家,虽然一些粗活不太会做,但是跟在慕流云身边端茶倒水,侍奉起人来特别细心周到。
张驰现在更能理解上清宫的人之前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慕流云的身份了。
在这之前他和慕流云平辈论交,引为知己,相处得十分融洽自然,现在身边来了这么两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人,事情就一下子变了味。
张驰作为一个外人,跟两个小弟子在一起的时候能玩得到一快去,跟慕流云在一起的时候也能无话不聊,可是只要四个人在一起,看着刚才还跟他追逐打闹的两个少年,以孙辈孝敬爷爷辈的态度恭恭敬敬地对慕流云请安,而慕流云对两人的态度也透着一种张驰从未见过的长辈的威严,这让张驰觉得自己在旁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别提有多别扭了。
这两人好歹比慕流云小了十来岁,把他当做长辈侍奉也不至于觉得难以接受,如果是个四五十岁的逸字辈弟子,或者三十几岁的清字辈弟子也要这么恭恭敬敬地侍奉他,不用想都知道有多别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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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张驰吃完了晚饭,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身体下意识地就朝慕流云所在的房间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清流拿个凳子坐在门边,正专心致志地用小刀削着一块木头,似乎是想雕刻一只兔子,见他来了就招呼道:“你是来找太师叔的吧,太师叔正在练功呢,有什么事的话我帮你通传一声。”
“啊……不,我没什么事。”张驰总不好意思说他就是来找慕流云闲聊的,只好悻悻地转身离去。
这时房间里传来了慕流云的声音:“是张驰吗?进来吧。”
“叫你了,快进去吧。”清流就低头继续雕刻兔子了。
张驰只好推门进去了,只见慕流云盘膝坐在床榻上,显然是因为他的到来刚刚收功:“有事?”
“……其实没事,就是闲着没事想找你聊聊。”
“坐吧。”慕流云也站起身坐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张驰有点丧气地说:“我老是这么打扰你练功,是不是怪讨厌的。”
慕流云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会,你什么时候过来找我都可以。清流他们也是在门派里讲究习惯了,等会儿我跟他们说说,下次你要见我就无需通传了。”
“其实也无所谓啦……”张驰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说,“他们搞得这么隆重,我没有要紧事都不好意思来找你了。”
慕流云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这几日可变得拘谨了不少。”
“有吗……好吧,是有点儿。”张驰无奈地笑笑,“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一边看着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人恭恭敬敬地叫你太师叔,一边跟你称兄道弟,我总觉得怪怪的。”
“我明白,要求你以平常心与我这样的人相处,确实是难为你了。”慕流云有些失落地移开了视线,“所以我一向不喜欢以‘天璇’之名自称,就是因为这个名号时刻都在提醒别人我是上清七子的同辈,人们也总是以对师兄们的态度来对待我。本以为在门派之外的地方会好一些,可是一和门派扯上关系,又是如此。”
张驰最见不得他不开心了,赶紧安慰道:“别这样啊,我也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儿不适应,只要你不嫌我烦人,我一定死皮赖脸地像牛皮糖一样缠着你不放,赶都赶不走。”
“真的吗,赶你也不走?”没想到一句抱怨会换来对方这样郑重其事的承诺,慕流云眼角不禁带上了笑意。
张驰起了一点点小心虚,却咬牙坚持地说:“除非你要我走,不然谁赶我也不走。”
“好,你可要信守诺言。”慕流云微笑了一下,神情却显得有些寂寥,“不然以后又没有人和我说话了。”
“君子一言,多少马都难追!”张驰一时心情激荡,情不自禁地就想握住慕流云的手。
慕流云条件反射地缩手让他抓了个空,张驰有些尴尬地僵在原地,好在他终究是反应快,嬉笑着满不在乎地说:“跟朋友们没大没小惯了,你别见怪。”
慕流云也有几分尴尬地笑笑:“我心里也是把你当做朋友看待的,只是终究还是不习惯与人接触,你也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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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四人沿水路向着下游又走了十来天,就到了武陵。
武陵紧邻洞庭湖,既是长江水道南北向的交通枢纽,又是上溯黔东、下达苏皖的运输要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早些年可谓饱受战火洗礼,直到叶家父子在洞庭湖畔买下一大块地皮,破土动工建起了惊鸿山庄,才得以享受了几十年的安稳时光,整个武陵城也因此渐渐繁荣了起来。
到了这儿,热闹程度比起戎州来又翻了一番,大街上随处可见来自天南海北,操持着各种不同口音和不同兵器的江湖人士,更有一些心思活络的商家看准了这个商机,从附近州县甚至更远的地方赶过来,将各类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了每一条大街。
武林大会还有两天才开幕,但是大会的氛围已经十分浓烈,甚至有些人已经按耐不住地提前动起了手。
如果只是心平气和地比试切磋一下也就算了,可江湖中人都有几分脾气,聚集得多了就难免会产生一些口角和摩擦,更有私下里就有恩怨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直接在大街上打了起来。他们一行人进了武陵城才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已经见到好几次私斗了。
不过每次开打不久,就会有惊鸿山庄的人出面制止,斗殴过程中砸坏了别人东西的还要勒令赔偿,赔不起的就直接抓去做苦力赚钱赔偿。
张驰眼看着一队身着惊鸿山庄铁卫队衣甲的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肇事的江湖中人制服拖走了,不禁感慨地说:“这么多江湖人士凑到一起,居然还能够维持好秩序,惊鸿山庄果然不简单啊。”
清流有些不服气地接茬道:“这有什么,我们上清宫也能做得到。”
张驰笑笑:“我听说上清宫许多年前也举办过一次类似的盛会,现在都十几年过去了,人们还在津津乐道地传颂当年‘华山论剑’的盛况,惊鸿山庄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如果能够办得好,大概也会被人茗记上许多年吧。”
“前提是他们得办得好,不然沦为笑柄十几年也是有可能的。”清流自从听说了惊鸿山庄有杀害上清宫门人的嫌疑,就听不得他们半句好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