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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心跳久久无法平复下来。
他刚才居然对着一个男人的后背,莫名地产生了想要亲一口的想法,并且还真的这么做了。
要不是借着为慕流云吸出毒血的行为做掩饰,他这会儿大概已经被慕流云一掌拍到墙上去撕都撕不下来了。
怎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离奇的念头呢?张驰满脸发烧地想着。
难道真的像花姐所说的那样,男人到了一定年纪不娶媳妇,就容易胡思乱想?
他得承认,慕流云长得确实好看,面如冠玉,清秀俊美,是那种第一眼不止让人觉得“顺眼”、“舒服”,而是会直接觉得“好看”的相貌。
但是同时,他的个头比张驰都还要高挑几分,武功更是强得令人望而生畏,性格平日里沉默严肃,一旦动起手来,那气势简直就像是地狱里来的修罗,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没有半分能让人觉得“像女人”的地方。
一定是他脑子不小心被门夹了才会产生这样奇怪的念头。
一定是的。
***
慕流云再找到张驰的时候,张驰正在厨房里埋头煮面。
慕流云疑惑地说:“你怎么又跑来下厨了,让黑龙寨的人做饭不行吗?”
“出门在外,还是自己做吃的安心些。”张驰低头专注地看着锅里翻滚的汤水,耳朵边缘透着可疑的红色,不过慕流云没有留意到这些:“你是怕他们下毒?”
“毕竟你把他们大当家打成那样,寨子里又因为这次的事情死了好几个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张驰看火候差不多了,就捞起了面条,给慕流云的碗里加了两个荷包蛋。
慕流云从早晨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本来想随便吃点什么应付一下就是了,真正下了筷子才发觉,即使只是一碗简单的面条,张驰也做得十分用心。
张驰力气大,面也揉得十分筋道,煮出来的面条软硬适中还略带弹性,荷包蛋煎得酥香诱人,清澈的面汤里几棵小青菜翠绿欲滴地横陈其中,慕流云只觉得味道不错,却不知做出这样的面必须是从和面到起锅的每一道步骤,时间、火候和用料都掐得恰到好处才行。
即使是饿着肚子面对这样的美味,慕流云吃面的动作也依然是不疾不徐的,透着淡定和文雅。
张驰的视线不知不觉地就落在了他拿筷子的手上。
他的手保养得非常好,看不见一点伤疤,十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任何时候看都很干净。
这是一双属于顶级剑客的手,尽管皮肤细白如同象牙般好看,却完全不像是女人的手,没有半分女子的柔软纤巧。
但是张驰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触碰它,感受它的温度,与它十指交握,再也不放。
--他并不是把慕流云当做了女人。
这个认知让张驰更加心慌了。
***
意识到张驰在发呆,慕流云抬起头来:“你怎么不吃?”
张驰低头动了动筷子,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我在想些事情。”
慕流云等了一会儿,看他并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就自己先挑起了话头:“你觉得,黑龙寨的人应该怎样处置比较好?”
