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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追溯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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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踏进殿门,只见殿中沉香袅袅,年轻的王背对殿门,负手而立,一位广袖长须的道人随侍一旁。

    我迷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可能好像应该是作为宫妃被选进来的,那旁边直挺挺地杵着个老道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新开发的情趣?

    老道对我和蔼一笑:“贫道道号广虚,敢问道友仙号?”

    我一惊,这老道了不得,竟看出我非凡人之躯。我幻化之术练得好,远古时候,许多正儿八经的神君都识不破我的幻形。

    我奇道:“你这道人,如何识破我的?”

    广虚道人架子端得好,只微微一笑,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说了一堆旁的:“听闻上古之时,六族共生,人族与神族一同生活于八荒之上,是以两族交流频繁,有不少遗神书流传。贫道不才,承蒙师尊器重,得遗神书一册,上头有这样一桩异事,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一同听听?”

    说实话,神界的异事我几乎全部晓得,我不说给他听也罢了,他倒来说给我听:“我……”不感兴趣……

    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已开始讲了:“有一个丈夫出门远行,留了刚娶的妻子在家。却不想恶嫂当家,竟生生将妻子折磨死。幸好丈夫很快回到家里,也是妻子命不该绝,他手上刚刚有一截弱水神女赐的建木枝,建木乃神树,可回春,可回生。丈夫便用那截建木为其妻还魂。然建木果然是无上神物,竟为女子重塑身躯,所塑之躯竟为神躯……”

    这桩事我可能没人比我更清楚了。那人手上的建木枝确是我给的,只是不是他妻子死前给的。

    也是桩奇事。

    昆仑于上古诸神也是圣地,除开西王母的蟠桃宴,连神族都没几个能进来的。偏巧那人进来了,还一进来就碰到我了,懵懵懂懂向我问路:“请问姑娘昆仑仙境怎么走?”

    我告诉他:“这里就是昆仑。”

    他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问他:“你来昆仑作甚?”

    这回倒是不傻了,连忙像我行礼作揖:“求神女救救我妻,她才二八年华,是我害死了他……”

    堂堂七尺男儿,就这样哭了起来。

    我因从未见过男儿哭,不免傻了片刻。

    待回过神,免不了要问问原因,这一问我了然了。

    跟广虚道人说得一样,他妻子被嫂子折磨死了。虽然我很想问问他,为何是被他嫂子折磨死的?难不成他与他嫂子有那什么关系?他嫂子因爱生恨,就将她妻子虐待死了?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家丑。我一个头次见面的人肯定不好问。

    我费了很大劲才没将这伤人的问题问出口:“你是想……”

    “求神女救救我妻!”

    旧物灭亡,才有新物诞生,这是天地法则。虽然她妻子亡得早了点,但亡了就是亡了。若是人人都有个妻子或者孩子什么的亡了,不能接受,求了神祗或者用了什么异术让他们活过来,世间岂不大乱!

    最主要的是,我白白活她妻子一命,若是被传了开去,人人都求到我跟前,我岂不是在自找麻烦?哪怕我不惧麻烦,也不能让木烨变成根光秃秃的木头。

    世人皆知西王母有不死神药,不知的是,不死药的主要材料就是建木枝。

    所以我无情地拒绝了他。

    不料他却是个毅力非凡的,对着弱水嚎了两天两夜,我不胜其烦,本想将他赶打出去。

    木烨却道:“他能进来昆仑便是有缘,或许正是天意让他能求到复生他妻子的方法,你去给他一截枝桠吧。”

    施药的正主都发了话,我还能拦着不成,给了他一截建木枝,让他去了。

    至于重塑神躯什么的,当然是没有的,她妻子死去多日已经腐烂,建木不过替她塑了身皮肉罢了。可能是年代过于久远,人云亦云,传到如今才成了这样。

    广虚道人还在继续:“不知姑娘与弱水可有渊源?”

    我被问懵了,他绕了一大圈,就为了问我与弱水的渊源?但他如何只道我与弱水的渊源?

    木烨拍拍我的肩,朝着前头努努嘴。

    我顺着他看过去,西王母呀!有谁能告诉我为何前头这个,一直背对着我的人,会如此灼灼看着我?

    清明翻上灵台,赵轩他莫不是以为我是颜水华吧。

    颜水华死了,赵轩将她放进弱水,再结合刚才广虚道人讲的,我就是那个通过建木活过来的,被建木重塑了形体的“颜水华”?

    这思维与前赵王封颜水华的父亲为三公之一,是因为她养了个好女儿一样诡异。

    不亏是父子。

    可又很快觉得是自己脑洞太大,赵轩这几年南征北战,将赵国疆域几乎扩大了一倍,与他父亲的明显是不同的,思维一脉传承的可能性不大。

    我斟酌道:“我与弱水有无关系似乎与你们没什么关系。”

    赵轩道:“姑娘给我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我只是想问问,姑娘是否是我的故人?”

    我说:“我不是你的故人。”

    说实话,他虽将颜水华的身体的放入了弱水,但是活过来的几率还是小得可怜,因为大多进入弱水的生物都被木烨当垃圾清理掉了,颜水华,她吧,好像被木烨给埋了。

    我道:“我知道你的故人,实话与你说,我真的不是颜水华。”

    赵轩眸子黯了黯。

    我劝道:“颜水华是自己选择死的,你便是将她活了过来,她也不一定会感谢你,她死了反而是种解脱。”

    他突然很激动:“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想活,她是想活的。她想给我洗手做羹汤,她想和我一起去看名山大川,她想和我出宫去……”

    我打断他:“可是你不会出宫,你是赵国的王,你有你的雄图霸业。留下来,她永远是做过赵正妻子的人,她没法面对不堪的往日,她没法面对已经是你的妻子的妹妹,没法面对你们的感情……”

    我终于知道为何死亡于颜水华而言明明是种解脱,她的执念却还如此之深,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人执着地念着她。赵轩的思念牢牢禁锢着她,叫她死后都不得解脱。

    我看着王座上高高在上的王,他似是不能忍受,声嘶力竭地重复着他与他心爱的女人的过去。这是她死后,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奔溃。他或许只是在发泄,发泄那些不能在人前的情绪,完了以后,他会戴上一个面具,从此成为赵国高高在上的王,没有情绪,没有弱点。他会带领着他的国家走向强盛,然后一个人死去。或许某个只他一人的夜里,他会后悔,可是又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