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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凭正听太后训话,李延春进来道:“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常太后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伴随着宦官的宣报,拓拔叡一身玄色窄袖交领长袍走进殿来。
冯凭站起身来行礼。
冯凭以为他是为了哥哥的事的,结果却不是。拓拔叡坐下来,笑容满面地和常太后商量起了半个月后的寿宴。
常太后在宫中的第一个寿宴,拓拔叡打算要好好办一场的。常太后就说随意吧,亲戚叫进宫来,后宫女眷们一道乐乐得了,拓拔叡却说:“这怎么能随意?一年里才有一次,这是大事,不能随意。朕准备让朝臣们也入宫贺寿。”
然后商量起了寿宴的细节,李延春,李贤等人在旁边,也都插着嘴,说说笑笑的,一时又非常热闹了。说到高兴处,大家都笑,常太后就提起了宋美人的事,笑说:“小子,这件事,我可跟你说了!你是皇帝,你爱宠谁就宠谁,你就是娶一百个都行,只要你高兴,我可不管你。但是凭儿,她跟你不是一般的感情,她人懂事,又体贴,从头到脚对你一心一意的,这多不容易,我不许你伤她的心。这孩子,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我摆明了跟这小子说了,我是要护她的,我不许你喜新厌旧欺负她!”
拓拔叡愣了一下,笑了,道:“我哪欺负她了,有太后护着,我哪敢欺负她。”
他笑问冯凭:“凭儿,朕欺负你了吗?”
冯凭没想到常氏这样直白,有些不好意思,勉强笑道:“没有。”
拓拔叡道:“你看嘛,她说没有,太后冤枉我了。”
常太后说:“你这小子,还抵赖!她心心念念盼着她哥哥调进京,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吏部出了个缺,我还跟你千叮咛万嘱咐呢,让你别忘了冯家。你倒好,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把个好缺顶给别人了!你还皇帝呢!说话不算话!有你这样当皇帝的!”
拓拔叡告饶道:“朕错了,朕错了,当真忘记了。一时没想起这事。”
常氏说:“我看你就是不把我这老太婆放在心上,嫌我管你!话多!”
拓拔叡投降道:“真没有!”
常氏说:“就是被个狐狸精迷了心窍了!”
拓拔叡笑道:“太后,你可别说朕的美人是狐狸精,朕的美人要是狐狸精,那朕的后宫不成了狐狸窝了!朕不成了公狐狸,您不成了老狐狸,凭儿不成了小狐狸了!”
常氏说:“你还好意思笑!”
常氏说:“把那个狐狸精给我叫过来,我要看看她,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妖怪,把我儿子魂给勾走了。”
拓拔叡被她说的夸张,本来也没多大的事,被常氏大惊小怪的拿出来说了半天,冯凭在旁边看着。他感觉实在有点尴尬,笑道:“今天就算了吧……”
常氏说:“怎么,你怕我吃了她?”
拓拔叡心里已经蛮不自在了:“这叫什么话,朕是说,今天太晚了,太后要见她,随便什么时候召就是了。咱们今天商量正事的,要她做什么。”
常氏笑说:“你放心,我不会吃了她,我就看看她长什么样。我可没见到谁能爬到凭儿头上呢。”
拓拔叡最近确实正宠幸着一位姓宋的美人。先前常氏给他说冯家的事,他一直记得,本来也打算给冯琅了,不过那天床上小宋又跟他提,也想要。他想着常氏只是随口说说,反正冯凭也没亲口要过,觉得不太紧迫,就想以后再说好了,就答应了小宋,把这缺给了小宋了。没想到常氏意见这么大。
拓拔叡笑道:“行,行,这事是朕做错了,快别说了。冯琅是吧?朕重新给他派个职位,朕想到了,平州刺史,怎么样?这可是个实职,这样总行了吧?朕明日就给他调,让他赶紧去上任去吧!”
常氏笑,推了推冯凭:“平州刺史,满意了吧?比那个什么侍郎大多了!我就说,皇上肯定不能亏待你的!”
冯凭该笑,又不好意思笑,憋了半天,结果还是破涕为笑。
拓拔叡拍了一下她脑袋,笑说:“你个小丫头片子,多大点事,还会跟朕赌气了!上次不高兴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你自己不说,让太后帮你开口。”
常氏笑说:“哎哟,她脸皮薄的很,不像那些个人会哭会闹。我要是今天不给她主持公道,你可不是就委屈了她了!”
这事说定了,冯凭高兴起来:“我想给哥哥写封信。”
拓拔叡笑道:“你去写吧,朕同太后再说会儿话,一会去看你。”
冯凭谢了太后,谢了皇上,回了紫寰宫。韩林儿看她回来,面带喜色,好像有什么喜事发生了。韩林儿笑道:“小贵人见到太后了?太后说什么?”
冯凭高兴说:“我见到皇上了,皇上说要给哥哥放一个平州刺史。”
韩林儿笑道:“真的?”
冯凭说:“真的。”
韩林儿道:“这可是喜事,恭喜小贵人。”
冯凭道:“我想给哥哥写封信。”
韩林儿道:“我给小贵人磨墨。”
冯凭最近才刚刚学写字,写的还不太好。她提了笔蘸墨,好奇道:“平州刺史是什么?”
韩林儿道:“州郡刺史,是不小的官了。”
冯凭道:“有这个州吗?”
韩林儿:“呃……”
“贵人不用担心,皇上既然答应了,肯定是作数的。”韩林儿道:“回头问一问皇上。”
冯凭提笔写了一封短短的信,大致说了几件要事。韩林儿在旁边给她磨墨,帮她指点了几句,约摸写了半个时辰,中途,韩林儿让人换了一次灯油。
信写好了,刚封起来,拓拔叡过来了。
“写好了吗?”
