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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端衍和华裳公主的大婚之期定于正月十六,一切婚礼筹备事宜皆交由赫连端砚负责。
因而,这才刚过完年,赫连端砚便又开始忙了起来,都没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毕竟是两国联姻,牵连甚广,丝毫马虎不得,很多事情都要赫连端砚亲力亲为才行。
因此,这段日子,赫连端砚几乎是早出晚归。
自那日后,桑清漪已有好几日没见着赫连端砚的人了,只每日清晨和夜半之时能听到隔壁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这一日清晨,桑清漪又早早地醒来了,也不愿再继续睡,便起身了。
拿过一旁的外衣简单的披在肩上,走到窗边,而后伸手推开了窗。
天色还有些暗,看来时辰尚早。
一阵风突然吹来,桑清漪不禁打了个冷颤,随即抬手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外衣。
就在此时,隔壁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桑清漪微微蹙了下眉,这人昨日午夜方才回府,今日怎得又早早出门。
“大冷天的,王妃何故这么早起身”
突然传来的说话声,吓了桑清漪一跳,一抬头,却看见赫连端砚就站在窗前。
“王爷为何天还未亮便急着出门”,桑清漪不答反问道。
赫连端砚突然笑了一下,“若天还未亮,王妃现下能看到本王吗?”。
桑清漪看着赫连端砚泛着疲累的黑眸,似欲开口却终究什么也未说。
“好了,王妃现下已然看到本王,解了这相思之苦,回去再睡会儿吧”
桑清漪还未反应过来,却发现赫连端砚已经从外把窗给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桑清漪伸手把窗推开了一个角,看到的是赫连端砚远去的背影。
转身,往床边走去,在躺下之际,才突然想起方才赫连端砚的那句
“王妃现下已然看到本王,解了这相思之苦”
“这人怎得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心思一转,眸中又不自觉的浮现起一些不解与忧虑之色。
自除夕之夜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人不再对她如此冷漠,又会与她说话了,不时还会戏弄于她,就像方才那般。
可桑清漪心知,现下已不是过去,也回不到从前,因为她变了,那人虽看似未变,却也变了。
只是,赫连端砚的转变却让桑清漪感到不解。
赫连端砚看似对她比以往亲近了一些,可桑清漪清楚的知道,彼此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变。
她们之间仍然隔着一段不曾跨越的距离……
而最让桑清漪在意的是,那一夜,赫连端砚突然问她的那一句
“那不知,王妃爱上的是作为男子汉的端王,还是非大丈夫的赫连端砚”
桑清漪微微抬头,清冷的眼眸,却很坚定,看着赫连端砚道
“只要是你”
赫连端砚紧紧地盯着桑清漪的眼眸,嘴角突然诡异的向上扬起,而后,转身,离去。
不曾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这些天以来,那个诡异的笑不断的在桑清漪的梦中出现。
从最开始的不解、疑惑和好奇,慢慢地,当再一次在梦中出现时,心竟莫名的开始隐隐作痛。
在梦里,桑清漪拼命想要去看清那个笑容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可每每觉得快要看清的时候,那个笑容便从那人的脸上消失不见。
而后,明明方才还在眼前的人,突然之间,却与她隔着看不穿的距离……
午时一刻
赫连端砚从礼部走了出来,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不回府,进宫。
到得静怡宫时,怡妃也正准备用午膳,难得的是,赫连璇玑也在。
“砚儿来了,还没用午膳吧,正好”
“十一哥”
过去的一段时间,赫连璇玑瘦了许多,性子也比以前安静了许多。
赫连端砚看着就觉心疼,不过好在赫连璇玑总算是走出来了,也许这便是成长的代价吧。
“有没有想十一哥啊”,赫连端砚抬手摸了摸赫连璇玑的头。
赫连璇玑微微一笑,“嗯”。
“大婚之事筹备的如何了,一切可顺利?”,怡妃问道。
“嗯”,赫连端砚点点头,“差不多都安排妥当了,接下来只需多盯着点便可”。
“那便好”,怡妃往赫连端砚碗里夹了一个肉丸,“最近累坏了吧,来,多吃点”。
“嗯嗯,母妃也吃”
赫连端砚看怡妃一直在给她和赫连璇玑夹菜,自己却没怎么吃,忍不住问
“母妃怎么了,胃口不好吗?”
