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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张驰和老李两人却是越喝越高兴,越聊越投机,天南海北地交换了许多情报和看法,张驰嘴巴甜,哄得老李一碗接一碗,酒到杯干毫无二话,等到老李终于吃饱喝足向他们告辞的时候,已经在走螃蟹步了。
张驰看着他走到楼梯口,就叽哩咕噜地滚了下去,赶紧过去查看,却见老李满不在乎地爬起来,继续踏着那*的螃蟹步,哼着荒腔走板的小曲儿走了。
张驰松了一口气,再回来时看到慕流云还坐在那儿,单手撑着下巴眼神迷离地看着他,那平日里如同羊脂白玉一般的脸颊,这会儿在灯光下透着淡淡的晕红。
张驰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流云,你还好吧,是不是喝多了?”
“多吗?……跟你比起来好像不算多。”慕流云的声音带着一丝喝醉的人独有的低沉沙哑。
张驰晃了晃慕流云面前的酒坛,一坛桂花酿这会儿已经基本空了,虽然只是个小坛子,但这种酒后劲比较足,一小坛对于一个第一次喝酒的人来说量还是大了点,张驰有点懊恼:“还说没喝多,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挺好的啊。”慕流云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我会觉得不舒服?”
看样子慕流云的神智基本还是清醒的,没有醉得多么厉害,张驰松了口气:“没觉得不舒服就好,你先在这里歇会儿,我去定个房间。”
“我不需要歇息。”慕流云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了楼梯,抬脚要下楼的时候却一脚踩空,张驰紧张得浑身的毛孔都炸了起来,赶紧伸手去扶他,慕流云却抓住楼梯扶手稳住了身子,挥袖就把张驰的手挡开了。
挡开他以后,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张驰心想,一定是他这几天的偷袭让慕流云产生了戒备他的习惯,于是只好尴尬地抓抓头:“咳……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我不是想要偷袭你。”
“我知道……”慕流云转开头去说,“我只是不喜欢被人碰到。”
说着他就抓着楼梯扶手,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张驰从后面看着他,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小伤心,却也知道慕流云的确是有着这样的习惯,他总是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除非必要,绝不让人沾身。张驰每次触碰到他,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都能感觉到慕流云明显的紧张和抗拒。
如果是其他人跟张驰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别说握个手拍个肩,就算勾肩搭背,甚至打闹起来骑到人家背上去都不稀奇了,但慕流云始终就散发着这么一股子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气场,让张驰始终不敢造次。
张驰也不知道慕流云以后会不会有习惯被自己触碰的一天,只能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说,没关系,慢慢来,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只有不坚定的锄头,没有挖不到的墙角。
……这打气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力。
***
下了楼张驰就去柜台找掌柜的:“给我一个双人间。”
掌柜的摇摇头:“不好意思,没有双人间了。”
“那两个单间吧。”
“单间也只剩下一间上房,除了这间上房就只有通铺还剩几个位置了。”
张驰想了想,通铺那种充斥着各路人马的脚臭汗臭,虱子跳蚤遍地的地方,他是绝对不能让慕流云去受这个委屈的,本来让慕流云住在上房,他自己住通铺也无不可,但是慕流云原本警觉性就比较差,现在又有点醉醺醺的,加上白天才刚刚遇到过一次刺杀,他可不放心让慕流云落单。
张驰就对慕流云说:“要不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慕流云不置可否的哼哼了一声。
“两位客官,不瞒你们说,这一阵好多人要赶着去惊鸿山庄凑这个武林大会的热闹,戎州的大小客栈都挤满了,你上别家去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转上一圈回来,只怕这最后一个单间也没有了。”掌柜的说,“反正床也挺大的,不如我给二位加床被子,就凑合一宿得了。”
张驰犹豫了,跟别人谁都可以凑合,只有慕流云……
门外又进来两个风尘仆仆的客人,开口就问:“掌柜的,还有没有空房?”
张驰赶紧说:“那个单间我要了!”
