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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吗?”
云起一边点头一边筷下不停。三下两下就扫完了自己碗里的面,用手抹了一下嘴,舒服地舒了口气:“比我做的强多啦!”他看到长安只是看着他吃有些奇怪道,“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她把自己的碗也推向了云起,“你把这也吃了吧!”
云起将碗中的面捞出了一半,另一半推回了长安的面前:“多少吃些!我们一起吃!”
长安笑着点了点头。
云起吃着吃着,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长安,你何时学会的做饭?”
长安随口道:“在山里的时候!”
“鬼谷?”
长安点了点头。
云起微微有些不高兴道:“鬼谷中人还让你做这些杂事?”在他眼里,长安金枝玉叶,本不该受这些委屈。
长安吃着面,不以为意道:“是啊,谷里就我、霁月还有重欢三个人,重欢小的时候,都是我做的,我不做难不成还让霁月做吗?”
“霁月?鬼谷中人?”
长安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东西,忙缄默不言。
云起看她不说话,便猜到鬼谷对长安来说是一个不能多说的禁忌,原本想问她这些年的经历便也不再开口了。
只是感叹道:“长安,其实我没想到你能成长到如今的地步!当年宫破之时,我看到你那时的状态,其实心里特别的担心,生怕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失了本心。可当时以我们俩的立场我也无法多说什么,只能隐晦地点了点。好在,你是个心志坚定之人,成为了如今的样子!你如今这样真的特别好!是我想象不到的好!”
长安似笑非笑地拆穿他道:“可你还是更喜欢过去的长安!”
云起闻言摇了摇头,笑得有几分苦涩:“可过去的长安,做不到你这样,她撑不到今日!”
长安的心中亦有些戚戚,她转而问道:“若是我直到你离开那日都没有去那家食肆,你准备如何?”
云起笑了笑道:“胡人食肆对我两的意义特殊,若是你去了,说明你心里还念着我,才会有后来的事。若是你连去都没去,那我便可以死心地离开了,因为再多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意义了!”
长安自嘲地摇了摇头:“其实我一听说建邺开了家胡人食肆就知道有问题,过去一看那装饰格局,就几乎确定是你在搞鬼了,但到底还是最后关头乱了心神!”
云起的手指轻轻刮了下长安的脸,笑得有几分得意:“因为你在意我啊!”
长安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瞪了一眼云起,拿起碗筷就走了出去。
等她收拾完出来的时候,看到云起盘腿坐在院中的地上,旁边竖着他的大刀,他微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还是在想什么?
“你在做什么?”长安奇怪地问道。
对方转过头,看到她过来了,便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长安微微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手,被云起一把抓住。她顺着他的力道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云起却没有放开她的手。云起的手又大又暖,微微有些粗糙,在握住的那一瞬间,长安只觉得胸口发烫眼眶发胀。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与云起牵手,多年以前,他们甚至习惯走路的时候手牵着手,却从来不曾有过今日的这种感觉。
长安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感觉。她原本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与云起有什么瓜葛,即使还能见面也必定势同水火!却没想到还能有一日能够与他肩并肩手牵手地坐在一起……
她看到云起的刀,有些惊讶道:“你这把破刀怎么还没换,用了好些年了吧?”
云起轻轻抚了抚他的刀,解释道:“我自学武之日起就用这把刀了!它看着破旧却是一把难得的好刀!这是我外祖父的刀!”
“你外祖父?”
云起点了点头:“我跟你说过的吧?我母亲是汉女!我外祖父当年是朝廷的一名边陲重将,如今旧人多半已不在了,恐怕你连他的名字都不曾听说过,他叫王谦。”
“王谦?姓王?是个士族?”
云起摇了摇头:“并非是当年京师那个王家,是比较远的旁系了!他师从名将卫楚。当年让安肃侯一战成名的那场大战,你应该听说过吧?说来也巧,我的祖父和外祖父都命丧于那场战役。外祖父殉国,而祖父慕容潢正是当年被安肃侯一箭毙命的那位鲜卑主将。外祖父留下了许多的兵书以及你们汉家的韬略,上面有许多他自己的批注心得,还有就是这把刀。我母亲被父亲带回鲜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只带着外祖父的这些遗物!我生在鲜卑,最先耳濡目染的却是这些汉家著作!所以很多人都说我虽是鲜卑的血脉,却是汉人的心肠!我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从小到大,从未将民族间的仇恨根植过于我的心中,她教导我的都是跨越民族狭隘的大义大爱!”
长安心中不禁肃然起敬,她有些明白云起为何会成为如今这样的云起了!也不免有些为他叹息,这样的云起对天下来说是幸事,对他自己而言却可能是一辈子的挣扎和心无所依。
“你父母?”
“都不在了!我父亲去世的很早,我甚至记不起他的样子来!我母亲也去世后,我便来中原游历了,再后来我便认识了你!”
长安紧紧握了握云起的手,似乎是想给他一些安慰。
云起却笑道:“没关系,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也不怎么觉得难过了!”
长安把头轻轻靠在云起的肩上。云起浑身一震,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之后很快又放松了下来,脸上浮起了有些腼腆的笑意。
“云起,我们明日要做什么?”长安轻声问道。
“明日?嗯……我们去看看当年我们经常去的那些地方如今是否还在,若是还在,便再去重新走一遍如何?”