“许是早膳吃的有些多,现下还不觉得饿”
赫连端砚看怡妃的神色,便觉此话不可信。
“母妃可是身子不舒服,儿臣让人请太医过来给您瞧瞧吧”
赫连端砚说着便欲放下手中的碗起身,却被怡妃阻止了。
“母妃并无身体不适,只是”,怡妃突然叹了口气,“静姐姐近日来总觉得身子不爽,母妃有些担心罢了”。
“静妃娘娘?那可有请太医过去瞧瞧”
“都瞧过好几回了,太医只说是疲乏之症,多休息几日便好,可这都过了好些天了都不见好转,反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赫连端砚皱起眉头,“可有何症状?”。
怡妃放下手中的碗和箸,“初始只偶感困顿,慢慢地便觉身子乏累,近来却总觉浑身无力,脸色也不好”
“母妃应早些告诉儿臣的”,赫连端砚站起身,“儿臣这就去把玉音叫来”。
“你先用完膳再去吧”
“儿臣用得差不多了,母妃多少吃点,儿臣去去就回”
怡景宫中
玉音坐于床边的圆凳上,正细细地为静妃诊脉。
怡妃坐在床尾处,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静妃,而赫连端砚则站在一旁看着。
看着玉音收回手,而后站起身,赫连端砚忍不住问道
“如何”
玉音只看了赫连端砚一眼,而后对静妃道
“静妃娘娘乃风寒久积于体,未及时清理,故而会如此”
“那是否严重?”,怡妃忍不住开口。
“怡妃娘娘请放心,待玉音写下药方,熬了汤药让静妃娘娘服下,调理一段时间便可”
怡妃这才放下心来,伸手轻轻握住静妃有些微凉的手心。
“没事了”
玉音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微垂眉眼
“静妃娘娘好生歇息,玉音这便回去抓药”
赫连端砚刚欲跟玉音说“一起走”,玉音却看也未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母妃先照顾着静姨,儿臣去去便回”
一直追到了怡景宫外,赫连端砚方才追上了玉音。
“静姨的病究竟如何”
玉音却宛若未闻,一直往前走,赫连端砚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玉音”
玉音回过头,看着赫连端砚焦急中藏着不安的眼神,只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中毒”
“中毒?!”,赫连端砚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这个,“是什么毒?”。
玉音撇过头不看赫连端砚,“天葵草”。
“天葵草……”
赫连端砚只觉大脑蓦地变得一片空白。
天葵草,是一种慢性□□,若只服用过一两次,尚可解,若长期服用,便是药石无医。
“可有解”
虽然从玉音方才的神色中已然明了一切,可赫连端砚还是忍不住多此一问。
玉音轻轻抽出了被握住的右手,“静妃娘娘服用此毒,至少已有一年的时间”。
一年……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赫连端砚格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多久”
为了更好的照顾静妃,怡妃当日下午便搬到了怡景宫住。
而每日的汤药都先在王府熬好了,而后再由玉音送到宫中让静妃服下。
吃了几副汤药以后,静妃的气色确是比之前好了许多,怡妃和静妃都很开心。
可不知为何,赫连端砚总觉得她们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嘴上都不说,就像什么也未发生一样,两人看起来平和、满足而快乐。
每每看到那样的情景,赫连端砚便觉心中堵得慌,却不敢表露出分毫,若实在忍不住,便只能找个借口仓皇而逃。
已快三更天,赫连端砚合上手中的奏本,起身,拿过一旁的披风便出了礼部官署。
快马加鞭,很快便回到了王府。
走进后院之时,云砚轩和书房的灯火都还亮着。转身,往右手边的桐雨阁走去。
方走到书房门口,便见烛火之后已靠着椅背睡了过去的玉音,手里还握着一卷书。
赫连端砚轻轻走过去,先小心的拿走玉音手中的书册,而后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转身之际,一阵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吹动了桌角的那卷书。
