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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牛车摇摇晃晃的驶进了天府城里。
一路上赶了好几个时辰的路。龙皎月蜷缩着身体,抱着腿,只将脸搁在膝盖上埋着,合上了一双血红的眼。
她那满脸污渍任在脸上只染得一片灰扑扑的,任谁都看不出来她本来的面目。她窝在稻草里,身上又脏又乱,只窝在里面。
她赶了好久的路,脑子里还叫嚣着找白露找白露,可身体却已经先要垮下来了。时至今日,她时常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身处何方,但她始终知道,她该朝东南方走。
古以南为尊,王都便修建在东南方。
她迷迷糊糊的抱着胳膊,思绪在脑袋里如同一只忽掠忽沉的大雁,在她脑海里叫嚣南去南去。
是了,南去南去,她要往南去,白露一定在那里。
牛车进了天府城,在路上时她的血迹干涸在了皮肤上,又和血肉黏在一起,一撕下来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阿九为了掩住别人耳目,只将她的袖子胡乱用破布包了起来。牛车到了交稻草的地方,香火铺子的老板看了看稻草,又看沾了血迹,一番发火,又是讨价还价半天,才交了钱,让人卸了剩下那些干净的稻草。
牛车大汉心里一阵窝火,心说这个疯子丫头把他辛辛苦苦拉来的稻草给弄脏了,要是等会儿没找到大户人家给钱,他可真要把这个丫头给拉回去做媳妇!
正想着,龙皎月已经从马车上跃了下来。她一言不发,稍微休息充足的眼睛也不再那么红,只直直的朝南方走去。
阿九头一次看到这龙皎月会走动,做出点活人的举动。虽然她还是那么直直的像个傻子似得往南边走去。他在旁吓了一跳,便要上前去拉她。龙皎月见他上来想拉自己,只反手一挥,将他推倒在一旁。
阿九不知道这个傻子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被猛地一推,只摔倒在一旁,哎哎呀呀的叫唤起来。龙皎月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顾朝前走着。
牛车大汉正在和香火铺子老板那里接过钱,听到那哎哎呀呀的一声,也不由自主发愣。香火铺子老板一阵不爽,只说道:“哪里来的疯子,赶紧赶走赶走!”
龙皎月只往前走着,南方,南方,白露在等她,白露一定在等她。
阿九起了身,也不敢再去拉她。那牛车大汉想要上手来拉她,但又看阿九惨兮兮的样子,心里实在发毛,又想起她出现时的血雨,半响还是蹬了蹬脚,只骂道:“赔钱货!早知道就该把她半路给扔下去!”
龙皎月执着的往南走着。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说什么,在她耳朵里只是一片喧嚣的吵嚷声。有人在她旁边掩住了口鼻,有人在对她指指点点:“哪里来的乞丐,还敢光明正大大摇大摆的走在这路中间了?”
龙皎月迷茫的看着他们,却不管不顾的朝南走去。
前面有一群人聚在一起,看样子都是些路上看热闹的过路人。龙皎月直直的朝南走着,脑袋里执拗的跟绷了一根筋似得,直直的往里面撞过去。
就像在那个山头,挂着什么黑风寨招牌旗帜的土匪窝,她也是耿直了脖子,直直的闯过去的。
那些山寨的土匪看见她是一个女子,想要把她拿下。龙皎月痴痴呆呆的看着他们,从旁边的树桩筒子里提了把刀,在一场血雨淋漓落下之后,丢了那把刀,踩着满地的血泊,继续往南走。
龙皎月低着头,只往前面走着。一群惊叫声响起:“哪里来的叫花子!”“看她那衣裳,脏的污人眼!”“快赶走,快赶走!莫要脏了家主眼睛!”
龙皎月只往前走着,被她冲的七零八落的人群一阵愤愤大骂,却还是让她过去了。正要越过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一只素手从斜里伸出来,只拽住了她的胳膊,声音怜悯而温柔道:“下次小心点,别伤着了。”
龙皎月停住了,一枚银子被塞在了她的手里。
这个声音,实在是,实在是太熟悉了。那声音在她脑袋里盘旋,像是要炸开一样。可任她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她就是想不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并不是,并不是她的朋友,那是她的仇人吗?
