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qg.so,最快更新上清之云 !
在村人的围观和窃窃私语中,这个名叫阿武的苗人汉子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吊脚楼,吊脚楼的原主人也不知道哪儿去了,这里看起来至少已经好几个月没住过人了,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地方,但好歹桌椅床榻一应俱全,又有苗人给他们送了被褥和吃食,就让他们暂时安顿了下来。
床只有一张,张驰本来要让给慕流云睡的,慕流云却嫌脏回绝了他的好意,张驰无语地抖开被子看看,倒是刚洗过的,只是太旧了,在被头处沁着一些洗不掉的颜色而已。
张驰睡觉是相当不挑地方的,早年艰苦的军旅生涯练就了他即使幕天席地也能躺倒就睡的本事,但慕流云除了住客栈的时候会在干净的床铺上睡几个时辰以外,在野外经常连续几天彻夜不眠,打坐调息到天明,也照样神采奕奕。
据说这是一种经过长期训练才能掌握的独门心法,可以让人维持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调息运功,既能增强功力,也便于警戒四周,这样一边睡觉一边练功的本事真是令张驰羡慕不已。
看到慕流云掸掉了裤腿上沾到的干草叶,在矮桌上又开始盘腿打坐,张驰嘴欠地说:“慕兄如此身娇肉贵,出来闯荡江湖也真是难为你了。”
“我也不想如此,要不是因为你……”慕流云看了他一眼,想到事情也还尚未查清,就没有再说下去。
张驰很上道地说:“慕兄放心,我一定尽快查出凶手,为慕兄死去的同门讨回公道。”
慕流云也暂时不运功调息了:“你究竟有什么计划,就不能对我明说么?”
“不是我故意不想告诉你。”张驰开始麻利地清理屋子中间那几个月没点过火的火塘,打算在天色暗下来之前点个火堆,“我的计划其实也是要一步一步见机行事的,像我昨天来苗寨之前,已经联想了十几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并且一一想好了对策,但一切仍有可能随时偏离计划之外,到时候你要是觉得我在瞎吹牛,一掌拍死了我,可就糟了。”
慕流云轻叹一声:“我并不是如此蛮横凶残之人。”
“我知道,开个玩笑而已,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你要是蛮横凶残世界上就没好人了。”张驰吹了几口,把火折子吹燃了,才继续说,“不要心急,现如今这些苗人已经被你的银子钓住了胃口,接下来就等着他们上门‘谈生意’的时候,我再借机套套话,从中得到更多消息,再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做。”
“姑且信你。”慕流云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开始运气调息。
时间一连过去了三天,张驰所说的“上门谈生意”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张驰又一次半夜爬窗溜了回来,慕流云听到响动就收了功,起来活动一下四肢:“有查探到什么吗?”
张驰摇摇头就去倒水喝,慕流云用一种怀疑对方能力的眼光看着他说:“看来你的方法也不管用。”
张驰笑道:“要有耐心,你看他们也没有让我们走的意思不是吗?”
“因为你每天给他们钱?”慕流云把一只脚架到窗台上,弯下腰拉伸着韧带,几天不练剑,他觉得身子骨都要生锈了。
“一钱银子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要靠拖时间来赚我们身上的钱,只怕得耗到我儿子能打酱油的那一天才能赚完呢。”
“你不是未婚么,哪来的儿子?”
“我就是打个比方。”张驰说着,就见慕流云收了腿,看向门的方向:“有人来了。”
两个苗人汉子趁着夜色摸黑来到了小楼前,鬼鬼祟祟地用苗话互相商量着,其中个子高的那个拿出一支细竹管,刚刚靠近了吊脚楼的门口,张驰就打开了门:“哟,二位深夜前来,有何贵干呢?”
那个汉子楞了一下,收起了竹管说:“你们怎么还没睡?”
张驰倚在门上说:“我是个夜猫子,习惯晚睡,想不到两位也是,习惯大半夜的出来串门啊。”
“不要废话,我们是来谈生意的。”矮个的苗人左右看了一下,似乎怕害怕被人发现一般地说,“首领不让把断魂蓟卖给外人,我们是偷偷来跟你做买卖的。”
“原来是这样,两位请进吧。”张驰微笑着让开了门口。
那矮个的苗人拿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后露出里面的几根新摘的草:“断魂蓟我带来了,你的银子在哪?”