“天葵草,生长于黑狱沼泽一带……”
把玉音抱回悦璃苑后,赫连端砚便回了她的琴韵阁。
一进屋,便径直走到了窗边的躺椅上,还未来得及躺下,便听见敲门声。
“进来”
一抬头,却发现推门而入的竟是桑清漪,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已过三更,王妃怎得还没就寝”
桑清漪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旁边的桌上,而后才回赫连端砚的话。
“王爷不也还未就寝”
赫连端砚并未言语,桑清漪转而端起了桌上的汤递给了她。
“王爷喝了它便歇息吧”
赫连端砚抬眼看了桑清漪一眼,伸手接过后,咕咚咕咚,一口气便喝光了。
“这是什么”
桑清漪接过赫连端砚手里的空碗,“安神汤”。
“有劳王妃了”
闻听此言,桑清漪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才把汤碗放回了托盘中。
转身之际,桑清漪突然背对着赫连端砚道
“王爷需当保重自己的身子,如此,方能照顾好静妃娘娘与母妃”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纤瘦的背影,“王妃这几日身子不适,该早些歇息才是,夜里天凉,记得让如雨先用暖炉暖好被窝再就寝,免得受凉”。
听着这些话,桑清漪不自觉的慢下了脚步,而后在门口处停了下来。
“我会记得”
桑清漪并没有回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走了出去。
原来这人什么都知道……
正月十六
耀眼的喜庆红,张扬的礼乐声,围观的吵嚷声,长长的迎亲仪仗队,从皇宫出来后,在金陵城中饶了整整一圈方才回到宏王府。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夜宴之上,众人齐齐敬酒,欲灌醉新郎官,只是不知为何,赫连端砚也被卷入其中。
面对众人的轮番敬酒,赫连端砚也不推脱。
看在他人眼里,又再一次坐实了之前的各种揣测,就连赫连端衍看着,都觉却如外界传言。
喜欢之人,却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弟妹……
“十一哥”
赫连端衍叫了一声,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赫连端砚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恭喜你,十四,日后需当好生待公主”。
不等赫连端衍说什么,赫连端砚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赫连端衍也不知能说些什么,便什么也不说,只喝酒便是。
“咻~”“嘭~嘭~”
烟花绚烂绽放,霎时点亮了整个夜空,美的令人动容。
赫连端砚仰头望着,绚烂的烟花下,笑中带着泪。
母妃,静姨,此时此刻,你们也一定都看到了吧……
怡景宫
院内的空地上,怡妃正搂着静妃一起躺在躺椅上,静静地看着远处绽放的烟花。
“还记得进宫前,我们在陆川河上看的那场烟花吗?”,静妃突然开口道。
怡妃侧头看着怀里的人,“当然记得,那是我一生中看过的最美的一场烟花”。
“对我来说”
静妃说着突然咳了起来,怡妃连忙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脊。
看着怡妃皱紧的柳眉,静妃忍着咳意,温柔一笑。
“有怡儿在的每一场烟花,都是最美的”
怡妃定定地看着静妃泛着柔情的双眸,什么也未说,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怀中娇小柔弱的身体,直让怡妃心颤,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曾经的许多日子里,怀里人的臂弯给了她所有的依靠,虽不似男子那般的强壮,却能给她唯一的安心与安全感。
却不曾想过,她也只是个柔弱女子而已。
