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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牧只得把拜师之事暂时先放了下来,和大熊一并出去开门。开得门来,只见门口站着一中年汉子,满头大汗,神色匆忙,见到大熊,高兴地说:哇,大熊师傅,你师傅在否?
大熊一看,这人正是前两年为其作法解除回门债的杨二狗。大熊见其慌忙的样子,问道:你慌里慌张找我师傅作什么?转身让开门,让杨二狗进来了。
王小牧给他端了一碗水,杨二狗也不客气,咕咚咕咚两口喝光,抹了一下嘴,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要没大事,可不敢来叨扰叔公。
大熊打趣说:莫非你又犯了什么孽缘,被物事给缠上了?
杨二狗说:大熊师傅尽说笑,自打上次之后,我勤恳老实做人,为后世积阴德呢。这次不是我,是我邻居,你且听我细说。
听到外面的讲话声,吴叔公也从里屋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杨二狗见了吴叔公那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哎呀”一声,问:叔公,您老人家身体欠安?
吴叔公淡淡地说:无甚大事,你且说你来所谓何事。
杨二狗吞了口唾沫,绘神绘色地向大家说起一件事来。
住杨二狗家隔壁有位邻居,姓黄,村里人都叫他“黄一吹”。这黄一吹的外号可是有点来头。农村人红白喜事,都习惯叫唢呐队来演奏,对红事来讲,这叫助喜,对白事来讲,这叫闹白。
黄一吹就是这十里八村的头号唢呐手,也是这支唢呐队的头。附近村民要是家中遇到了什么红白喜事,都会过来先找到黄一吹,提前商量好价钱、日子,让后由黄一吹组织好唢呐队,届时过去助喜或闹白。唢呐队演奏的好坏,据说还会影响主家的运气。黄一吹为人厚道,做事卖力,所以一直是附近村民办红白喜事时助兴的首选。
黄一吹有个儿子,村里人都唤他叫做蛤蟆子,现年十七八岁。据说他自从*岁发育以来,脸上便开始长疙瘩,一直长到现在,整个脸变得跟癞蛤蟆一样,没一处平整,加之他为人较为无赖,蛤蟆子这个外号也就叫了开来。
这蛤蟆子从小偷鸡摸狗,近年来还学会了吸大烟、赌博这等勾当,全身瘦骨嶙峋的,无一处实在肉。平日里到处干些欺负东家寡妇、愚弄西家弱小等事,村里人都极其讨厌他。
黄一吹有这么一个儿子,甚是头痛。小时候还对其经常打骂教训,但现在蛤蟆子长得大了,教训多了,不仅跟自己顶嘴,有时还跟互相动起手来。黄一吹无法,只得逼着他跟自己去红白喜事家干些活计,一来省得其无所事事到处惹祸,二来也讨些零碎钱,补贴下蛤蟆子这张嘴。要不然,家中即使有金山银山也会被这小子败光。
那蛤蟆子倒也不甚反对这事,估摸着有几个原因,一来农村家庭虽然平时过得贫苦,但遇到红白喜事家,为了在乡邻亲戚面前撑点场面,好吃的、好喝的自然是少不了,正对了蛤蟆子好吃懒做的脾性,再则,他一半大小子,每天抽大烟哪来许多收入,父母又不愿意给,只得去换点零碎钱花,即使少,也聊胜于无。
黄一吹主业是吹唢呐,但对一些红白喜事的老规矩也甚为了解,有时也会接一些其它活计,比如给东家做个孝旗,给西家弄块喜匾之类的。
话说有一日,黄一吹接了个活计,给一去世的老人做几丈孝旗,黄一吹抓紧时间赶工,但孝旗做好之后已是黄昏,由于老人第二天下葬要用,便叫蛤蟆子连夜送到二十里之外的东家去。叫蛤蟆子干其它活计还好,这种送孝旗的事,没得吃,又没得热闹,他最是不愿意。
黄一吹无法,只得给了他点零碎钱,骂着他去。蛤蟆子拿了零碎前,只得扛起孝旗,嘴巴嘟囔着乘夜去了。
这蛤蟆子天天烟酒不离嘴,身子虚弱,行得片刻,已感到浑身无力、虚汗直冒,只得走一阵歇一阵,饶是如此,蛤蟆子也大喊生活过得苦,大半夜还要送什么劳什子孝旗。随手摸到自己的零碎钱,心想着要是这附近有个酒肆,美美喝上一顿才过瘾。但这农村夜晚,哪里有酒肆来?
