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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下毒,第一次阴差阳错进了明娴宫一条狗的肚子,那毒是慢性毒,于人三个月发作,于狗一个月发作。
一个月后,明娴宫清若近来非常喜欢的一只小狗死了,四肢抽蓄口吐白沫,召集了全太医院的医生去给一只狗看诊,还没等讨论出中的是什么毒,狗就死得全身僵硬了。
死的时候,清若陪在身边,那眼睛就那么翻着白直直的看着清若。
清若眼泪一直往下砸,而后哭得几乎喘不上气伸手把狗的眼睛闭了起来。
大半夜的从明娴宫闹得沸沸扬扬的,先是一干宫人疯了一样往太医院跑,而后是各种声音,申公虞头发散着,内里是龙纹内衫,外面披着清若给他做的披风急急赶来。
其他附近宫殿的公主也被闹醒了不少,以为是清若出了事都忙着过来看什么情况。
慈宁宫距离公主们住的宫殿不远,上官芸婉这次被声响吵醒却不恼,只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召了她宫里的嬷嬷,“嬷嬷,外间何事如此吵闹?”
嬷嬷弯腰低语,“娘娘,听闻是明娴宫那边,宫人都去太医院召太医了。”
上官芸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伺候哀家起身。”
上官芸婉心情不错,到明娴宫时候里面乌乌央央全是人,其他宫的主子也都是睡梦中被吵醒急急赶来。
所以一个个几乎都是披着头发随便拢在一边,而后披着披风。
上官芸婉来了,自然大家都给她行礼让开位置。
上官芸婉往前走,站在最中间背对着她的是申公虞。
“皇儿……”节哀两字没说出口。
申公虞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头疼,“母后来了。”
他侧着身子,上官芸婉自然看见了之前被他挡着蹲在地上的清若。
披头散发的,怀里抱着一只已经四肢硬掉的狗尸体,周围不少白沫混着一些泛着酸臭的呕吐物。
上官芸婉的话语梗在嗓子里,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单调的僵硬来形容。
申公虞却一副看见救星的模样快步走过来,“母后,您看劝劝皇姐吧,皇姐的爱犬不知道为何中了毒,皇姐有些……魔怔了。”
上官芸婉没反应,只是睁着眼看着那蹲着低着头抱着狗肩膀在小幅度抖动的人。
周围还有几个公主,不过都捂着手三三两两相互勾着手臂站得距离清若有些远的地方。
她附近几乎形成一个真空地带,而地上还有一些丝条状的布料。
上官芸婉深吸了一口气,刚踏出两步,申公虞身边的常青已经隔着衣服挡住了她的手臂阻止她继续往前。
而那边一直蹲着人,却像是被侵入领地的野兽,猛地抬起了头,一言不发盯着这边,有一两撮掉落下来的头发遮挡着她的一部分脸,可是那通红还含着泪的眼睛,却像是恶鬼锁魂。
常青倾身对着上官芸婉轻语,“太后,殿下魔怔了,太后还是不要靠太近。”
上官芸婉皱着眉,脚步也放了下来,低头问看着清若满脸担忧的申公虞,“这是怎么了?”
申公虞小大人模样的叹了口气,仰头看着上官芸婉眼眸里全是迷茫,“皇姐从那条狗死了就抱着它不让人靠近,方才几个皇姐想去拉她起来,被皇姐给打了。”
而后小步的朝上官芸婉靠过来,“母后,不然您先回,让太医一会给皇姐开些安神的方子。”
上官芸婉已经知道那毒物没进清若的口被狗吃了,也没有心思在这多留,还有些事要问常青。
于是点点头,“大半夜的,几位公主也回吧。”而后拍拍申公虞的肩膀,“皇儿也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朝,清若这里有太医和宫人照料着,母后明日再遣宫人来看看。”
申公虞舒了口气,朝上官芸婉拱了手,“有劳母后了,朕再待一会,看看太医怎么说,更深露重,母后先回去歇息吧,母后本就体弱一些。”
上官芸婉懒得再说些场面话,点点头转身,而后给了常青一个眼神。
招呼一干公主,“几位公主和哀家一起回吧。”
常青顺势朝申公虞弯腰,“陛下,奴才送几位公主出去。”
申公虞完全没理他,常青等了一两秒,而后自己直起身跟在几位公主后面出了门。
跟着上官芸婉往慈宁宫的方向走,前面后面都守着上官芸婉的人,上官芸婉口吻是好不加掩饰的冰冷,“怎么被狗吃了?”