一直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掉眼泪,要微笑,要一直让怀里的人看到自己笑的模样。
怡妃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只是纵然是笑着,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安静的。
静妃都知道,却什么也没说,只紧紧地环住了怡妃纤细的腰肢。
过了一会儿,烟花没了,只剩满天空寂,偶尔的一阵冷风吹过。
“我们回房吧”
先服侍静妃躺下后,怡妃才开始宽衣。
脱下外衣,上了床,刚要抬起手,静妃却先一步把自己的右手放到了枕边。
怡妃会意,便直接躺了上去。
“今夜就让我抱着怡儿睡吧”
月光透过打开的窗照了进来,明亮中带着丝丝朦胧之感。
“今晚的月光真好啊”,静妃突然感叹了一句。
怡妃在静妃怀里侧过身子,而后抬起自己的左手握住了静妃被枕着的右手。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此刻,月圆,人也圆,真好”
“砚儿和漪儿怎么样了?”,静妃问。
“还是那样,砚儿不说,心里便有个结,对待漪儿,就总是若即若离的”
“砚儿会那般担心害怕也不难理解,漪儿虽通情达理,可毕竟这事不一样”
“可终究还是得说,不可能瞒一辈子,早些言明总归要更好些”
“砚儿也是个情深之人,可是心思过重,漪儿若接受便好,可倘若她接受不了,我担心砚儿她”,静妃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放在怡妃腰间的手不觉紧了些,“怡儿得好生看着砚儿,还有璇玑,她还未出嫁,定要给她找个好人家才可”。
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无非是想增加怡妃的牵挂和负担,有了这些“负累”,便能好好活下去。
怡妃怎会不知静妃的心思,挪了一下自己的左手,与静妃被枕着的右手十指紧扣。
“我信漪儿,也信砚儿,还有璇玑,她们都已长大,未来的路该由她们自己去走,我不能总是护着她们”
静妃早就知晓,不管如何劝,总是劝不住的,她太了解怀里的人了,只是,还是不死心的,想要想尽一切办法留住她。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
只是彼此相拥着,安静地看着洒进来的月光,一如进宫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已经好久,好久没看过怡儿跳舞了”
静妃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某个地方传来,听来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
“待明日,我再为你舞一曲”
“好”
“那快睡吧”
怡妃说完便闭上了眼睛,而静妃也随之阖上了双眸。
天色微亮,月光隐去。
床榻上相拥而卧的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早~”
“早~”
异口同声的问安,怡妃转过身子面对着静妃。
“昨夜睡得可好”
静妃伸出手轻轻抚上怡妃的脸颊,怡妃的脸上随即泛起柔柔的笑意,点点头。
“嗯”
“那便好”,静妃抬眼望着外面还有些暗的天色,“不过现下时辰尚早,再躺会儿,好不好?”。
怡妃直直地看着静妃黑亮的眼眸,“好”。
只是,彼此都没有再闭上眼,彼此深情相望,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纵然是昨夜一夜未眠,也不觉得累,因为不想错过对方眼中的自己。
约莫躺了半个时辰,两人才起身。
更衣、洗漱、梳头、描眉、点妆……
一切宛如从前,你未变,我未变,一切都还是原来的那个模样。
彼此在铜镜中相视一笑,在对方的脸上看到的都是平和、满足和快乐。
一起用过早膳后,又返身回了寝宫。
从最下面的柜中拿出一个包的很整齐的包袱,打开,一白一青两套裙衫,依然鲜艳如当初。虽不及身上的那般华贵,却能让两人皆为之心动。
四目相对,各自嫣然。
自打进宫后,彼此都再也没有穿过这一身,已经快要二十五年了。