想不起来就算了吧。她只垂了眼睛片刻,扔了那枚银子,便又要继续往前走。一个穿着黑红色衣裳的弟子从斜里站了出来,只一脸义愤填膺的站在她面前,拦住了她:“好大胆的乞丐!我们家主好心施舍你,你竟然还敢把这银子给丢了?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施恩是为了得到别人的爱戴称呼吗,我接不接受这恩惠也是我自己的事吧?龙皎月抬眼看了看他,刚要出手,身后那熟悉的声音已经轻而严厉的响了起来:“贾谊!够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家主?!面对鳏寡孤独伸出援手不是天经地义吗?人家接不接受是她的自由!”
贾谊顿时语塞,只咬牙恨恨道:“当着面便把家主给的银子给丢掉,这不是摆明了看不起我们西北齐云府吗?”
西北齐云府?
这句话好像触动了龙皎月脑袋里的某根神经,她略带迷惑的看了眼那弟子的红黑色衣裳,突然就拔足狂奔起来。
身后白芷一惊,那个弟子一愣,只拽了下她的袖子。她跑的太快,那袖子从他手指上滑过,上面全是干涸的血渍。
白芷几乎是下意识的一追,便跟了出去。修道中人从小修养,为应敌做过许多功课。在龙皎月拔腿便跑的一刹那,白芷已经当空掠起,拔出了背上的寒雪剑。
不能,不能被她们抓住,我龙皎月,我龙皎月还要去找白露。不能,不能死在这里.......
一个在追,一个在逃。那个西北齐云府的弟子尚还发愣,半响才反应过来,跟着追了出去。
龙皎月一路狂奔起来,白芷当空御剑,眼看着前面便是一场密林,若是让她钻进了树林,那便不好抓了。也不知道这个疯疯傻傻的乞丐是谁,为什么刚刚一听到齐云府的名字撒腿就跑。
看她这速度,也不像是普通人。白芷蹙了眉,只念起御剑诀,猛地朝她冲过来!
龙皎月听到背后疾风而来,剑声凄厉,知道这一招是志在必得。她就势打了个滚,躲过了白芷五指成爪的一击。
白芷没想到她虽然疯傻,却还能敏捷的躲过这一击。她心头疑惑更重,眼看已经追出了城,外面是一片密林,左右没有一个人。她终于下了狠心,今天须得抓住这个文好好盘问一番,到底是和西北齐云府有什么过节!
她竖起手,捏了个决,一道天雷从她手中涌动,猛地朝下面那个狂奔着的龙皎月劈了过去。
那一道雷朝龙皎月落下,力度不大,白芷相信,只要这道雷劈下去,下面这个傻子乞丐至少也得晕个一天两天。
九天上,云层涌动,一道轰隆而下的巨大雷霆落在白芷面前,将她手中打出的雷霆融与无形。白芷浮在空中,面门上满是不可置信,一脸呆若木鸡。龙皎月已经不逃了,只站在地上,站定了身形,朝她看。
那道雷霆以九天之势朝白芷涌来。白芷徒劳的抬了剑,用寒雪剑去挡,虽然被震的吐了口血,她还是浮在空中,一脸苍白的捂住了胸口。
寒雪剑在雷霆一击下,碎成了无数片。若不是这把剑是长流可以算上一等一的灵剑,如今这个粉身碎骨的,就该是白芷了。
白芷御风站在空中,摇摇晃晃的捂住胸口,任那鲜血从嘴角滑落。龙皎月站在地上,只看着她。
她龙皎月想不起来自己和西北齐云府有什么过节,更想不起面前这个吐着血的清俊黑衣女子是谁。刚刚那道雷霆落下时,她只是怕自己被这个黑衣女子抓住,所以才下意识使出了全力。
白芷看着她,隔得远,龙皎月脸上又满是血污,她看不清她的脸。可刚刚的九天引雷诀又怎么会说谎?