冯凭看到他,笑道:“写好了,皇上要瞧瞧吗?”
拓拔叡道:“朕瞧瞧。”
冯凭拿给他看。拓拔叡一眼扫过了,笑说:“你行的,会写信了。”
冯凭道:“皇上,我写的好不好?”
拓拔叡笑道:“写的好,写的不错,哪天给朕也写一个。”
冯凭道:“皇上天天都在,我还给皇上写呀?”
拓拔叡道:“天天都在怎么了?天天都在就不能写信了?你看那,小伙子,大姑娘,不都偷偷儿写信么?写了爱信,悄悄从那窗子缝儿塞进去。”
冯凭嗤嗤笑:“那我以后天天给皇上写。”
拓拔叡笑:“朕等着看你写的。”
冯凭说:“我给皇上写,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拓拔叡说:“你沉吟个屁,你是呻.吟吧。”
拓拔叡说:“无病呻.吟!”
冯凭说:“那皇上喜欢什么?”
拓拔叡:“今我往矣,杨柳依依~昔我来思,雨雪霏霏~”
冯凭笑道:“诗经采薇,写的是周宣王伐猃狁的故事。士兵们离开故乡去打仗,出征的时候是春天,杨柳依依,回来的时候是冬天,雨雪霏霏。皇上是在忧心北方的柔然边患。”
拓拔叡惊讶说:“不错嘛,这都能被你猜到。”
近日北边柔然人又开始犯境,拓拔叡天天接到边防告急,日有所思,说起了这句诗,没想到她一猜就猜中了。
冯凭笑说:“我也是天天听太后说,随便猜猜的。”
拓拔叡说:“心还挺细。”
冯凭道:“皇上,平州刺史是什么呀?有这个州吗?怎么没听过呀?”
拓拔叡道:“平州……是个旧州。原先并掉了,朕正打算重新增设一个,划两个郡,就让你哥哥做刺史吧。”
冯凭高兴道:“哦。”
拓拔叡转头看她一眼,拍着她膀子,像个老大哥似的:“现在这么高兴了,前几天是谁跟朕赌气来着?”
冯凭害羞笑道:“没有赌气么。”
拓拔叡说:“不承认了?”
冯凭抱了他的胳膊,跟着他往床上去:“本来就没赌气,是你胡说。”
拓拔叡道:“兰延都告诉我了。”
冯凭道:“咱们两个的事,皇上都不知道,还要兰延告诉皇上吗?”
拓拔叡道:“你看,又生气了。”
冯凭露出一个带着梨涡的浅笑:“皇上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拓拔叡道:“不饿,不吃了,今日早点睡觉吧,朕有些累了。”
拓拔叡坐到床上。韩林儿看他是个要歇宿的样子,忙悄悄让珍珠儿送了水、巾帕,还有净面的香膏来。拓拔叡就着水洗了个脸,洗了手,冯凭用他剩下的水也洗了一下,然后替他脱衣裳。
孟春时节,他穿的比较薄,外面是袍子,里面是一件白色的素丝中单。脱去袍子,中单就不脱了,当天的衣服不脏,再说明天就要换的,可以穿着睡觉。
拓拔叡上了床,拉过丝质薄被子盖着,抬起双手,交叠着枕在头下,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心安静下来。
他就有点想宋美人了。
一男一女在一起有很多愉悦的事情可以做,跟冯贵人能干什么呢?
什么都不能干,还要在这干躺着,真挺无聊的。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睡,还自在一点,拓拔叡心中哀叹。他堂堂一皇帝,要忍着无聊陪一个小孩子睡觉。
冯凭躺在他身边,窃窃地捏着大拇指,心里也在想着事。
她想着宋美人。
拓拔叡为了补偿她,给了她哥哥一个平州刺史,但是她心里还是忘不了他把那个缺给另一个女人。冯凭心想:他很喜欢那个女人吗?有多喜欢?
那个女人比她好吗?
她知道,也许是这样的。她知道拓拔叡喜欢妇人,喜欢小常氏那个样的,她离他心中喜欢的模样差的很远。
可是她没有办法。
她可以想尽办法讨他喜欢,但是长成什么样,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她就是个瘦巴巴的干身子,没有丰满的胸脯,柔软的腰肢。她也想有,有了就能满足他了,就能让他喜欢,但是没有。
冯凭握着他的手,贴近了一点,靠进他怀里,脸埋在他脖颈间,嗅到了他身体温热芬芳的气息。她搂着他。
真想要快快长大。
他是不是在生气了?嫌她不老实,不本分,找太后说那件事?她心里忐忑着,不管,反正是他自己要给的。她又没有故意地闹,又没有闹的特别凶。
她又想,赶快,赶快长大吧。
她小手抚摸着他脸,捏着他耳朵。这是一种特别亲密的动作,显得两个人关系特别好。她身体钻到他怀里。
她像个蛆似的,在那不停地蠕动,在他怀里扭啊扭,拱来拱去。她感觉这个姿势不舒服,又拽他的胳膊,将他胳膊放平,小脑袋枕到他拓胳膊上去,小声说:“好了,我可以睡了。”
拔叡苦笑,又是甜蜜,半是无奈,心说:小猫小狗,缠人啊……
缠人……
才这么大个小东西,就知道争风吃醋,跟他怄气,撺掇太后训他了。闹得他非给她一个平州刺史才肯露笑脸撒娇,这小丫头片子,长大了还得了?
拓拔叡搂了她小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