“嗯?你想怎么样?”张驰抬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慕流云说:“我记得师父说过,‘有些人虽品行不端却也罪不致死,得饶人处且饶人’,掌门师兄却说,‘对恶人的仁慈就是对好人的残忍,除魔卫道以杀止杀也是一种慈悲’。这些人既然做了山贼,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又觉得他们也不像是死有余辜之辈。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置,我就不清楚了。”
以往,他从来都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通常来说只要把人打得彻底失去反抗之力,然后自有门派中人处理之后的事,是杀是关,他并不关心。
而今他孤身在外,身边可以商量的只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张驰,好在张驰这人看起来还是比较可靠的,他也愿意听一听张驰的意见。
张驰也明白过来了,慕流云是上清宫的人,而上清宫之所以在武林中一向被视为名门正派中的名门正派,让许多黑道中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就是因为他们经常会去管一些好像根本与他们无关的“闲事”——比如打打恶霸、剿剿山贼什么的。
在以往的许多年里,中原大地上战乱四起,多数地方的百姓根本就不敢奢望什么“朝廷”、“官兵”会来维护治安,不来横征暴敛扩充军资就不错了。面对各路流寇山贼的劫掠,人们只能自己想办法,要么大伙凑钱悬赏,找一些江湖人士来解决,要么就去求助这些名门正派的大侠。
所以在慕流云的思维里,“杀山贼”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倒是难得他看起来戾气这么重,下手时却还能留有余地,没有一出手就直接取人性命。
“……原来你是在头疼这个。”张驰说,“刚才我出去看过一圈,这个山寨的格局更像是个小村子,住着许多的老弱妇孺,还开垦了后山大片的田地,可见那老汉所说的也并非虚言,这寨子的确是收容着许多靠耕种捕猎过活的村民,而且黑龙寨此前也并没有什么杀人越货的恶名,马广义这人或许不怎么正派,倒也是重情重义,确实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该杀之人。”
“是吗……”慕流云有些迟疑地说,“我倒从未想过山贼之中也会有好人,那么你觉得……我应该任由他们继续在这里占山为王吗?”慕流云不知道按照江湖的规矩应该拿这些山贼怎么办,只是觉得就这么放过了他们总是不妥。
“其实你这么想也是没错的,当山贼的确实都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世间的许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非善即恶,这芸芸众生之中,倒有大多数人是介于善恶之间,时而做好事,时而做坏事。”张驰垂下了目光盯着桌面,若有所思地说,“那个老汉要为马广义求情,自然是一切都往好了说的,其实哪有山贼会完全不做打劫绑票的营生呢,黑龙寨最多也就是没有像其他山贼那么过分罢了。”
“……所以呢?”慕流云皱起了眉,更加茫然了。
张驰咬了咬嘴唇:“你若信得过我,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慕流云点点头。
张驰开心地笑了一笑,很快又低下了头,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
马广义的胳膊已经被接上,身上的伤口也都被包扎处理完毕,绷带层层叠叠地缠绕着他的身体,令他看起来特别凄惨。
山寨里的老大夫正在给他的手腕上夹板,他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瞪着无神的双眼看着屋顶发呆。
想到惨死的兄弟,马广义心中悲痛万分,一看到张驰和慕流云进了门,他顿时激动地坐了起来,一把推开大夫,眼睛喷火的瞪着他们:“你们要抓的人已经抓到了,我的兄弟也死了,你们还来找我干什么?”
“马大当家稍安勿躁,小心崩了伤口。”张驰赶紧上前按住他,满脸诚恳地说,“其实发生这种事情呢,大家都不想的,可既然二当家已死,人死不能复生,大当家还是节哀顺变。毕竟山寨里还有一众与大当家同生共死的兄弟,和那些仰仗着大当家的乡亲们,大家可都盼望着大当家能够平平安安的康复呢。”
张驰话里有话地给他提了个醒,让马广义想起,就算自己可以光棍一条什么都不怕,那些仰仗着自己的弟兄和乡亲们却还处在慕流云的武力威胁之下,他不能不顾他们的安危。
马广义只好悲愤又无力地说:“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我们并不是想和大当家为敌。”张驰摊了摊手,“我只是想问一声,不知大当家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马广义苦笑了一声,“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任凭你们处置便是了。”
张驰让那个满脸担忧的老大夫先出去,坐下来郑重其事地对马广义说:“我看马大当家重情重义,也不是什么心地险恶之辈,何苦非要落草为寇当山贼呢,这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马广义一下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就直说了吧,我希望大当家解散黑龙寨。”张驰直视着对方说。
马广义瞪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驰平静地继续说:“我听说了,大当家是因为十年前杀了当时的一个贪官恶霸,才不得已逃入山中,聚集了一帮苦命的弟兄,建起了这黑龙寨。不过时移世易,那时候岭南一代还在乱军的治下,那些乱军只想着攻打州府郡县和祸害平民百姓,不愿耗费兵力来攻占这偏僻的山头,黑龙寨才得以偏安一隅至今。可现在,岭南一带已经归入了大辰的版图,早几年朝廷还在忙着一些内忧外患的事情,没有闲心去管其它的,现在内乱也平定了,边关也安宁了,朝廷下一步将要收拾的是谁,马大当家应该不难想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