“嗯,好……那后日我们做些什么好呢?”
“后日啊……后日不如我们就留在家中吧,还像以前一样,一起看看书或者玩玩沙盘怎样都好!还有好多事情想让你陪着我一起做!”
“好!那大后日呢?”
“大后日?我还没想好,你想做什么呢?”
长安久久没有回答,久到他差点都以为她睡着了,低头看了看,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长安轻颤的睫毛。
不知过了多久,长安轻声道:“你哪日走?”
云起沉默了一会,叹息道:“五日之后!”
长安点了点头,笑道:“看,还有好些天呢!”
第二日长安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江南每到这个时候总是格外的多雨。
仔细辨别,淅淅沥沥的雨中似乎还夹杂着破空之声。她推开门一看,云起正在雨中练着刀。她笑了笑,这个习惯倒是多年来都不曾变过,看起来是刮风下雨一日不缀的。
这是长安第二次在清早看着云起练刀。上一次还是六年多前,那个时候的云起还是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年,舞着大刀的样子总觉得有些奇怪。如今面前这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再舞起刀来,比起当年来倒是别有一番味道了。
当年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外行看热闹,只觉得云起的刀法极好,刀起刀落行云流水一般,带着凛冽的气势。如今再看着那个在雨中翻飞的身影,一刀一式看起来朴素无华、波澜不惊,却内含破云贯日之势,显然这几年他刀法又精进了不少,应该已经触及了另一重境界了。
云起收刀的时候,就看到长安赤着脚、穿着中衣,披散着长发,扶着门框站在门前看着他。不知站了多久了,长发上已沾上了浅浅一层水汽。欺霜赛雪的面容在雨幕的衬托下,更显得绝俗出尘,美得惊人。
云起有些看愣了神,隔着雨幕与她对视。他自认不是贪慕美色之人,此刻却完全挪不开眼。说来好笑,他把长安放在心里那么多年,却还是第一次真正注意起长安的容貌来。在他的印象中,对方一直都还是那个软绵绵胖乎乎精致可爱的孩子。而此刻,他才第一次意识到,长安除了是他放在心上的女子外,还是个不世出的美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隔着雨幕,他仿佛看到了长安脸上的悲意,等他回神再看的时候,对方已对着他笑开了,刚才那一瞬,似乎真的只是错觉。
“你……你起了?怎么鞋都不穿站在这里,当心致病!”说着就想上前把长安抱进屋,想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刚触到她身体的手又收了回去。
他往屋里打量了一圈,找到了长安的鞋,拿了过来,刚要蹲下来,却被长安慌忙拦住了,她有些结结巴巴道:“不,不必,我自己来!”
云起最爱看她被他逗得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平日里波澜不惊情绪少有起伏,似乎只有看到她的失态,才能证明自己对她是特殊的。看她这样,他便忍不住调戏道:“不必?那是要我抱你进去?”
说着便作势要动手。长安往旁边避了避,脸却一下子红透了。
云起看到她这样,也流氓不下去了,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长安平日里气质清冷,很少有向现在这样绵软的时候。乌黑的发受了潮沾了几缕在脸颊上,其余的顺着脸颊披散下来,一张莹白小脸显得更小了几分,再加上惊慌失措,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云起看得久久挪不开眼,然后如同受了蛊惑一般,用手轻抚着长安的头发,脸颊缓缓靠近。
长安只觉得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气息缓缓靠近,她顿时浑身汗毛直立,几乎要落荒而逃。还没等她做出反应,一个灼热的吻已落在了她脸颊。
长安只觉得被这个吻灼烧地浑身发烫,她一动不敢动地僵直在了那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几息的时间漫长的如同没有边界!而所有的感官开始放大,脸颊上灼热的触觉,耳边清晰的呼吸声,还有鼻尖云起的味道……
云起贪恋这种感觉,却到底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看她吓成这样,忙直起了身,微微挪开了些距离,只用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发,似乎是在安抚她的不安。
“长安……”云起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长安咬着唇低着头也不应他。
云起轻叹了口气,蹲下身,托起了她的脚。
长安这回是真被吓到了,忙把脚往后缩。云起却固执地握着她的脚,不让她退缩,然后拿起鞋子帮她穿了上去。
长安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既羞且怒,还有一种淡淡的感动和说不出的心旗摇曳。
云起站起身,看到已经跟塑像无异了的长安,也不忍心再逼她了,转移话题道:“看这天,今日是出不去了!不过,在家里也不错,好久没有在沙盘上与你杀上几局了,也不知你如今精进了多少?”
长安是刺激受大了,还在状态外,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云起看她这样,有些可怜巴巴道:“我们还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啦,你准备剩下的几天都不理睬我了吗?”
长安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声音微不可闻道:“你别再这样了!”
云起掏了掏耳朵,又忍不住开始耍贱:“你说什么?别再怎么样?”
长安气得指着他半点,愣是蹦不出来一个字来,不见半点平日里指点江山的伶牙俐齿。
看长安转身要走,他忙拉住她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我,我其实就是喜欢你,所以才情不自禁想……你别生我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