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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梵天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起来:“我卫梵天自诩风流,这一生拥有过无数的女人,想不到今天愿意留在我身边的只有你一个。可惜我在这种时候才遇到你,没有让你享受过一日的荣宠,反而让你天天随着我担惊受怕。”
莺莺埋首在他胸前道:“少教主不要说这样的话,能遇到少教主这样的英雄豪杰,哪怕只得相伴一天、一时、一刻,都是莫大的幸运,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过去的那些荣华富贵又算得了什么呢?”
虽然只经历了不长时间的相处,卫梵天却深深地觉得天地之大,只有莺莺是他真正的知己,其他那些女子无非是拜倒在他的权势、武功、地位、财富之下,她们所爱的只是那个武功盖世权势滔天的“少教主”,至于这光环下的人是谁,根本无关紧要。只有莺莺,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在红莲教日渐式微的时候来到他身边,见过他软弱无力和气急败坏的一面,却仍然能够理解他、认同他,只有她爱着的是卫梵天这个人,而不是“红莲教的少教主”。
也只有她,才配做他真正的伴侣。
“俗话说的好,树倒猢狲散,我知道还在这内城中的许多人都已经起了异心,只要武林同盟会给他们一个卖主求荣的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背叛我。”卫梵天冷笑道,“不过这一切不会就这样结束的,谁能笑到最后只怕还未可知。”
“这么说,少教主还有办法可以反败为胜?”莺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卫梵天摇了摇头:“到了这步田地,想要彻底反败为胜是不可能了,不过只要还有命在,何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所以少教主是打算逃走吗?”莺莺看上去有些失望。
“当初我父亲流落南疆时,不知比我落魄多少,可是只要人还活着,就有一切的可能,如果就这样死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卫梵天说,“有个秘密即使在教中也很少有人知晓,在这隐月宫的地牢之中,有一间暗室,里面食水充足,只要藏身其中,呆上几年都不成问题,等到他们放松了警惕,撤离此处之后,就是我们逃离的时机。”
莺莺鼓着腮帮子说:“那我们还等什么,还不早早躲起来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还不是时候。”卫梵天道,“百花峡谷这一局,是我大意了,可是内城的城墙也不是这么容易攻破的,在他们攻进内城之前,我一定要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若是到时候形式不利,你就先躲进暗室中去等我。”
“我听你的就是了,但是少教主,你可千万不要逞强啊。”莺莺靠在他身上说,“别的我都已经不在乎了,只有你千万不能出事。”
“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呢?”卫梵天从怀中拿出一个袖箭筒一样暗器说,“你看,这是连环丧魂钉,唐门所出的暗器,威力惊人,即使手无缚鸡之力也能使,你拿着它,万一有人攻进来,我若一时顾不上你,你也好有样东西可以防身。别担心,我一定会带你逃出去的。”
***
红莲教全盛时期教众有十余万人,但大多只是把圣火大神当个土菩萨随便拜拜的普通穷苦百姓,虽然也有一批比较极端的死忠教众,但终究成不了什么气候,在朝廷大军的威慑和镇压下,这些乌合之众叛的叛、降的降、死的死,往往一个地区的领导之人被除,剩下的也就鸟兽散了。
在红莲教主力被围困山中的这些日子里,山外的红莲教教徒已经被扫荡了个七七八八,只要这最后的防线一破,红莲教的教主和少教主授首,这个盛极一时的邪教将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但是这最后的防线,却怎么也破不了。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依然一筹莫展的陆知乾心急如焚,几番试探着进攻,除了平白折损了几十人以外什么都没捞着。
左右没有别的办法,陆知乾只好派几个嗓门大的士兵天天在城墙下面骂阵,什么难听骂什么,晚上也彻夜敲锣打鼓,往内城射火箭,把外城墙上的投石机拆过来对着内城砸石头,仗着自己人多,三班倒地不断进行骚扰,不让内城中的红莲教余孽有片刻安闲。
但是这除了让卫梵天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以外,对内城之中的红莲教教众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杀伤效果。
张驰翘着二郎腿半躺在一个遮阴的草棚下,一边往脸上贴着切片的芦荟,一边望着城墙上若隐若现的红莲教教众,清流正在城墙下骂街,骂词花样百出,声音中气十足,令过去自诩为骂阵高手的军士们不得不刮目相看,想不到以清心寡欲淡定娴雅著称的修道之人中还有这等骂街高手。
龙九左右无事,就过来坐在他身边:“你倒是是会享受,怕晒黑啊?”