今日,所有封存在记忆中的过往,都将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怡妃换上了那一身白色裙衫,而静妃换上了那套青色裙衫。
一起来到院中的空地,屏退左右后,便只剩下你我。
一切宛如当年
青衫点翠的你,指尖轻轻划过琴弦,
白衣蹁跹的我,足尖轻点长袖飞舞。
琴声呢喃,似你每夜在耳旁的轻轻细语。
眉眼轻抬,是你从不曾移开的温情双眸。
我们约定
这一世,只为你翩翩而舞。
这一生,琴弦只为你拨动。
我们许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情此心,日月可鉴。
另一边
赫连端砚和桑清漪二人共乘一骑,正快马加鞭往宫中赶来。
不久前,怡妃派人到王府,让赫连端砚和桑清漪即刻进宫。
赫连端砚心感不安,二话未说,拉着桑清漪便上了马。
当走到怡景宫门口时,就只看到静妃的贴身丫鬟梅菊站在那儿。
“见过王爷、王妃,两位娘娘正在里面等王爷和王妃”
赫连端砚和桑清漪走进寝殿之时,就看到怡妃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纱幔之中躺着的静妃。
两人身上穿着的是赫连端砚和桑清漪从未见过的衣衫,虽不艳丽却显素雅。
“母妃”,赫连端砚轻唤了一声。
怡妃抬手放下了纱幔的一角,转身,看着两人轻轻一笑。
“你们来了”
赫连端砚透过纱幔往床榻上看了一眼,“母妃,静姨的身子可好了些?”。
怡妃点点头,“嗯,好多了,现下正睡着呢”。
赫连端砚试着想看出点什么,可怡妃的神色一如往常,却是什么也看不出。
“砚儿,你先出去”
赫连端砚有些惊讶和不解地看着怡妃,却见她看向了身旁的桑清漪。
“母妃有些话想跟漪儿说”
寝殿之中,就只剩下桑清漪、怡妃还有静妃。
“漪儿,坐吧”
桑清漪随即在床边的一个圆凳上坐了下来。
怡妃看着她,而后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漪儿,母妃就把砚儿交给你了”
“母妃”
桑清漪有些不太明白怡妃这话是何意。
怡妃先是往纱幔中看了一眼,而后又看着桑清漪道
“母妃不能让你静姨一个人走,所以,日后砚儿便托由漪儿你照顾了”
这一次,桑清漪终于听明白了怡妃话中之意,心中的震惊未平,却惊见怡妃嘴角流出的血。
“母妃!”,桑清漪蹭的站起身,“我去叫太医!”。
转身之际,却被怡妃紧紧地抓住了手腕。
“别去,漪儿”
“可是母妃,不可!”
桑清漪执意要去,怡妃却紧抓着不放。
“已经来不及了,漪儿,就让母妃把话讲完吧”
看着怡妃近乎恳求的眼神,桑清漪内心万般挣扎,终是选择了妥协,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桑清漪颤抖着从怀中拿出丝帕,替怡妃轻轻擦去嘴角的血渍。
“难为你了,漪儿”
桑清漪已然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摇头。
“母妃想跟你说说,我和你静姨的故事”
桑清漪看着怡妃点点头,而后就听见怡妃有些缥缈的声音,对当年娓娓道来。
“当年,母妃和你静姨在这金陵城中可谓是家喻户晓……”
不幸沾染风尘,却有幸得遇挚爱。
彼此相携相伴,一直走到了今日。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彼此却还是当初对方眼中的模样。
纵然天崩地裂,抑或命途轮转,都割不开彼此间的牵绊。
在这世间,唯有情可如此。
可这份情却又如此的不同……
桑清漪已然说不清心中是何感觉,震惊?感动?震撼?敬畏?还是向往?抑或是兼而有之。
脑中是乱的,心也是乱的,突然感觉有好多好多东西缠绕在一起,一时之间,理不出头绪。
“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好的,尤其是感情,是你的,它终归会是你的,我们要做的,便是倘然接受它”
桑清漪望着怡妃平和却坚定的眼神,认真地点了点头。
怡妃满意的笑了,“答应母妃,不管未来发生何事,漪儿都会陪在砚儿的身边”。
“好”
桑清漪出去了,赫连端砚进来了。
在彼此擦身而过的刹那,桑清漪心中的迷雾突然就散开了。
赫连端砚进去后没多久,桑清漪便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声音。
“母妃!!!”