这只有龙庭宗亲才能学到的法术,才能光明正大使用的法术,哪里是随便一个叫花子就能用的?她白芷从不敢在外人当前的时候使用这个九天引雷诀,刚刚也是想抓住了小乞丐之后,若是旁人问起,他肯定也是不识货,不会暴露了她身怀九天引雷诀的秘密。
各族术法都为秘传,若是有人敢偷学龙庭的九天引雷诀,一旦被龙庭发现,便要剔起骨焚其肉断其魄,刑罚之惨烈,足以称得上无情。这也是她白芷为什么总是小心翼翼掩藏秘密的原因。
如今此刻,白芷心中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愤怒,她龙皎月竟然逃出生天了!
就这样,完好无损的从千刃峰逃出来了,连手上的雷霆决功法都未曾有半分倒退,这怎叫白芷不愤怒!
白芷一抬手,猛地朝龙皎月冲过去。
龙皎月现在神志不怎么清醒,一看到白芷朝自己猛地冲了过去,掉头就跑。
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雷霆她是情急之下才使出来的,可等现在,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再怎么使出那么厉害的法术了。
不过是跑了两三步,白芷已经从后面冲了过来。她没有了寒雪剑,凭借自己的内力也该能轻而易举弄死她。可那手上蕴含的灵力在触及龙皎月的一刹那,不知为何,她还是心软了一刹。
她从后面扑倒她,龙皎月瞬间倒地,两个人就势一块滚下山崖。白芷被灌木划伤了脸,可她却只是不管不顾的爬起来,双手掐在龙皎月的脖子上,恶狠狠的朝她吼道:“你竟然还敢回来,你竟然还敢有脸活着!看来你实在命大,扔下千刃峰都不死!龙皎月,苍天有眼,让你落在我的手里!”
到最后,那一声厉声质问已是杀意重重。龙皎月不知道她是谁,只是竭力的去扳开她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奈何那双细白的手力大无比,她的筋骨都在那巨力下快要扭曲变形。
在窒息下,她开始咳嗽,咳着咳着,眼里又溢出泪,将满是污渍血渍的脸上冲刷出一道道白痕,露出肌肤原本的面目。在濒死的幻境里,龙皎月一只手去扳着白芷的手,一只手抬着,吃力的碰了碰白芷的脸,痴痴的淌着泪,朝她微弱的喊道:“白.........白..........露........”
白芷顿时浑身一颤。她手下依然没有放松力度,可心里却已经开始动摇了。
龙皎月,是已经疯了吗?
疯了吗?疯了吗?她龙皎月已经是疯了吗?那,我即使是杀了她,她也不会感到痛苦,只会感到解脱而已啊!
与其杀了她给她个痛快,还不如让她余生受制于我的手中,用她剩下的时间来补偿我!
白芷眼眶也蓄了泪,看上去如同一片泛红的湖泊。她的手慢慢松了,龙皎月的手也软软的落了下去,摔在旁边,一动不动。
她触了触她的鼻息,虽然微弱,但是还是有那么一口气。
白芷跪在她的身上,这时才慢慢起了身。她俯身站在龙皎月旁边,半响才伸手,不顾她脸上的那些污秽,用自己的袖子把她的脸擦干净了。
在看到她的脸的那一刹,白芷终于淌下了一滴泪。她的恩师,她的益友,她的,不可言说的心意,都随着西北齐云府那一把大火,化作了灰烬。
可有些东西,即使是烧作了灰烬,化作了灰飞,它也能再复生。就像这龙皎月,即便是挫骨扬灰,即便是魂飞魄散,她都能再回来。
水,滴答流淌的水。
龙皎月是被喉咙里一阵火辣的痛感给呛醒的。
算上来,这已经是她来这个世界里第三次被吊在水池里。第一次是在反抗了魔尊后的洛水池,一次是在长流悯生宫的刑罚审司的水牢里,还有一次,竟然是西北齐云府的密室。
周围是紧密镶嵌的石墙,她被吊在水池里,那水清澈透明,恰好淹在她的耳垂处。她只要一低头,就会被水呛着。
她只能醒着,抬着头,才能保持呼吸的通畅。
白芷站在那台子上,看着她。白芷穿着白蓝色的衣裳,这衣裳让龙皎月迷茫的眼睛里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还有不知名从何处涌出的泪。
白芷站在台子上看着她,半响才开始幽幽叹息道:“你对西北齐云府犯下的错,即便是死千百回都不足惜。”
龙皎月迷茫的看着她,手被吊在在冰冷的池子里,她知道,她现在一定是赤身*,被泡在这水中。
这个水是什么呢?只是想要折磨她的话,放些毒虫蛊药不是更好吗?