“当然啦,男人的外貌也是很重要的,我可是立志要做个小白脸的人啊。”张驰理直气壮地往鼻子上又贴了一片芦荟,自从跟慕流云有了一腿之后,他是越来越在意自己的外貌了。
“你得了吧,明明可以靠才华偏要靠脸,傻不傻?”龙九不以为然地拿起一片芦荟放进嘴里嚼了,“说起来,你天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这里蹲着,就没有发现防守上的什么破绽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倒是觉得有些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比如说呢?”龙九百无聊赖地接道。
“为什么我们一路打到这里,却一直没有看到教主卫无极的身影?他作为红莲教的教主,就算不像卫梵天一样身先士卒,也不应该连我们打到家门口了也一次都不现身吧?”
“是啊,为什么呢?”龙九敷衍道。
“还有,九哥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张驰侧头看着龙九,脸颊上的一片芦荟掉了下来,他又拿了一片补上了。
“我?查案呗。”龙九含糊其辞地说。
“什么案子需要跑到这种地方来查?我看你将地牢里的红莲教俘虏挨个审讯了个遍,也没得出什么结果,你要是告诉我,说不定小弟也能帮上点忙。”
龙九想了一想,叹口气道:“唉,反正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也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调查原本负责军需调运的程大人全家遇害一案,本来程大人比辎重队伍提早了一日出发,打算先送家眷回老家,结果在半道上全家蒙难,家丁护卫丫鬟都无一幸存,但我们在现场却唯独没有找到他的独生女儿程霞月的尸身。”
“既然找不到尸身,那么她会不会还活着?”张驰猜测道。
“我们也是这样想,我怀疑程小姐其实是被红莲教掳走了,可奇怪的是,如果红莲教真的抓到了这般重要的人质,不应该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听闻程小姐机智聪慧,我想她也有可能是隐姓埋名以求自保,所以我们严密封锁了消息,对外只说现场无一幸存,打算暗中追查程小姐的下落。可偏偏那程小姐是李贵妃的闺中密友,现在贵妃娘娘天天哭着闹着要追查凶手,皇上严令我们必须尽快查清程小姐的下落,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难道就一点线索也没有?”张驰不知不觉地坐了起来,脸上的芦荟掉了都没管。
龙九摇了摇头:“红莲教之中各个分部之间泾渭分明,严禁互相刺探,大多数教众除了自己接到的命令以外,对其他人的事情是一无所知,不过我还是在俘虏之中问到了一条可能有关的消息,就在程大人遇害之后不久,有个分堂主献给卫梵天一个美人,后来颇为得宠,我想,说不定那就是程小姐。”
“不太可能吧……一个官家小姐,被献给杀父仇人,还能‘得宠’?”张驰难以置信地说,“而且,卫梵天偷偷送出城的家眷们,包括他的妻妾,不是都被抓到了吗?那天你也是在场的,可你什么都没有做,也就是说程小姐并不在其中。”
“没错,其实希望已经很渺茫了。”龙九叹了口气道,“我们已经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现在唯一还没有搜查过的只有这隐月宫的内城,如果内城之中也找不到,那就只剩最坏的可能了……程小姐不仅已经遇害,而且还被弃尸在不知什么地方,尸骨无存。”
张驰也只能同情地拍了拍龙九的肩膀,如果查来查去查到最后却发现程小姐早已遇害,虽然这不能说是龙九的错,但是这个京城名捕、大内密探想必是少不了要挨一顿收拾的。
***
大军又在攻城了。
这几天来,卫梵天算是深刻地见识到了一个老练军事家的难缠之处,更恨阴阳旗长老当初的偷袭没能将这个将军一击致命,如今陆知乾将武林人士和朝廷精兵分成好几波,每天轮流攻城三四次,每次两三个时辰,几乎不让内城中的红莲教高手有片刻休息。
虽然每次进攻都是声势浩大一打就退,战损最多不过十几人,但是其他几波人都在一吹号角就能全召集起来的位置上休息,只要一有机会,佯攻随时都有可能变成真格的。
所以卫梵天不得不每一次都强打起精神对付。
“少教主……你歇息一下吧。”莺莺走上城头,给卫梵天送来了一罐绿豆汤。
“莺莺,你怎么又跑到城头上来了,我说过这里十分危险不许你来,你都当耳边风了吗?!”卫梵天语气很不好。
莺莺一点也没有被他的凶恶吓到,不疾不徐地说:“可你都好久没合眼了,早饭也粒米未进,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卫梵天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放着吧,我等会儿就吃,你快去安全的地方呆着。”
“在你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莺莺面无惧色地在城头的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理了理裙角。
张驰眼睛尖,看到了城头上那个窈窕的身影,他疑惑地皱起了眉,然后一拍大腿,急切地拉过身边一个军士说:“马上去叫龙九过来!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