延国237年春,怡妃、静妃一同殁于怡景宫。
遵怡妃和静妃遗言,丧礼从简,三日守孝,第四日便下葬。
葬礼那一日,天空突然飘起了大雪。
盖棺下葬后,赫连端砚在怡妃的塚前站了很久,赫连端乾也在静妃的坟前站了很久。
直到飘落的雪花遮住了两人的肩膀,二人才转身一同离去。
而在端王府中
桑清漪正站在廊下,久久地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
这几日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伤心、痛苦和难过,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地陪在一旁。
桑清漪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人的感受,感受到她的自责,感受到她的愧疚,感受到她的绝望,感受到她的痛……
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半空中,接住了纷飞的雪花。
“她会挺过来的,会好起来的”
桑清漪微微仰头,看着满天飞舞的雪白。
“是,她应该为母妃和静姨感到高兴,因为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分开她们了”
玉音微微侧头,看着桑清漪精致的侧脸。
“能听到王妃此言,想必怡妃和静妃娘娘都会很开心”
桑清漪转过头看着玉音,“是吗?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没有让母妃和静姨亲眼看到,亲耳听到”。
“她们会看到,也会听到”,玉音望着远方道。
沉默了一会儿,“玉音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不知王妃可有兴趣听”。
“玉音请说”
“很多年以前,在与我们相隔甚远的一个地方,有个刚出生的孩子不幸被遗弃……六年之后,这个孩子被一户人家收养,并给她取名‘南萧’,那户人家还有个女儿,名叫‘南浠’……”
乾王府中
赫连端砚正和赫连端乾一起饮酒。
两人几乎无话,赫连端砚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到了后来便直接拿了酒坛喝。
赫连端乾知赫连端砚心中难过,本没打算拦着,可眼看着她就像疯了似的灌。
“砚儿,别喝了”
“喝,五哥,你跟我一起”
赫连端砚醉眼朦胧的看着赫连端乾,把手中的酒坛递给他。
赫连端乾欲要拿过酒坛,却发现赫连端砚紧抓着不放。
“五哥要喝拿你自己的”
“快别喝了,砚儿,五哥送你回去吧”
“不,我还没喝够呢”,赫连端砚两眼瞪得圆溜溜的看着赫连端乾,“五哥难道不伤心,不难过吗?母妃走了,静姨也走了,她们为何就不要我们了呢,我好难过,五哥难过不?嗯?”。
“五哥也伤心,也难过,但不能这么喝”
赫连端乾话刚出口,赫连端砚却突然笑了,那笑声听在耳中格外的刺耳。
“呵呵……呵呵……”
“砚儿,十一”
“呵呵……五哥也会伤心,也会难过”
赫连端砚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一样看着赫连端乾,而后眼神突然一变,直接把赫连端乾推到了大厅的柱子上。
“五哥倒是说说,你伤心什么!又在难过些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十一弟!”
“啪”的一声,赫连端砚把左手拿着的酒坛砸在了地上,抓着赫连端乾胸口衣襟的右手又更加用力了一些!
“你倒是说啊!为何,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赫连端乾欲扯开赫连端砚的右手,却被赫连端砚一掌甩开了。
“我问你为什么!”
发红的双眼,狰狞的面孔,还有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赫连端乾从未看到过的。
赫连端乾看着眼前近乎发狂的赫连端砚,用一种陌生的近乎憎恨的眼神盯着他,那一刻,赫连端乾感觉那颗一直深藏的心瞬间就被撕了个粉碎。
“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她爱上了你的母妃!她若不爱上你母妃,我便不会,不会对你……”
子时三刻
赫连端砚才摇摇晃晃地回到端王府,满身酒气不说,孝服上还沾着泥水,肩上也落了不少的积雪。
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回了后院,彼时,云砚轩和悦璃苑都还亮着灯火,可却只有云砚轩的房门打开了,桑清漪从里面走了出来。
赫连端砚只看了她一眼,而后头也不回的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嘭的一下,踹开了隔壁琴韵阁的房门,进去了,连房门也未关。
桑清漪走到门口,一抬眼,便看到正低着头坐在桌旁的赫连端砚。
抬脚刚欲进门,却突然听见嘭地一声响,赫连端砚蹭的一下站起身。
“来啊,给我拿酒来”
等了片刻,也不见有何动静,赫连端砚随即不耐的转过身。
“王妃怎么在这儿”
桑清漪刚欲说话,却突然被赫连端砚眼角滑下的泪给震住了。
赫连端砚许是从桑清漪的反应中看出了什么,抬手胡乱的抹了一把脸。
“怎么,是来看本王的笑”
话字还来不及出口,桑清漪已经走过来抱住了赫连端砚。
在抱住赫连端砚腰身的刹那,桑清漪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颤抖,而后迅速变成了僵硬。
“母妃和静姨走了,但你还有我”
赫连端砚机械的低头,看着桑清漪离开她的怀抱,而后抬头看着她。
“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是作为男子汉的端王,还是非大丈夫的赫连端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