白芷站在那个台子上,伸手解了自己的腰带。她本来是赤着脚站在那冰凉的石板上,如今倒省去了脱靴子的功夫。
龙皎月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只是痛苦万分的皱起了眉,这水似乎带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将她的脑袋里的东西和深处的记忆渐渐抽走了。
衣裳一件件落地,白芷全身上下不着一缕。她踏入了那水中,像是悲凉而自嘲的说道:“可我已经不想再让你死第二次了。”
她伸了手臂,慢慢的从石阶上游了过来。龙皎月痛苦不堪的抵抗着那个力量,嘴里只凄惨的哑声道:“我不要,我不要,白露........我不要忘,我要找到她,白露!白露!”
白芷静静的从背后抱住了她。
龙皎月挣扎的越发狠了,白芷将脸贴在她的背上,只低低的,凄苦的叹息道:“这是我们齐云府秘传的忘忧草..........吃下去会让人前尘皆忘,痴痴傻傻。我不愿你痴傻,只希望将你泡在这忘忧草熬出的水中,忘了一切,我们.....我不会再为难..........不会再为难我自己了........”
白芷的脸贴在龙皎月的脖子上,没有看到的是,龙皎月的满头青丝,竟然已经出现了一缕一缕的白发。
一共整整七天。
第一天,第二天,龙皎月只是发狠的喊着白露的名字,拼命的挣扎着。白芷站在那石阶台上,看的触目惊心。她不知道龙皎月的身体里竟然有这么顽强这么强悍的力量,对抗这足以将灵魂都可以撕碎的忘忧草,直到现在,嘴里还在喊着白露的名字。
她嫉妒不堪,她心里怒火冲天,她站在那石阶台上,只朝她凄厉喊道:“那个白露有什么好?你在这里受苦受累,她却在皇宫里享尽荣华富贵,你可知道,再过几日,你那个最心爱的小弟子,就要和别人成亲了,你又在坚持个什么?”
话到最后,她又软了声调,只哀求般的说道:“忘了,忘了这一切不好吗?我带你去找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我会陪你,你会活的很快活,不好吗?”
龙皎月只凄厉尖叫着,呼喊着白露的名字。她的泪像是无法阻断的泉眼一般,在那满天星辰倒映的黑眸里,闪烁着绝望的光芒。
白芷站在石台上,眼睁睁看着龙皎月的头发一点点变白。她咬了牙,只朝她说道:“你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忍一忍,忍一忍你就会永远忘了白露,永远做个前尘皆忘快活幸福的人。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龙皎月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自己又是谁。很多模模糊糊的画面和记忆从她脑海里像是流水一般逝去,她想伸手,可是那些东西如同水一般没有实质,从她的手指缝间,还是消失不见了。
她是谁,她要找谁,她爱的是谁,她要与谁白骨相拥死亦同穴。她曾经发下的誓言,月光盈盈下,她吻的人又是谁?
她曾经发下过永不离弃至死不渝的爱,她对着天地,对着皎月,对着这浩瀚星辰大海,她对着她一生的挚爱,千辛万苦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冒死都要夺回自由重新在一起的往事,狂欢,眼泪,笑容,皎洁月光下,那个人对她回眸的一笑,她是谁?
白露........白露..........