张驰搓着下巴笑着说:“银子自然在它该在的地方,不过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断魂蓟,不是拿别的什么东西冒充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高个子苗人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两位也太看不起人了,要是连真假都分不出来,我还敢站在这儿?”张驰冷笑一声,“断魂蓟的新鲜草汁只要少量误食就能致人死地,就连经验最老道的苗人也不敢徒手去摘,从这几根草的断面和你大拇指指甲上的绿色汁液看来,这根本就是你随便从哪个田间地头掐下来的杂草吧。”
被拆穿的矮个子苗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拍案而起抽出腰间的苗刀:“不要废话,把银子交出来,不然要你的命!”
旁边高个子的苗人慢了一拍,也去抽腰间的苗刀,刚把刀抽了一半,一股巨大的力道隔空打中了他的胸口,他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就倒飞出去撞开了门,落入了屋外的黑暗中。
慕流云用掌风打飞了高个子苗人以后,一点停顿也没有地紧接着一脚把矮个子苗人也踢飞了出去,这一脚是踢实了的,矮个苗人在空中喷出了一口血,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高个苗人扶起他,两人仓惶地退走了。
张驰的手还握在刀柄上,保持着一副正要起身对敌的模样,战斗却已经结束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慕流云。
慕流云也看着他:“这两人会和凶案有关吗?”
“不,应该只是纯粹的见财起意而已。”张驰颓丧地放开刀柄,有种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的感觉。
次日早晨,张驰还在生火做饭,阿武就找了过来,质问道:“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打伤了我们寨子里的人?”
张驰没好气地说:“你不妨先问问那两个被打的人为什么挨打吧,昨天半夜他们来找上我们,先是试图下迷药,被发现以后又想拿假冒的断魂蓟来骗钱,被拆穿以后还想动手抢劫,我们这才迫不得已出手反击,我倒还想问问你呢,这难道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
“竟有这样的事?”阿武吃惊地说,“你们骗人,他们俩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见财起意抢劫不成反被打了一顿这样的事情,难道他们会好意思跟你实话实说?”张驰叉着手说,“他们说什么你都信,怎么不想想那两人三更半夜地带着刀来找我们能有什么正经事,难道是来喝茶聊天的?”
阿武脸色变了变,但看到一旁气定神闲、不动如松的慕流云,终究还是没有发作,用硬邦邦的语气说:“首领要见你们。”
“太好了,他终于愿意见我们啦。”张驰说的不是“他终于回来了”,不过阿武没有反驳,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张驰就明白了,那所谓的“首领外出”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从他们来到雾谷寨算起,已经过去了四天,两人才终于见到了雾谷寨的首领阿达穆。
阿达穆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黑瘦的脸上布满了饱经风霜的痕迹,看到阿武领了张驰和慕流云过来,他放下了嘴里叼着的烟枪,招呼他们说:“坐吧,远道而来的客人,请用茶。”
张驰看着桌子上已经沏好的三碗茶,摇摇手说:“茶就免了,谈正事吧。”
阿达穆看了他一眼,端过张驰面前的那碗茶一饮而尽,将茶碗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才说:“我们将你们看作客人好好招待着,你们却在寨子里惹是生非,你们究竟是想怎么样?”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诚心诚意地来做买卖,可首领你先是装作不在给我们吃闭门羹,接下来的几天里又有人接连不断地试图给我们下毒下蛊,见我们实在防备得严密,又派人来试图用迷香放倒我们,迷不成就骗,骗不过我就抢,抢也打不赢我这位兄弟,这才愿意坐下来好好谈。如此程度的‘好好招待’,换做寻常人不知得有几条命才能消受得起呢。”
被拆穿的阿达穆老脸一红,争辩道:“昨晚的事情……我确实不知情,如果真的是他们贪财抢劫,被打了也怪不得别人。先前叫人下蛊不过是想试试你们,下的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蛊,我并没有打算要害你们的性命。”
张驰笑嘻嘻地说:“这么说,原来下蛊是跟我们闹着玩的啊,阿达穆首领就连开玩笑都很别出心裁呢。”
阿武可看不下去了:“阿爹,干嘛跟他们低声下气的,汉人一贯狡猾,他们在这种时候找上门来,谁知道是为了什么目的?”
“阿武!”阿达穆责怪地瞪了他一眼。
张驰可听出名堂来了:“这话是从何说起,我们当然是为了断魂蓟而来,除了这个,难道你们还有什么可以让人图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