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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具体表现在顾言身上，是她自己无论怎样都无法回忆起来的片段，在颜慕雪问出那句话以后，当时的情绪和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就像突然化开冰层的瀑布那样，强烈的、撞击一般的出现在了脑海里。
那些在一瞬间席卷了整个身体的情绪，让她无法控制的露出了惊慌的神情。曾经笼罩住她全部世界的那个谎言，被生生的撕裂开来，暴露出了内心里最真实，也最残酷的感受。
爱不上……
她爱不上任何人。
从那天以后，就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无论是谁，无论有多喜欢，终究都爱不上。
她曾告诉自己她对颜慕雪是有爱的，甚至好像连自己都被说服了，可谎言终究是谎言，说的再真，表现出的仍旧是虚假的感情。何况她明白，其实根本骗不了自己，否则为何总是用近乎卑微的姿态去试图弥补自己造成的伤害，否则为何，宁可委曲求全也不去表露那些明知道对方或许希望看到的情绪。
是的，一定，就是这样的吧……
就算过了那么久，就算到了今天，一切又有什么变化呢？
就算有所谓的变化，那难道不是自己学会了如何更快的伪装自己的情绪么？
“你不是不在乎的么？”看着顾言一瞬间变得复杂的表情，颜慕雪略带嘲讽的笑着，“你一直都不在乎，为什么那晚却说了分手。”
“是终于忍不下去了？这样的忍耐让你感觉到心痛了？你说不在乎，那你在心痛什么？！”
强自压抑着的眼泪倏的落下，颜慕雪双眼通红着站起了身，死死的盯着那个人。
她委屈，难过，不甘心，不是因为她到现在还和当年一样，表现的半分都不在乎的样子。而是她明明，已经不自觉的感受到了内心的情绪，却还要继续自欺欺人的伪装出一副不曾改变的样子。
“顾言，你爱我，你爱上我了。”颜慕雪低泣着说道，“可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她簌簌落下的泪水像是早春时窗外滴打不歇的雨幕，丝毫没有隐忍、似乎直接传到了心中的悲泣声让顾言难受的弓下了身子，双手死死的紧攥着心口处的衣料，那里剧烈狂跳着的心脏带的整个身躯都在颤抖。她不敢去看也看不见，可即使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那哀怮的哭声却让她抑制不了的心痛着。
她哭的那么伤心……
是因为我，让她哭的那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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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没有拉上窗帘的房间里一片明亮，她下意识捂住了胸口那个跳动着的地方。
‘心跳很正常……’
微微松了口气，抬眼在房间里扫了一遍，就看到了窗台边的那盆绿色植物，她动作有些迟疑却目标清晰的下床走到窗台前，定定的看着那盆植物，看了好久，整个人好像都已经放空了，灵魂早不知飘到了哪处，只剩下这具躯壳留在这里看到天荒地老。
她竟然晕过去了么？
简直神奇。
顾言在内心里自我评价着，是有多想逃避当时的那个场景，连身体都遵从了她的意愿，结结实实的来了个有点吓人的助攻。
不知道颜慕雪会不会无语到冷漠，她哭成那样，结果自己却倒了，这结果会让她怀疑人生的吧。
说起来，为什么我自己都一直没能想清楚的复杂心思，她倒是思路很明晰的样子，旁观者清么？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应该早一点就说清楚的，白白憋了那么多的气，真不划算……
顾言呆呆的盯着面前的绿植，脑子里不断的闪过一些乱七八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思绪。
颜慕雪推门进来的时候，站在窗台前的人被室外明亮的光线整个笼罩着，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单薄，想到刚刚她晕过去的样子，就更让人心疼。
只是……
没有听见她推门进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自己等着她转过身来已经在门口呆呆的站了五分钟了那个人还跟雕像似的立在那一动不动？
不会……
颜慕雪快步走过去，有些心急的伸手转过过她的脸，就看到顾言呆呆的看着自己。
心里那股气还没消下去，问题也没有得到回答，可是面前这个人此时这样的表情，难道不是弱气版本的打死不开口么。可要是逼的太紧，她在没想好的情况下说出了自己不想听到的话，又要怎么办呢。
不止颜慕雪在心里纠结，这房间里另外一个人也在纠结。
她几乎就要承认那些话的正确性了，只是有些事情她还不能够确定，这样的状态下说出去的话，和喝醉的人说的玩笑话又有什么区别呢，最终都是伤人的。
她知道颜慕雪想要她的答案，可现在，她给不了。
“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想清楚，心里有些乱，你能给我一些时间么？”
顾言说出这话的意思，是想要暂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她果然还是在为难，还是有事情不肯说。
既然如此……
“嗯，我知道了。”