第七天。
眼看青丝终成雪。
像是长流山上的白雪落满了龙皎月的肩头,她的三千青丝终于寸寸成雪,银白色的长发在水中湿漉漉的披在她的肩头,龙皎月终于迷茫的抬起脸来,朝向前面泪流满面的白芷,只虚弱而诧异的问道:“这是哪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发,更是诧异的问道:“我,这怎么会是白发?”
我是不是客串到了白发魔女传,走错了片场?
面前白芷看她如此模样,知道忘忧草已经起效了。她知道龙皎月前尘往事皆忘,只朝她说道:“我叫白芷,是你的朋友。”
龙皎月被吊在池子里,心下顿时大吃一惊,白芷?朋友?白芷不是传说中仙侠之夏若花里面那个女配吗?再说哪里有把自己朋友锁在水池里吊起来的朋友?
她身体虚弱的紧,旁边白芷连忙和着衣服下了池子,揭开了她手上的锁,将她抱了起来。
龙皎月从水里湿漉漉的被捞起来,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敢老实服帖的窝在白芷怀里,任她将自己抱起。想起仙侠之夏若花里面的进度,龙皎月仔细思索了片刻,还是问道:“我是谁?现在的长流,怎么样了?”
仙侠之夏若花的原著里,可真的没有这么一位白发女子啊!难不成她穿成了一个老婆婆?
贸然问白露和北陵城实在不妥,长流驻颜有术,她也看不出这个自称白芷的女子到底有多大的年纪,万一此时的北陵城和夏若花还没有出现,那她岂不是就漏了馅?
白芷将她抱起,往旁边一个房间走去。听到她问了长流,她微微停了片刻,不对啊,如果是前尘往事皆忘,她怎么还会记得长流?还会朝我问长流现在如何了?
她的身体僵了僵,可看龙皎月这个样子问她自己是谁,忘忧草必定是发挥了效应无疑。她微微踌躇了片刻,朝那房间走去,却还是道:“你叫龙皎月,曾经是长流的一名弟子,你曾勾结魔尊犯下滔天大罪,外面到处都是抓你的人。我私藏了你,所以你不要乱跑。”
听白芷这样说,龙皎月差点没把一口老血给喷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她龙皎月已经被发现了魔族卧底身份,如今还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这进度条都已经快要了完结了啊!她龙皎月这个时候穿过来,是来找死的吗?!
这个女二,自己不好好干,留下一顿烂摊子给我!前半部的潇洒快活自己过了,如今后半部的惨绝人寰全都留给我?混蛋,真是混蛋!
龙皎月一下就忧郁了,白芷将她放在了梳妆台前,用锦被将她裹起来,又伸了手理所当然的给她梳起头来。
那白发如雪,湿漉漉的还带着水珠。白芷看着那白发,还是轻柔的替她梳起发来。
龙皎月窝在锦被里,正在欣赏自己的一张脸。这脸蛋容色倾城,看的她龙皎月心花怒放,一脸喜滋滋得意洋洋。可一想到她过来是接替原本的龙皎月当炮灰的,她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心说这样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之后还不是要化作荒野凄凄里的一抔白骨,瞎乐个啥?
想到剧情,她又从铜镜面偷偷的打量了背后替她梳着头发的白芷。按理来说,白芷和自己龙皎月应该是不共戴天的情敌吗,为什么在这进度条的最后一截,白芷还会对自己这么好?难道她们没有翻脸?
没有翻脸,开玩笑!她自己写的剧情她能不知道?这个白芷一定是想抓了她去想北陵城邀功,龙皎月为什么会变白发还没有弄清,这个白芷说自己和她是朋友,但是为什么朋友还要把自己吊在水池里,这之前的事情搞不清楚,那她龙皎月就不能相信白芷!
她的直觉也感觉这事情不简单。剧情摆在那里,她龙皎月和白芷是敌人身份,千万不能相信她!