常青噗通一声跪下,“回禀太后,奴才也不知道怎么被狗吃了,只那日子安插在明娴宫的宫人来报确实是下在了公主的吃食里。”
上官芸婉现在想起清若那个绊脚石就心烦,不耐的摆摆手,“行了,把那人处理了,这次先饶你一条狗命。”
常青头扣在石板路上,“太后,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上官芸婉居高临下的睨了一眼他贴着地的脑袋,声音不轻不重的问,“哦?什么话?”
常青把腰抬起来一些,却还是低着头看向地面,“太后,那人全家性命都在您手上,定是不敢有异心的,清若宠那畜生,这次的事很可能是意外,原本清若的吃食喂了那畜生,那狗死了清若确实有些魔怔,现在若是处理了难保不被她察觉有了警惕心,何况她现在还有安家在后面撑腰……”
“嘭!”上官芸婉抬脚,一点没留力朝着常青心窝子处踢了一脚,常青往后倒砸在地上,闷哼声挡在嗓子里,爬起来一言不发又跪到了上官芸婉面前。
上官芸婉冷笑,“怎么?哀家想要这个小畜生的命还要顾及安家了?”
常青磕了一个头,“娘娘,大可安排太医在安神药里做点手脚,届时以戾气魔怔为借口再送去万佛寺修身养性,万佛寺路途遥远,而寺庙又在高山之巅,出了意外也难免。”
常青说完,就端端正正跪着等着上官芸婉发话。
上官芸婉沉默了半响,而后一言不发带着人走掉了。
上官芸婉不甘心,虽然一方面已经安排太医在安神药里做手脚,但是又安排了一次下毒。
结果阴差阳错,被那天去看望清若的一个公主服用了。
而这一次,上官芸婉当天晚上就知道这次的毒清若又躲过去了。
那公主体弱,不用三个月,最多两个半月就会从咳嗽演变成咳血,而后不治而亡。
这次上官芸婉没有犹豫,直接把情绪非常不稳定的清若放出来在一次君臣晚宴上。
而后稍微刺激了清若一下,清若就在晚宴上发狂了,顾忌着伤着她不敢下重手,愣是四五个嬷嬷都没制住她。
最后不少碗碟打碎不仅她自己受了伤,宴会上也不少人被划伤,好好的一个宴会弄得人仰马翻兵荒马乱,最后实在没办法才让侍卫一手刀砍在后脖颈砍晕之后送回了明娴宫。
这一次之后,清若神志不清会疯魔伤人的消息就坐得实得就差是铁的了。
第二日早朝便有不少大臣出来提议把清若送到寺庙去修身养性,毕竟她是公主又是皇帝同胞姐姐,这样在皇宫里一是伤人,二是万一什么以后国礼往来,若是让使臣看见了传出,岂不是有损大梁颜面。
申公虞和上官芸婉自然是不同意,两个抗住不少大臣联名提议的压力反驳了,觉得皇宫里有太医,让清若静养便可以。
有太后和皇帝都力保,群臣也没办法,此事只得暂时搁置。
而后,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某个太妃家小侄女去找姑妈玩,陪着太妃抱着太妃养的小狗在御花园散步时,一个不知道哪里冲出来的人突然就伸手抢小狗。
那小狗是太妃养的,小姑娘自然第一反应就是护住。
没想到这一护,这莫名的人就像是突然疯魔了一样,两只手非常大力的拖狗,一只脚抬起来就踹她。
小姑娘没防备,被踹得往后倒。
砸在御花园的花园围边,好巧不巧后面有一块尖石头,当场后脑勺就砸出一个大窟窿呼呼往外冒血。
现场一边尖叫混乱,那太妃也顾不上哪里冲出来的凶手,这时候自然是救人要紧,但是还没抬到宫殿,小姑娘就流血过多死了。
能在这宫里当上太妃的,家里都有些势力,何况死的这个还是家里这辈的嫡女。
这下不得了了,太妃去找上官芸婉哭,一宫的宫人带去慈宁宫门口跪着。
而朝堂上更是炸开了锅。
最后的结果,迫于压力无奈,申公虞和上官芸婉只能决定把清若送走,什么时候不疯魔了,什么时候再接回皇宫。
当日早朝宣布完,下午安祁廉便请命进了皇宫。
直奔明娴宫。
清若现在变得敏感而胆小,只要不看见和小狗相关的东西,不发疯,她也不常出门,经常就呆在内殿里,把自己缩成一团,或者缩在角落,或者缩在床角。
而且她似乎变得很怕黑。
明明是白天,殿内还是点着许许多多的蜡烛,烛火和阳光交叠在一起,空气中都反射的着绮丽的光线。
雨夕动作轻轻的给安祁廉开了门,安祁廉低头压着声音问道,“小若今天怎么样?”
