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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远山湖零星有些冰晶,在暗涌卷带下东碰西撞。
湖岸水坝,皑皑白雪上脚印杂乱,铜锣皮鼓声震得枯枝乱颤,雪花簌簌。两个戚家寨的村民穿红戴绿,顶着狼头猪面手舞足蹈,其他人作围观众,嗑瓜子看稀奇。
戴狼头面的张牙舞爪,声势逼人,戴猪头面的哆哆嗦嗦,躺雪地里打颤。
一豆丁孩子怯怯地扯着他妈衣角:“妈妈妈妈,大舅爷发羊癫疯了!”
“傻娃,你大舅爷扮猪妖呢。”
“那二舅爷又扮啥?”
“狼神啊。有狼神庇佑,猪妖就作不了恶。”
“可是好像咱家杂毛狗。”
“唉哟夭寿娃哦!胡说些啥!狼神要劈祖坟的!……”
庄轶耳边嗡嗡地响,不知是饿的还是锣鼓给震的,他被捆在根木桩子上,面前一青衣老道头上顶了个髻,一把桃木剑耍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心惊肉跳,担心老道一个手滑剑尖戳爆他的猪眼。
旁边堆了三重柴火,看样子是要活烤的架势。火还没点,他身上已焦了七八处,老道边耍桃木剑边口中念念有词,烧了符纸满天飞撒,不少落到他身上,火星燎得猪毛一阵焦臭。
大爷的,再这么折腾不是妖都要被逼成妖!
本想卖弄个聪明免掉杀身之祸,却被当成猪妖要受活烤酷刑,庄轶完全始料未及,都二十一世纪了还信这套怪力乱神,简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从村民的控诉中他大致了解了情况,偷鸡的猪妖?娘蛋!绝对是昨天那条癞毛狗!他简直比窦娥还冤,漫天飞雪就是明证!可是围观者众,没有谁听得懂他的猪叫。
啪!一团雪砸他头。
“砸中了砸中了!看我再来!猪妖王大冰球!”
啪!又是一团雪砸他头。
一个*岁大的屁孩子搓雪球拿他当标靶,那是杀猪匠的儿子。*岁,正是熊孩子的年龄,天不怕地不怕,自然更不怕猪妖,要不是杀猪匠喝止,恐怕要骑到他头上来作乱。
庄轶现在是一头待烤的猪,没丁点反攻能力,只能龇龇猪牙:屁熊孩子!别让我抓到你!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前两回魂穿时,虽然老有考拉和象龟啃他,但根在干在,灵魂没有飘散。听老道的意思,火可净化世间一切邪浊,远山湖也有净化功能,作了法后,就要一把火把他烧作灰撒进远山湖里。
他魂穿的只是一头猪,不是丹妮莉丝·坦格利安,不是真龙血脉龙母不焚者,这副猪躯化了尘,他的灵魂没有依附,会不会就此消失掉?
不敢想。
他动着身体,绑缚的麻绳没有看上去紧。他见过杀猪,猪挣扎得越厉害被绑得越惨,所以被抓时他眼瞅躲不过,干脆束手就擒。依这种松紧度,他有把握挣脱。
水坝与远山湖之间是一段倾斜的陡坡,只要跑下陡坡再往右行百来米就有艘小船,柴油发动机,绝对逃跑利器。至于猪开船是否惊世骇俗这一论题,就留给岸上的人讨论去吧。网络上逆天的汪星人喵星人如此多,再添一笔猪星人又如何。
反正都被当成猪妖了。
“神符引天火!驱尽世间邪恶!”
老道念完咒,桃木剑挑了张符纸烛上点燃,扔进柴火堆。
这么快就放火!?庄轶急得汗起,他绳子才刚挣脱一半!