蛤蟆子休息了一阵,舔了舔嘴唇,垂头丧气地扛着孝旗往前继续走去。
要说也是奇怪,再走得半响,前面竟然有一卖零碎东西的铺子,里面竟然还亮着油灯,人声嘈杂得不行。蛤蟆子在这条路上,少说也走过几十遍,何时新开了一家零碎铺自己竟然不知道,心中虽觉得诧异,但一摸到自己身上的钱,不由地砸吧两口嘴巴,高兴地朝零碎铺走了进去。
一进门,却发现里面有一众人等正在围着一张桌子,在摇骰子赌博,坐庄的竟然还是一个长相娇好的妇女。
这下蛤蟆子来了劲,点上了一壶水酒,拿了张条凳,安逸地喝着在一旁看起来。
看来半响,手痒难耐,也欲去压上一庄,但摸摸口袋,这点零碎钱哪够几下赌得?只能在边上教别人压大压小,过过赌瘾。奇怪的是,这蛤蟆子叫人压大,这骰子就开大,叫人压小,这骰子就开小。
边上听蛤蟆子话下压的人赚了不少钱,高兴地合不拢嘴。这一来,那女庄家不干了,对蛤蟆子说:你要么自己来压,要么别在边上聒噪,哪凉快哪呆着去。
那听蛤蟆子的话赚了钱的汉子听了,掏出钱给蛤蟆子,跟他说:小兄弟,这钱反正也是听你话赚来的,现在给你来压,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蛤蟆子一听,嘻笑道:你这人真不错,多谢多谢!然后把酒壶往旁边一丢,拿起钱就开始耍玩起来。
这下子可是赌得天昏地暗。蛤蟆子的运气今天也出奇地好,只是偶尔输个两三把,其余的把把都赢。硬生生地把众人尤其是那女庄家钱霍弄了个精光。
蛤蟆子久经沙场,岂有不知道赌博这东西务必要见好就收,赢钱就跑之理?下完了最后一庄,蛤蟆子抹了抹嘴,对这群赌友说:给位哥嫂,侄子有事在身,就不能在这陪你们玩下去了,我得先行一步。
众人闹哄起来,拉着他的衣服说不让走,要赌就赌个痛快。那女庄家跟蛤蟆子说:赢钱就走,世上没这个道理,但老是缠着你,我们也不对,这样,我们再来最后一局,但赌得大点,你把赢得钱全部压上吧。
蛤蟆子摸了摸头,心说这娘们也够狠,眼睛提溜一转,说:我压上钱倒是不妨,但你已输完了,拿什么跟我赌?
那女庄家想了想,咬咬牙说:我自是没钱在身上。不怕小哥笑话,我一寡妇人家,就好赌博这点东西耍趣,都快魔怔了。你看我这身段模样也都可以,要是我输了,陪小哥困一晚上觉,你看如何?
听到这句话,蛤蟆子眼珠子都要掉了下来,世上赌博哪有拿自己身子作为赌注的,这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正不明所以,边上的人起哄道:妙极,妙极,要的就是你这种赌法。
蛤蟆子看着他们讪笑的样子,想必他们以前肯定经常聚在一起赌博,这娘子也会拿身子作赌注,想到此,不由地咽了几口口水。
这蛤蟆子平日里就喜欢干些欺负寡妇的勾当,有这等事,岂能错过了,何况方正现下赢的钱也不是自己的钱,大不了输光了就是,要是赢了,还赚了一晚美事,那可当真快活。于是笑着对赌友说道:我本无意再赌,但也不好扫了娘子的兴致,既如此,我就再玩一把。
于是众人开始开起庄来。蛤蟆子心想,胜败在此一举,我且让她先开。那妇人思忖了片刻,说了句开大。
赌博的人,对这骰子大小开法,心中自有自己潜意识的最初判断,这蛤蟆子脑子刚刚闪过的就是这把骰子必然开大,自己正要压大,未想到被这妇人说了出来,不由地暗暗叫苦。你若开大,我必然开小,大小一比,输赢立判,这正是赌博乐趣所在。蛤蟆子要么就压下,要么就“不接活”。所谓不接活,就是自认此番赢不了,不进行押注,主动输一半银子,重新再下过庄。蛤蟆子在赌场摸爬滚打多年,认为“不接活”会亏了今后的赌运,故从来没有主动输钱的做法。于是蛤蟆子暗叫了声老天保佑,心想干脆就压小,咬着牙说:那我就开小。
见两人压点完毕,一作为中间人的汉子拿着骰子在竹筒里死命的摇了几摇,喊了声:开!
那骰子在桌面上滴溜溜地转了几十转,慢慢地停将下来,彻底停下来后,蛤蟆子一看,头上汗都流了出来,这骰子果然开的是大!正当众人在哄叫的时候,窗外竟然吹来了一阵大风,大风抚过桌面,硬生生地把骰子调了个头,这一来,原本已开成了大的点数,一下子便开成了小。
众人一阵讪笑,有人拍着蛤蟆子的肩膀说:小哥,艳福不浅啊。蛤蟆子“嘿嘿”笑道:运气运气,承让承让。
那妇人也甚是豪爽,表示愿赌服输,对蛤蟆子说:你赢了,我无话可说,且随我来吧。
蛤蟆子此刻心痒难耐,完全把送孝旗的事抛到了黄河边上,喜滋滋地道:好说,好说。说完就屁颠屁颠地跟着那妇人出得门去。