白芷替她梳好头发,又用锦帕把她的头发给擦干了。满头白发披散而下,她没有怜悯龙皎月因对抗忘忧草痛苦至白发的之前,而是沉浸在龙皎月忘却前尘如此乖乖听话的喜悦里。
龙皎月现在乖巧的像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任她摆弄,对她言听计从,让她心底里欣喜若狂。
龙皎月暗自盘算着该怎么去打探情报。她坐在那梳妆台前,任白芷替她不停的换着发簪,半天之后,白芷才对她温柔的抿了唇,笑道:“这簪子成色不错,你可喜欢?”
那只簪子上镶嵌着一块宝蓝色的宝石,像是刺伤了龙皎月的眼,从灵魂深处涌上一阵痛苦之意。她一边红了眼眶,一边莫名其妙的抬了手去擦眼泪,心说这眼泪真是来的莫名其妙。眼看着白芷还在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她只得哑了哑嗓子,说道:“好。”
龙皎月在这齐云府的家主寝房里呆了许久。
她之前担忧着白芷所说的话,若是仙侠之夏若花里真的行进到如此地步,那她龙皎月的小命可真是被她白芷攥在手心里的,原著里的龙皎月到了后面十分之七的进度时,就已经葬生男主的万箭穿心下。如今她能活到现在,肯定是男主北陵城在一统天下,没来得及找她龙皎月算账。
这个时候她的身份已经暴露,龙庭保不了她,长流追杀她,各大修真家族都要找她算账,这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她龙皎月一时吃不准,还真的不敢往外跑。
不过白芷救了自己,图个什么?原著里,她们可是头号劲敌啊!
她救了自己不说,还整天讨了好多些新鲜玩意来哄自己高兴。这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为了安抚自己,把自己再送给北陵城杀了泄气的准备啊?
龙皎月真是一万个想不通。
想不通归是想不通,可被困在这个地方,龙皎月也没有办法。
在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时候,龙皎月一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白芷,一面小心翼翼的探测自己这个身体。
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她也看不大出来。在这个偌大的庭院里,除了白芷外,根本没有其他人出没。白芷在这房间里穿着白蓝色的长流校服,但根据之前所说,她又是如今齐云府的家主,她现在不该是穿着齐云府黑红色的家主宗服吗?
这跟原著怎么不大像啊?
龙皎月整天坐在那庭院里,一闲着没事就去摸她那满头银发。一摸着那银发她就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穿错了书,是不是哪个菊苣闲着没事写了她仙侠之夏若花和白发魔女传的同人本子,她好端端一个魔教卧底长流校花,怎么说白头就白了头?
白芷素来是亲自提着精致的零食点心来陪她说话。龙皎月看着白芷时常温柔亲切,对她嘘寒问暖,心里又是惊又是奇。说好的死对头呢,说好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呢?
白芷坐在那椅子上,看见龙皎月十分拘谨的往旁边挪了挪,只朝她亲切而温柔的笑道:“你不必怕我,我们曾同为长流掌门,我自然是以同门之礼对待你的。”
龙皎月看她半响,看她脸上温柔,细致白腻一张脸情真意切,说不出的温柔和善,心里涌动半响,但还是挪开了脸。
龙皎月肚子里有一堆话想问,她这个身体之前的主人在这仙侠之夏若花里到底搞出了什么事情,她现在的身份真实见不得人的话,那白芷为何又要救下她,又要把她困在这个屋子里呢?
如果外面真的全部是抓捕她龙皎月的道门中人,那她白芷把她藏起来又有何好处?迟迟不把她交给北陵城,白芷就不怕北陵城生气?
这些事情,她还是得靠她自己去发掘起来。一人之言不可信,她龙皎月得抽个空逃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若是真如白芷所言,外面已经被她折腾的天翻地覆,那她再偷偷的逃溜回来不就得了?