雨夕的表情很不好,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而后只是叹了口气,“安小将军进来吧,殿下在床上呢,看见您来了殿下也要开心些。”
安祁廉一双眼眸里是藏不住的心疼,点了点头轻着脚步往里走,一步步走近,看着缩在床角抱着自己双膝的人,再反射着周围四处晃动的烛火,安祁廉眼眸深处保护的信念越来越坚定。
即便没有证据,但是那狗是谁毒死的,明眼人都心里有数,而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毒死一条狗,无非,那狗只是替死罢了。
上官芸婉,总有一天,你欠小若的,我要你十倍百倍还回来。
心里这样想着,安祁廉面上却是带起一抹温柔的笑,而后站在床边稍微弯腰慢慢的掌心朝上往那缩着的人伸过去。
“小若,我来看你了。”
原本偏着头看着床板在发呆的人突然听见声音似乎惊到了一下,身体抖了一下,不过继而又听出了是谁的声音。
猛地转头,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眸里像是夜黑盛开的烟火猛地绽开无边无尽的喜悦而眷恋,“安哥哥~你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打开抱着双膝的手臂,手掌就要搭上安祁廉的手。
快要搭上时,她又突然停下了动作,而后小心翼翼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两只手全部抱在肚子那里。
安祁廉也不收回手,只是眉目温和的看着她,耐心的问,“小若怎么了?”手掌又往她那里伸出去一点,“怎么不放上来了呢?”
小姑娘仰着头可怜又小心的看着他,声音软软的全是委屈和害怕,“他们说我会伤人,我不敢。”
不敢……安祁廉一颗心几乎被这两个字活活扣下一块,血肉模糊。
这个小姑娘,十一岁便可以条理清晰的和他父亲谈条件,十一岁便可以扛着万佛寺那几乎极限的苛刻毫无抱怨待上一年。
十一岁,她很清楚,也很知道自己要什么,帮申公虞夺回被上官家控制的江山,哪怕条件是她的婚姻和后半生的自由。
她和他父亲成为合作伙伴,却还是对他不屑一顾,任何时候,都一幅气势压人的高高在上告诉他离远一点。
而现在,她说,她不敢。
安祁廉别过了头,仰了一下头,而后转回头笑得有些温柔的引诱,“乖,他们胡说的,小若这么乖,怎么会。”
“来,我的手在这。”
清若定定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确定他说这话的真实性。
而后试探性的一点一点伸着小手朝他靠近。
她都手搭上了一半,安祁廉便直接整个握住了她的手。
在她惊讶瞪大的眼睛和惊呼声中愉悦笑开,“小笨蛋。”
这下,她也笑了。
一直在旁等着的雨夕上前,有些恳求的口吻和安祁廉说,“安小将军,殿下今日中午就吃了三两口,现在您在,殿下心情好,奴婢让厨房上膳食,您陪着殿下用一些吧?”
安祁廉自然点头,“去吧。”
雨夕千恩万谢的去厨房传膳了。
安祁廉一只手牵着她,哄着她往床边过来,“来,我给你穿鞋,用些膳食,你最近瘦了好多。”
清若却只是摇头,“不要,我不想吃。”
安祁廉只能耐耐心心的哄,看着现在胆小到几乎有些神经质的小姑娘,心里狂暴的野兽几乎要撕裂他的胸膛。
他宁愿她一如从前除了做戏从不给他好脸色,也不想她像现在这样,像只紧紧缩着身子的刺猬。
“皇上驾到。”门口内侍通传。
安祁廉下意识的看向缩在床边的小姑娘。
她似乎无意识的往外面挪了一点,虽然只是一点,却离开了她刚刚怎么都不愿离开的地方。
而后手从他掌心抽走,开心的摇起了手,“皇帝~皇弟~弟弟~虞儿~”
安祁廉敛下心底的酸涩,如果你这么在意,那你的心愿,我会替你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