她没有否认，她说自己没有想清楚，自己的话，她还是默认了一部分的吧。
在心中低低的叹气，有些自嘲的想着，顾言想让自己给她时间，留下余地去思考，这又有什么难呢，只不过是当作有些事没有发生过罢了。对她们俩而言，这反而，是最容易表现出来的相处模式了吧。
颜慕雪抬手轻抚着她的脸，有些担忧的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低血糖了？刚才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吓死人好么。”
“可能最近为了章谕泽耗费了太多心血。”顾言一本正经的答道。
“我看你干脆跟她一起去参加训练好了，这两年你身体越来越差，在学校的时候还去跑个步打个球，上班以后就没见你去运动过。”
颜慕雪拉着她在小沙发上靠着坐下，带着些依恋的把头埋进了顾言怀里。
顾言的手在她发间轻轻扫过，面带疑惑的开口道：“你确定我跟她一起训练不会直接中途横尸么？”
“没有那么……夸张吧。”颜慕雪也不太确定，以她对陈嘉的了解，顾言说的可能性，是真的存在的。
“前天我接章谕泽出来的时候，她都快委屈哭了，吓我一跳。”顾言有些后怕的说着。
颜慕雪抬头看她，“你接章谕泽做什么？”
“她哭喊着要王子去恶龙的城堡把可怜的公主拯救出来，她都这么说了，我能拒绝么？”顾言勾起一丝得意的笑。
“你俩的关系，我最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只要你别哪天跟我说你爱上章谕泽了……”
“哈哈，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爱上……”
顾言蓦的停顿了，她深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颜慕雪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也不言语，只是沉默着。
“慕雪，我想，我们能不能都不要提以前的事情了。”顾言的声音低低的，她语调缓慢的说着，“过去那些事，有真情、有假意，有误会也有欺骗，但不可否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是起于喜欢的。
我过去，做过很多放纵的错事，也伤害过别人的感情，有些是无意的，有些是根本不在乎。和你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后来，你也知道，我对那些的兴趣淡了。那天晚上，你问我那个问题的时候，我意识不是很清醒，只是觉得，我不应该在乎的，所以就那样答了。
说分手那晚，我自己也没有准备，白天里知道了你平安夜那晚的事，晚上回去的时候，你又在外面玩到那么晚，我有点生气。洗完澡，我是想跟你好好谈一谈的，可我一个人在客厅的时候发现自己情绪不对，后来……你那样我就更生气了。就像你说的，那天晚上我在意了，受不了了，也骗不了自己了……”
虽然顾言的语气很平缓，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但听着她这样说下去却让颜慕雪觉得心里很难受。她猜到了顾言心里有不能说出口的事情，她觉得即使让顾言继续这样讲下去，把两个人的心都伤完了也触碰不到真正的原因，只是在拿着钝刀一点一点的逼着自己自虐而已。
因为顾言绝不会开口，她绝不会把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暴露出来，那里可能是鲜血淋漓的、也可能是千疮百孔的，她一直在下意识的保护着那个地方，不让任何人，甚至不让她自己去触及。
“好了，我知道了，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好么？”
顾言低低的垂下了眼，也果然没有开口了。
颜慕雪走到窗台前，看了一眼那盆绿萝，又从书柜的一层中取出一本深红色硬壳封面的小说，她拿在手里，又走回顾言面前，轻轻的摊开书册，露出了夹在其中的那枚熠熠耀眼的戒指。
“我前些天回来安排生日的事情，董阿姨给我的，说是在你房间给那盆植物分株的时候，埋在泥土里，本来有个小盒子，我把它拿了出来。”
颜慕雪把那枚戒指拿在手里，合上书本放到一边，她坐到顾言问她：“你原本，是打算拿它来做什么的呢？”
“或者，我应该问，你是什么时候，将它埋进泥土里的呢？”
颜慕雪看着顾言的侧脸问着，但顾言只是低垂了眼眸，并不想说话的样子。
“顾言，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顾言嗓音低低的问道：“什么？”
“明天是我生日，你以前每年都满足我一个愿望，今年，我们试着好好在一起，好么？”
顾言沉默了一会，微微开口说道：“好。”
颜慕雪收起那枚戒指，站起了身，“你休息吧，时间差不多了，就自己换好衣服下来，我等你。”
门被带上，顾言身子向后靠了靠，有些无力的望着那盆绿萝。
她是买了戒指，而且是打算送给颜慕雪的戒指，刚刚那个问题，她没办法回答，因为双方都心知肚明。她从想要买戒指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在乎那些，过去她认为自己不应该在乎的东西了。她心里介意了，比那晚还要早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愿意忍受了，可她还是选择继续自欺欺人。
没有送出去的戒指，意味着……没有确定的决心。
她终究放不下，终究还是，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