说完他小心地看了慕流云一眼,慕流云依然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没有任何同意或反对的表示。
***
那个单间确实是一间天字号豪华上房,关键是,床真的很大。
伙计来送热水时,慕流云就坐在床尾,头靠着床柱发着呆,张驰拧了毛巾递给他擦脸,蹲下`身子想要帮他脱鞋的时候,慕流云拒绝了:“我自己来。”
他就连醉了以后做事情也一定要有条不紊,用比平时慢了三倍的速度脱去了外袍和鞋袜,还把鞋子摆整齐才上了床。
很快就有客栈的伙计抱了床被子过来,张驰刚把被子放在那张横着躺都不嫌短的大床上,就听慕流云说:“我不习惯和别人同床。”
“啊……”张驰有点尴尬,刚想说“好吧那我睡地上”,却见慕流云裹着被子把自己往里挪了挪:“别挨着我睡。”
“……好。”张驰小心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心情有点微妙的复杂,紧张中夹杂着激动和雀跃,一想到他和慕流云正睡在一张床上,张驰的手心都有些出汗了。
他开始觉得自己呼吸太急,心跳也太快,激动的心情根本无法平复下来,慕流云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呢?
要是他问起来,就推说那是因为自己喝了酒的缘故吧。
其实张驰的酒量不错,今天又比较克制,只把老李哄了个伶仃大醉,自己却是没有喝多,不过慕流云对喝多喝少也没什么概念,应该不会发现的。
张驰连怎么应答都想好了,慕流云却始终没有发问,只是翻了个身,没过一会儿又翻了一个。
“睡不着吗?”张驰保持着一个面朝慕流云,头和脚都贴着床柱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躺着,觉得自己今晚也不可能睡得着了。
“嗯……”慕流云这会儿酒劲上来了,终于开始觉得浑身发热,脑袋发晕,有些不舒服起来。
张驰叹了口气:“你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喝酒了,现在这个样子,要是碰上有人要对你不利可就危险了。”
“可我觉得你说的挺对,没醉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慕流云坐起身来,气沉丹田运功片刻,就觉得灵台清明了许多,接着他凝气于指间,曲起中指倏然弹出一股气劲,准确无误地把三步之外的油灯给灭了。
于是他安心地躺下来,任由酒劲自行消退:“你看,至少这种程度下,我还是能够自保的。”
张驰也放心了一些,但还是有点自责:“都怪我,只顾着自己聊天了,没顾上你。”
“不打紧,我挺喜欢听你跟别人聊天的……”黑暗中,慕流云的声音依然带着醉意的沙哑,“在上清宫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人和我说话,弟子们在我面前也毕恭毕敬的,连相互闲聊都不敢大声。”
“那一定很无聊吧。”张驰都有些为他心疼起来,以张驰的性格,一天不和人说话都觉得要憋死,根本不能想象那样的日子也是人过的。
“还好,习惯了。”慕流云语调中有点小小的失落,“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凶?”
“没有的事,你虽然跟人动手的时候有些凶,但平时都很温和啊,既不会大嗓门地嚷嚷也不会跟人吵架。”
“吵架?……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吵架。”慕流云说,“能讲理的就好好讲,不能讲的就直接打,吵架能有什么用呢?”
张驰笑了:“也只有你这样的实力,才敢说这样的话吧。”
每个人酒后的表现都不尽相同,有的人喝多了会发酒疯,有的人喝多了倒头就睡,慕流云似乎属于那种喝多了以后话就变多的类型,看他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张驰也乐得陪他多说说话。
因为平日里,慕流云只会安静地看着他,听着他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或者顺着他的话发表几句自己的看法,却很少会主动跟他谈起些什么。
“酒不是个好东西,我不喜欢。”慕流云咕哝着说。
“其实我也不喜欢,只是出来行走江湖,没有点酒量还真吃不开,总有那么多人觉得你喝得多喝得爽快就是给他们面子,能陪他们醉得七歪八扭丑态百出的才是真朋友。”
“真是莫名其妙……江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慕流云说,“还是在上清宫的日子简单些。”
张驰顺着他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下山呢?”
“因为门派需要。”慕流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师兄们年纪都大了,他们需要我在江湖上成名,需要用我的武功威慑那些宵小之辈。”
张驰明白慕流云的意思。
上清宫现在正处在建派以来从未有过的鼎盛时期,而这一切都是靠着上清七子的赫赫威名。可他们毕竟年纪大了,所收的弟子虽然都是百里挑一的武学奇才,也有一些成熟稳重、精明老练,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和经管门派事物的人,却终究还是缺乏成为绝顶高手所最关键的那一点儿天分。
而武力威慑才是在这腥风血雨的江湖之中生存下去的关键所在。
下一代弟子里没有能撑得起场面的高手,第三代弟子虽然人数众多,却还没有成长起来,加上上清七子中排行第五的天酉道长已经卧病在床,当年因为诛杀了绝世大魔头而闻名天下的“北斗七星阵”已经残缺,也就难怪惊鸿山庄的人敢来上清宫的头上动动土,说不定还动了趁这个青黄不接的大好机会一举吃了上清宫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