整个院子里,除了一片莲池锦湖,除了几只画眉鹦鹉有些活气,其他的便只有白芷一个活人。
龙皎月今日穿了件红色的衣裙,红衣翩翩,衬得她白发似雪。
白芷站在那院子前看她。她穿着外袍雪白内里天蓝的长流校服,挽了个流云鬓,怀里抱着一把七弦琴,朝她微微弯了弯不点而朱的唇,由衷道:“很美,这衣裳很衬你的肤色。”
龙皎月心里说一声这是衬我的白发吧,但她面上还是矜持的一笑,说道:“这衣裳做工精致,材质细腻,一看便不是凡品,谢谢了。”
白芷抱着琴,心里微微一凉。
龙皎月这几天刚醒来,摸不清情况,对什么都放不下戒心。她看似对自己随意,但其实心底是保持了警惕,时时刻刻都想在自己嘴里套话。
她心里对此十分敏感,按理来说,忘忧草这种不传之秘,服用之后只有两种效果,要么前尘往事皆忘,要么就不起效。如今龙皎月已经忘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她们应该可以重新开始了,可为什么在毫无记忆的情况下,龙皎月还对她如此谨慎怀疑?
按理来说她龙皎月现在该是根本不记得白芷这个人,可为什么在听到白芷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眼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是惊讶,而后她虽然用一副毫不在意的眼神掩饰过去了,可她那时刻小心翼翼拘束谨慎的样子,明明白白的彰显着她龙皎月明显对白芷这个人有印象!
白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如今这种关头,她龙皎月之前的事情必然是忘了七七八八,如果能记得自己一分,那也该是好的。
可是貌似记起来的,偏偏是她对白芷的戒心啊.......
白芷只叹了口气,想试探她还记得其他些什么事情。她抱着那张七弦琴,只朝龙皎月走来,微微笑道:“这几天长流有事,召我们诸位道家前去商议,自然是不能再□□照顾与你。你在这院子里,可是要听话,莫要出去让谁瞧见了你的模样。若是让外人知晓你在这里,那我也是拦他们不住了。”
轻纱扬起,龙皎月乖乖的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蒙混出去。白芷看着她,坐在水汀旁边的石椅上,把那七弦琴给放在石桌上,只朝她抿了唇笑道:“既我要走,如今可否让你与我共弹一曲?”
什么?弹琴?
龙皎月顿时头大如斗,站在那水汀前。四周碧波浩瀚,烟波如云,白色轻纱飘扬。她的目光只一脸懵懂的看着她,半响才咬了咬唇说道:“这,我今天手酸,不想弹。”
弹琴?弹个毛线的琴啊!她刚穿过来,连这个身体之前发生的事情也只是按着原著里的主线大概想了想,哪里知道她龙皎月本身会不会弹琴啊!
再说这古代七弦琴,哪里是一朝一夕可以学会了的,她一个现代龙皎月,怎么可能会弹琴?
白芷抬眼看着她,龙皎月没有问起沈望山如今是死是活,至少说来是已经把沈望山给忘了。龙皎月脊背生寒,顿时摆出一副龙庭大小姐目中无人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抬着眼睛看望远处,一副呵呵我就是不想弹琴的模样。
白芷朝她了然释怀的一笑,朝她温柔道:“我忘了,你是不会弹琴的。”
龙皎月顿时头上三道黑线。她依旧抚着栏杆站在一旁,心里拼命的算计着刚刚那时翻脸该是有什么后果。白芷明显是在试探她,幸好龙皎月本身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不然今日岂不是要露馅?
她素手如玉,手腕纤细,十指落在琴弦上,只撩拨出靡靡之音。琴声清越,她抬起头来朝龙皎月浅浅笑道:“以往我在长流修行,甚少归家。我倒是记得,前几年我回府省亲时,和三妹共奏了一曲凝霜华。”
在说道三妹的时候,她的声音微微加重了一些,脸上一双暗色水眸也是朝龙皎月看着,丝毫不准备放过她的任何神态肢体变化。
听着白芷在她背后那宛若追念的低语,琴声缭缭间,龙皎月顿时翻了个白眼。三妹?你们齐云府的三妹我又不认识。
龙皎月背对着白芷,心头一阵不爽。这个白芷对自己充满了试探,呆在这里时刻有露馅的风险,她要不要等白芷走了,赶紧从她房间里偷两件值钱东西,蒙件黑色衣袍乘夜色摸黑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