木柴见火即燃,熊熊生焰。一张符纸肯定没那么大威力,事先已有人往柴火上泼了油,原本还要往他身上泼的,被老道制止了,老道表示他们是驱邪,不是办烤猪篝火狂欢会,烧死得太快了猪妖还会作孽,得慢慢烧。
慢慢烧你祖宗!本来庄轶一直骂,现在见了这遇油即燃的火势,他简直感激死老道了。
火很快舔到了腿皮,庄轶痛得嗷嗷叫,那真是杀猪一般的惨叫。阵阵肉香飘起,围观的熊孩子吞起了口水。庄轶已经没法评价自己的肉香不香,奋力挣扎着,期望绳子快点脱开。
幸运的是火苗烤香了他的皮肉,也燎断了捆他的麻绳。他立即挣脱开绳子,忍痛狠踹了几脚火堆,将燃火的棒子踢向人群,顿时引发一阵骚乱。
趁着这乱,他跑下陡坡。坡上积了雪,薄雪处可以看见下面的干草和石块,不知是坡太陡还是雪太滑,跑到最后直接变成了滚,石块磕得伤腿皮肉生痛,他再度嗷嗷叫。
可是旁边传来比他还响亮的嚎叫声,一瞅,嘿,好家伙,有人比他滚得更快。
是杀猪的儿子。
熊孩子穿着厚实的棉服,鼻涕横流,早没了拿雪球砸他的威风,可能是刚刚骚乱的时候不慎失足掉下来的,骨碌碌地很快滚过了庄轶。
庄轶纳闷了,比萨斜塔还两个物体同时落地呢,难道因为他这副猪身体太胖太软滚动摩擦力太大的缘故?
诧异间一人一猪先后扑通滚进了湖。
伤腿被冰水一激顿时刺棱棱钻心痛,庄轶咕噜喝了几口水,心里道糟,他不会游泳!当下一阵搏命扑腾。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水淹死,这水深火热的上辈子是当汉奸卖了国还是怎样!
哪知扑腾间,他沉重肥硕的躯体居然浮起来了!烧伤的后蹄踢着水格外有劲,前蹄刨着水,几个划拉就是两米远。
庄轶欣喜万分,突地想起,猪是天生游泳健将,游泳是猪的本能。
本能!我爱死你了本能!
湖水里地球引力和肥膘都不再是大问题,肥膘越多,浮力越大,猪皮也够厚足以御寒,他欢快划行,朝小船游去。
湖面传来阵阵波纹,庄轶觉得有丝异样,那异样来自湖底,他好像瞟到一抹渐浓的白影正从湖底升起。
是什么?
后方传来的呼救声打断了他的思索。费力扭头,不远处的湖面上水花四溅,杀猪的儿子胡乱扑腾着,渐渐下沉,显然不具备游泳本能。
水坝上方的人们吓得尖叫,赶紧跑下来救人,可是陡坡有段距离,熊孩子已经开始水没头了。
庄轶瞅瞅大叫着奔下来的杀猪匠和他老婆,再看看仍拿着桃木剑的老道和坝顶还在烧的柴火,叹了口气,刨了回来,叼起杀猪的儿子拖上岸。
熊孩子脸色已经冻得发紫,肚子里鼓囊囊全是水,呼吸微弱至极,眼看快要断气。庄轶连忙叼起孩子背朝天半空一抛,落下时前蹄朝其腹部一击,熊孩子“哇!”地吐出一大滩水,脸上总算有了丝活气。
幸好熊孩子还有心跳呼吸,急救简单许多,否则现在要他来个人工呼吸,他还真没办法做到。
杀猪的老婆奔过来紧紧把孩子抱住,孩子一边呛咳一边冻得哇哇哭,显然已经没大碍了。
庄轶松了口气,抬头却见跑下陡坡的所有人都震惊望着自己,震惊之色最重的是排前的杀猪匠。
会救人的猪算不得稀奇,会急救的猪谁见过?
“真——真的是猪妖啊——!”杀猪匠惊恐道。
庄轶终于毛了:老子救了你儿子!你居然还说老子是猪妖?老子猪妖你……
“猪妖你大爷——!”
杀猪的老婆突然把他的内心os给吼出来了。
庄轶眨巴着小细眼愣住,杀猪的老婆已经劈头盖脸朝她老公骂去。
“这猪救了咱儿子!什么猪妖!是猪恩人!你给我听着戚老二!马上把这猪买下来!不但不能杀,还要养起来!养到它寿终正寝!”
杀猪的懵了:“我是个杀猪的,你要我养头宠物猪?哦不,老母猪!?”
老子是公猪!
庄轶心里咆哮道。
再看向湖面,诡异的波纹消失了,一切风平浪静。
他脑袋转了两转,决定以后绝不靠近这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